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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的想法。那时,绵竹还是固执地保持着旧有观点不肯妥协,甚至有些轻贱自己的意味,反而云青却是站在了那些可怜女子一方,还总是把孔夫子的那句“有教无类”挂在嘴边,想不到他竟真的办到了。
这一夜没有她预想的彻夜无眠,反而是一夜无梦,一直酣睡到到窗外传来早起的鸟儿欢畅的鸣叫时才醒来,而她爬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到穿衣镜前换上一身新装。
不多时,云青已叩响她的房门。
绵竹轻轻摇了摇垂在胸前的两条长辫子,看着水绿色的蝴蝶发结映衬着天蓝色的衣衫翩翩起舞,忽然找到了一夕之间蜕变成蝶的感觉。此刻镜中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已擦掉了厚厚的脂粉,换上了朴素的衣裙,看起来竟美好得如同虚幻。
她从镜中偷偷瞟了眼身后沉默的云青,又看了看自己,这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在镜中几乎交叠在一起,变得前所未有的亲密无间,令她久久舍不得移开视线。似乎只有洗脱尽一身的凡尘俗念,她才配站在他的身边。
晨曦将金丝边眼镜之后那双炯炯发亮的眼睛染成了温暖的颜色,同他整个人散发出的气质结合得天衣无缝,仿佛他就是那冲破黑夜束缚的曙光之神,于无尽光明之中向着人间缓步走来,走过哪里,便在那里播撒下温暖人心的关怀。
“这身衣服很适合你。”云青由衷赞叹道。眼前一身学生装的绵竹清纯得像是一池清泉,不掺丝毫杂质,从晶莹的双眸里似乎就能看到她的心底去;又如一阵清风,虽柔柔地拂过面颊,却把青春的气息吹进你的心坎。
“谢谢。”绵竹抿嘴微笑道。
“赶快去吃早餐吧,否则就要迟到了。”云青收回惊艳的目光,看了看挂钟说道。
绵竹点了点头,拿起沙发上的书包轻轻跟在云青后面出了房门。
坐在车中时,绵竹仍怀有一丝不可置信,担心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美梦一场,在路的尽头出现的只会是幽兰阁的奢靡排场。直到车子稳稳地停在淑德女校大门前,她悬着的一颗心才真正落了下来。
“我已同他们打过招呼,你不必担心。”云青微笑道,“以后要勤奋读书,不可偷懒呀。”
“嗯,我一定会努力的。”透过车窗仰望门前那块端正的校牌,绵竹抱着书包的手不觉紧了紧,试着掩饰自己的不安与紧张。钻出车外时她又回过头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已记不得这是她第几次对云青说这两个字,可是现在只有它们能够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正是云青告诉她,即便是女子也有读书学习的权利,因为不论身份贵贱,求学的机会对每个人而言都应是平等的;是他一直为自己入学之事四处奔走,不遗余力地帮她争取进入这所贵族教会女校读书的机会,甚至为她伪造了一份清白的身份证明;也是他为她开启了通往崭新生活的大门,让她不再只有一副美丽的躯壳,更有了插上翅膀的思想,可以飞向更广阔的天空。他曾开玩笑地说,做这些,只为让她美得更有味道,但她并不相信这样的答案。
目送着绵竹离去,云青终于心满意足地合上眼,把头轻轻靠在座椅背上,脑中再次盘旋起熟悉的动人旋律,如同日升日落般陪伴了他一年又一年:
虽然不再相聚,
最初的承诺仍未忘怀,
追逐天边的倒影,
只为你而改变。
如果你看得到,
就让放飞的风筝告诉我,
如果你听得到,
就让杜鹃的歌声告诉我,
如果你感受得到,就握紧我的手,
告诉我,
情难绝,
意难忘。
他究竟是活在过去还是现在,又是履行了对谁许下的承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有些伤痛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遗忘。
走在校园中的绵竹耳畔也响起了这首熟悉的歌,把她吓了一跳,因为这是嫣红的成名曲意难忘,当初学歌时她不知听嫣红唱过多少遍。
嫣红确实曾红遍九衢,但她毕竟只是一个歌妓。虽然时下许多年轻女性争相效仿妓女的穿着打扮,穿着新颖时髦的服装,或是佩戴夸张离奇的珠宝首饰,以此来吸引异性的关注,但在校园之内对于服饰打扮是有着严格规定的,绝不允许学生着妓女装入校,更不用说公然哼唱这些在卫道士口中所谓的淫词艳曲了。正因如此,这随意的浅唱便激起了绵竹的好奇心。拨开树丛探头看去,只见一个石凳上背对着她端坐着一个身形纤弱的女学生,留着过耳短发,一双小脚正应和着音乐的节拍上下摆动。绵竹蹑手蹑脚地走近这个女生想看个真切,却还是被发现了。女孩忽然转过头,瞪圆的眼睛显得灵气十足,白嫩的脸颊上泛起一片红晕。只听她娇嗔道:“你是谁?居然敢偷听!”
绵竹看着眼前这个玉兔似的可爱女孩,嗅着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芳草味,微笑道:“你好,我叫李绵竹。”这是云青嘱咐她的,因为他动用了李鼎天的势力才为她争取到这个机会。
“你是新来的?”见绵竹点头,她马上撇了撇嘴,“怪不得你这么不懂规矩。”
“规矩?”绵竹好奇地问道,“请问这儿的规矩是什么?”
女孩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凌人模样说道:“这规矩我只说一遍,你一定要听清楚了记扎实了!”一边说一边跳上她方才坐过的石凳,一手叉腰,一手指向远处一具雕塑,“从那边的雕塑一直延伸到这边凉亭的路旁所有东西都是我的,包括这片草坪以及草坪上的所有东西,任何人不许随意践踏侵犯,更不许擅闯我的私人领地!”
“难不成这学校是你家开的?”绵竹不以为意道。
“没错,这学校就是我们家的!我是董显尊,董润棠是我爹!”女孩跳下石凳走到绵竹身前,虽然个子不高,却有十足的爆发力,嗓门更是大得吓人,“知道了还不快走!小心我把你赶出学校!”
绵竹揉了揉被震疼的耳朵,摇着头微笑着走开了。走远之后再回首,那女孩娇小的身影已消失不见。一想到女孩方才火爆的模样,她不禁在心中轻笑起来,显尊显尊,看来,董先生是把这个独生女儿当作儿子来教养了。
绵竹很快便找到了校长室,并在乐和嬷嬷的带领下对整个校园进行了参观。校园由一条横贯东西的龙墙分为南北两园。北园有一幢四层楼的红瓦房,作为校舍自建校以来一直使用到现在;西侧是为纪念首任校长而建的海淑德纪念堂,内设一个装修讲究的礼堂,逢每周礼拜或教会节日的宗教活动便借此处举行;楼前是一片大草坪和操场,武术及体操等室外课程便是在此进行;东侧是葛堂,便是现任校长葛莱恩博士集资建造的一座欧洲古典式建筑风格的图书馆。南园有一荷花池、教师之家和健身房,供高级教职员居住使用。
入校学习的女子非富即贵,课程较之其他女校也有所不同。除却修身、国文、算术、历史、地理、美术、生理等基本课程外,学校还十分重视外文、音乐舞蹈、礼仪家政的教学和学生的课外活动,因此深受中上层阶级家庭的喜爱。
久久伫立在草坪正中,绵竹深深合上双眼,感受着红瓦绿荫之间传来的朗朗读书声紧紧围绕着自己,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在脑海中想象自己正拥抱着一团清风缓缓升起,俯瞰大好江河尽在脚下。
雨情枝垂
绵竹的到来在淑德女校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方面因为她出众的容貌,另一方面则因为她神秘的身份,众人只知,她来自北方一个颇有名望的家族。正因为这份神秘感使得敢于同她搭话的人少之又少,唯有那些自视甚高的女学生才会偶尔屈尊同她聊上几句。
邱鉴冰,算是众多女学生中的异类,对绵竹处处示好。她是九衢城鼎鼎大名的大买办邱勉的第四个女儿,也是他众多子女中最聪慧懂事的一个,因此最得宠爱。
“为什么你要一个人来九衢求学?难道你不想家吗?”鉴冰亲昵地挽着绵竹的胳膊在青葱绿草上悠闲地散步。
“最初的时候很想,呆的久了也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绵竹一边回答一边捡了一块草坪席地而坐,鉴冰也不娇气,跟着她坐了下来。
“你真了不起。”鉴冰笑着拔了一棵小草在手中把玩,“换作是我,早就哭着嚷着要回家呢!没有爹地哄我,我晚上会睡不着的。”说完还吐了吐舌头,孩子气十足。
绵竹抿嘴微笑着聆听,视线却并不停留在一旁的鉴冰身上,免得从眼神中泄露出内心真实的想法。她自然明白,这个小狐狸又在套自己的话。
在那样一个大家族里面想要平平静静地生活都成问题,若是没有毒辣的手段又岂能安身自保,更不用说脱颖而出了。与其说是她舍不得离开父母家庭,倒不如说是她不敢离开权利的中心,就好像是处在暴风的风眼,离得越远,风力越是残暴。绵竹本不喜欢与这样心思深沉的人交往,因为这样的友谊变数太大,但在她这个年纪总会有交朋友的渴望,能有邱鉴冰这样的朋友说说闲话,在偌大的校园中不致形单影只,也算聊胜于无吧。
见绵竹随意地仰躺在草坪上,鉴冰并没有效仿,而是起身拍了拍沾染的尘土,然后笑着同绵竹说自己要去嬷嬷那儿帮忙整理文件,于是便跑开了。绵竹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勾起嘴角,这丫头今日又没问出个所以然,这会儿肯定懊恼极了。想到这,绵竹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一晃眼,入学已一月有余。每日除却午休时间她可以躺在这片安静的土地上小憩一会儿,其余时间都是要拼命追赶自己落下的课程。虽然累,但原本浮躁的心却在这片孕育着智慧的静谧之中满满沉淀下来。
几片乌云兀自拦在半空,把好端端的日头遮了大半。身下的小石子终于不再把人硌得生疼,枕在脑下的胳膊也渐渐没了知觉,呼入的只有清新的草香,这个惬意安详的午后令绵竹昏昏欲睡。
睡前剩下的最后感官便是敏锐的听觉,所以来人即便放轻了脚步,还是很快被她觉察到了,只是她懒得睁眼,更懒得起身把人赶走,只盼那人留神脚下,别无端在她脸上印个脚印。
可惜来人并未如她所愿绕道而行,反而径直朝她走来。绵竹闭着眼睛想象着这双脚的主人该是怎样温柔多情的人,那么轻柔的步伐,仿佛踩在脚下的不是青青小草,而是片片易碎的云彩。或许,这是个花露般娇柔羞怯的少女,路过时无意瞥见了她,便友好地过来打声招呼,因为她同自己一样,渴望在虚伪的面具中找到简单而纯洁的友谊。绵竹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睁开眼睛,意外地对上了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近在咫尺。
“你——”她心下大惊,几乎喊了起来,却被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将千言万语拦在了口中。那根手指眷恋地在她的唇瓣上逡巡游走,如同作画一般仔细,生怕遗下了某处未着上色,会留下暗淡的丑陋。指下的肌肤被激起了一阵战栗,绵竹已惊诧得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好久不见了,小绵竹。”三少的笑一如既往的冷淡而疏离,似乎昨日他还在这样对她笑着,可看在绵竹眼中却像是过了千年万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那时自己的心情是怎样的忐忑与甜蜜,因为现在剩下的,只有遥远而飘渺的疼痛,全是拜他所赐。
三少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