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为了摆脱你!”陡然而升的音调透露出他内心的波澜,仿佛是刑满释放的犯人重获自由的狂喜与释然。
“你——你不是爱我的吗——”她几近祈求地抬眼看向三少,神态显得同她自以为是的爱情一样可怜卑微。
“我从没爱过你,以后也绝不会。”三少背转过身不去看她,语调渐趋平静,“你走吧,我们就不必再见了。”说完便有人将她拉了出去。得到这样一个答复,梅桂不再哭闹,只是盯着三少的背影咯咯笑个不停,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想知道,人心为什么这么善变?还是,人心未变,只不过换了一层伪装罢了。
这一幕看得绵竹心惊肉跳,已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再看梅兰却是一直安静地坐在离绵竹不远的地方,即使看到自己的妹妹被人这样侮辱也纹丝不动,那种轻松自得的姿态仿佛她只是一个局外人,一个看客。高深莫测的伊藤骏坐得笔直,脸上锐利的笑容从未褪去,而伊藤和也却绷紧了脸,两条秀气的眉毛紧紧皱着,似是在昭示他内心的不满。他是在场的几人中唯一一个对梅桂表示同情的人,偏偏他才是一个看客。
这一场戏落幕了,下一场又接着上演。
“方才之事令各位见笑了。处理不当,我感到万分抱歉,特别是对伊藤夫人。”三少深深地看了一眼端坐一旁的梅兰。
“林先生客气了。我早已发表声明同梅家断绝了任何关系,您想怎样处置全凭您的喜好,我绝不会干涉。”梅兰谈笑自若,心情丝毫未受影响。
“这样就好。”三少又转向伊藤骏,“伊藤先生,对您一直以来的照顾,我感激不尽。”
“应该说是合作愉快,我也应该谢谢林先生的支持与配合。”伊藤骏微笑着以标准的中国话回答,低沉的声音中自有一种难言的魅力。
饭后,伊藤夫妇先行离去,伊藤和也并未久留,最后只剩下一整晚都在闷头吃饭的绵竹。
“说吧,今天叫我来有什么事,你不会只是让我来看一场好戏的吧?”绵竹抿了口茶轻声问道。
三少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坐到了绵竹身边的沙发上,两条长腿随意搭在面前的茶几上。
“做出这个决定是在几天前,毕竟所有的事都有了个结果,再留下已毫无意义。”他轻轻拉起绵竹的手放在胸口反复摩挲,“可是有一天,我突然想到,如果我走了,你该怎么办?”
绵竹苦笑道:“我还能怎么办,自然是继续同雀儿相依为命,努力在这乱世多活几年了。”
三少攥着她的手不觉紧了紧,逸出的声音似耳语一般,带着无可抗拒的诱惑:“跟我一起走吧。”
绵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困在三少围拢的怀抱中一动不动。
“不必把所有的东西都带上,只要带几件常穿的衣物就好,以后还需要什么到了法国再添购——”
“为什么是我?”绵竹低声打断了他的话。
被这样一问,他先是一愣,随即轻轻叹了一声,感慨道:“之前,我也没想到会是你。直到要离去的时候,我才发觉那个人只能是你。”
绵竹轻轻挣开他的双臂,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拨开窗帘,外面已飘起零星细雨,在一片灯火之中闪耀。
“我不会跟你走。”她盯着窗外轻声说道。
他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快步走到窗旁用力扳过她的身子禁锢在自己怀中,落在她身上的灼灼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愤怒。
“我不会跟你走,”她低声重复着,眼中一片空洞,“因为我害怕。”
“难道你怀疑我没有实力保护你?”他急切地问道,眼中像是要喷出火一般。
她摇了摇头,脸微微垂下,仿佛只是倦了。
“我害怕的,是你。”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她,慢慢松开了手。
“我一直想问你,”她缓缓抬起眼帘看向他,声音清冷,“杀死云乐的人,是你吧。”
他只沉默了片刻便给出了答复:“你猜对了。”
“不止如此,马斌的死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她笃定地说。
他重又披上淡漠冷酷的伪装,只勾起嘴角表示默认。
“再早一些的时候,嫣红和云青相认那件事也是你的算计。”她的睫毛微微颤动起来,“甚至于,对梅兰的情,不过是年少的懵懂爱恋;对梅桂的爱,也只不过是逢场作戏。你要的,从来不是这天下。”
“你似乎什么都知道了。”他冷冷地说了一句。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真正恨的,是曲云卿。”
三少眼中猛地多了一种被深深看透的恐慌,微微颤动的眸光仿佛破碎了一地的星辰。
“你认为她夺走了本应属于你母亲的幸福,所以你恨她,也恨她的孩子。”她轻轻倚在窗前合上双眼,仿佛所有的气力都用来讲述一段悲伤的故事,“几年前你羽翼未丰,无法将云青置于死地,于是你想到了利用嫣红令他心死,就这样设计了幽兰阁外小巷子那一幕。这几年离家远行的云青杳无音信,你以为他已经客死他乡,谁知他竟安然归来,又对我动了真情,所以你想出了第二条计策,适时将云青的身份透露给嫣红,让她来挑拨我与他的关系,最后让云青永远得不到真爱,只能一辈子背负着对嫣红的愧疚活下去,这比直接要了一个人的命报复的更痛快。”
他脸上的表情渐渐退去,眼神变得愈发冰冷。
“之前,因为玉佩和相貌的缘故,你一直都在怀疑我是曲云卿和李鼎天的私生女,所以你捧我成为烟月皇后,又把我带进寒香馆来提升我的身价,为的只是有朝一日将我送到李鼎天的枕边,造成乱伦惨剧,随后再在我的帮助下刺杀他,其中真正的动机根本与野心或是权欲无关,你想要的只是在事成之后捅破我们之间的父女关系,让我意识到自己是弑父的凶手,在羞愧与悔恨中生不如死。”她惨然一笑,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悲伤。
“最后他还是死在了你手中。”他半眯起眼,如同一只假寐的狼。
“不错,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不是你一手操纵的结果,所以我绝不会后悔。”她直视着他的眼毫不畏惧,“虽然我的真实身份打乱了你的计划,但云卿的女儿还是被你找了出来,就是马斌的未婚妻云乐。她过去的生活已经十分不幸,所以你想到了更恶毒的复仇方式,在她即将获得幸福的时刻毫不留情地剥夺她的全部希望,那群日本兵正是你派去的,因为你早已与梅兰和伊藤骏狼狈为奸。在她被糟蹋之后,并没有想到死,因为她是那样渴望活下去,和马斌一同坚强地活下去,所以,那把剪刀,其实是你刺下去的,但并不刺中要害,而是让她一点一点流血而亡。”
“不错,是我干的!”他的眼神变得如刀锋一般锐利,“她当时死死攥住刀柄,一直不停地挣扎,只想继续用那具肮脏的身体活下去,真是可笑至极!”
“既然杀了云乐,那么对她一往情深的马斌自然不能再留在你身边,所以,在马斌与日本兵冲突的时候,你让左锐从背后给了他致命的一枪,这是我看了他的尸首之后猜到的。”
“都说对了,”他展开了死神般冷酷的笑容,“你的才智真令人刮目相看。”
她深吸一口气,却止不住泪水奔流,破碎的悲伤全化作无奈的叹息:“猜对了又如何?云青和嫣红走了,马斌和云乐也走了,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那一刻,他甚至还有揽她入怀的冲动,可下一刻他已清醒。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障碍实在太多,多得连他都不得不放弃。
她柳眉紧皱,咬牙道:“我一直不敢相信,你为了这样的仇恨,竟会这些丧心病狂的事!”
三少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道:“难道你助我杀李鼎天的理由就很正当?我倒觉得,我们的想法可谓是不谋而合。”
“过去是,但现在不同了。”
他闻言挑了挑眉,讥谑道:“这么说,你要为他们报仇?”
“伤人有多深,自己就会有多伤,我已经尝到了报复的苦,再也不会做这种傻事。”
“跟我走吧,我们忘掉一切,重新开始。”他还是忍不住执起她的手,渴望她肯定的答复,可她仍是摇着头。这时候,他只能放手。
“无论如何,还请你自己珍重吧。”绵竹说完便匆匆转身离去。
纵使外面的世界风大雨大,她也总算是从上一辈的恩怨纠葛中解脱出来了。
愁肠尽断
三少终究还是一个人离开了,留下绵竹和雀儿两个孤苦无依的女子继续在九衢的风雨之中飘摇。
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她们不得不搬出租借地,在城东的贫民区租了一处房子住下。眼下离雀儿的产期越来越近,盼来的却不是春暖花开。局势越来越恶化,现在全国上下有实力与日军抗衡的军队少之又少,但李家军绝对算得上是其中之一,所以绵竹的想法是,等到雀儿把孩子生下来后,她们就北上去投奔李家。
两个女子都剪掉了长发,换上男子的衣衫,出门时再往脸上抹些泥,总算是太太平平地过了一段时日。
这一日,绵竹照常出门给雀儿买药,刚走了不远,就见一队日本士兵朝她站的方向走来,队伍里还夹杂着几个衣衫凌乱的女子,有些被打得面目全非,有些连抽泣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被人揪住头发艰难地跟着部队前进。她一见到这样的架势,顿时吓得有些懵了,脚下如同灌了铅一样挪动不开。
眼看着那群人就要走到她身前,如果她小小的伪装被人识破……绵竹已经清楚地听到了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突然从一旁的巷子中窜出一人,一把拉起她的手拼命往前跑,在迷宫似的巷子里转了几圈之后,那队士兵的脚步声终于从耳畔消失,绵竹不由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正想向那人道谢,刚一抬头就惊得呆住了。
“嘿嘿,绵竹姐,好久不见了。”小伙子笑得憨直,被她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小通子!”绵竹难以置信地大叫了一声,“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走得早,可能不知道,我早就离开幽兰阁了。”小通子挠了挠头,笑容变得稍有凝滞,“对了,绵竹姐,你又为什么会在这儿?我以为你同三少一起走了,刚才偷偷看了好半天我才敢确定真的是你。”
听到这话,绵竹的神情不由黯淡下来,无奈地笑了笑,道:“留下就是留下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小通子点了点头,又说:“刚才真是好险,那群人现在到处搜抓年轻女孩子供他们玩乐,正闹得人心惶惶呢。像绵竹姐你这样漂亮的,他们更是不会放过!”
绵竹心下更是感到后怕,背后不知流了多少冷汗。
小通子开心地说:“绵竹姐,如果没什么事就到我家坐坐吧,那里有个人很想见上你一面呢。”
绵竹略带疑惑地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来到一个破败的小房子前。
轻轻推开门板,一股浓重的汤药味道扑鼻而来。小通子把她领到里屋门前,说:“绵竹姐你先进去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掀开门帘走进里屋,从未想过会是这张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又一次惊得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明容——”轻轻呼唤出他的名字,看着他沉睡时仍旧舒展不开的眉头,绵竹觉得自己硬如铁石的心再一次被他的憔悴枯槁击得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