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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朱善近来还是很得意的,这一次在廉州的事都是他一手策划,可谓劳苦功高,先是放出消息,随后又是打着王府的名义四处空手套白狼,一下子为王府挂了十几万亩的田地,这些田按年要给王府一定的‘挂名’费,算起来也算是收入不菲。
虽然近来有几个乡绅想退田,不过这都是小事,想必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朱善已经将这事儿递消息去了桂林,桂林那边似乎很满意,好好地勉励了他一番,颇有点儿要大用的意思。
其实靖江王府这些年也是有苦自知,这一点,朱善心里最是明白,王府的规格就是这个样子,做什么事都要摆谱,可是广西就是这么个地方,和宁王那些藩王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毕竟人家的封地就算比你小,可实惠多了,家里都有金山银山,由着去折腾就是,可对靖江王府来说,却不是这么回事,他们的封地是在靖江,这个靖江和江浙的那个靖江是不同的,说穿了,就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正因如此,靖江王府才将王府设在了桂林,可是一切的用度毕竟是从封地中过来,所以每年都觉得有点儿吃力。 。 首发
再加上靖江王府和皇家的血缘关系本来就远,第一代靖江王不过是洪武皇帝的侄孙,朝廷里头一向对他们不是很待见,在西南,靖江王一向和云南的沐家做比较,可是人家云南沐家好歹有不少子弟在军中做事,沐家世镇云南,这是朝廷定下来的规矩,多少还能多份口粮,靖江王一系就显得有点儿灰头土脸了,有点儿里外不是人的味道。
正因为是这样,朱善才打上了廉州的主意,蚊子大小是块肉,从前廉州是朝廷的府县,朱善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将主意打到廉州头上。可是现在不同了,万户侯是谁,没听说过。在这桂省,靖江王的实力还是很雄厚的,至少巡抚等人见了他们,都得乖乖地赔笑行礼。
这样的便宜当然是不占白不占,朱善这几日的心情极好,桂林那边已经传出了风声,想必自己将来在族中的地位少不得要抬一抬。
每日清早的时候,他都习惯起来先喝茶,再去书房里读书,这书是要读的,倒不是他附庸风雅,只是在这种高门里头,越是血脉亲族,就越是不学无术,反而是一些旁系,若是也学着那些个世子们整日游手好闲,只怕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书房里点着桂林那边特有的檀香,油灯冉冉,朱善似乎已经进入了状态,这时候,外头却有人跌跌撞撞地敲门,大声道:“侯爷,侯爷……官府的差役来了。”
朱善皱眉,显出不悦之色,官府……差役……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这些个地方官员,哪个见了他不是一脸巴结?最差的那也是小心翼翼的,毕竟他的身后是靖江王府,而他自己好歹也是个侯爵。在廉州还是有点儿威慑力的。
只是来了差役,让朱善一头雾水。一般的情况,官府就算要和他打交道,至少也该委派个官员来,和和气气地把事情说了,再由他来拿捏,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差役直接找上门的。
朱善放下书,风淡云清地道:“放肆,这么毛毛躁躁的做什么!是什么差役?哪个衙门的?”
外头的仆役隔着书房,语气总算平和了一些,道:“说是知府衙门的,不过清河县的差役也有几个,说是要咱们田庄纳粮……”
纳粮……
这个词对朱善很陌生,在他的概念里,是从来没有纳粮一说的,朱善呆了一呆,还没有回过神,外头的仆役又道:“衙门的公差说了,咱们在廉州总共有良田十七万亩,按照规矩该纳……”
“砰……”
这一句话被里头拍案的乒乓声打断了,朱善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有人要向王府征粮,而且征粮的还是知府衙门。
朱善立即勃然大怒,仿佛受了天大的羞辱,朱善觉得羞辱是肯定的,莫说是靖江王府,就是到了他这个地位的人,好歹也算是宗室,宗室这东西,谁敢小瞧?廉州知府衙门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朱善狠狠地一拍桌案,一时之间,书桌上的茶盏、笔架都给震得离桌砰砰地发出巨响,吓得外头的仆役大气不敢出。
“你……进来说话。”
仆役小心翼翼地跨槛进来,弓着身不敢去看朱善锋利的眼睛。
“说,到底怎么回事。”
仆役不敢怠慢,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
其实这一次差役们来,倒不是当真要带粮去的,只是先来知会一声,让田庄这边做好准备,还说这是万户侯的意思,廉州境内,除了读书人都要纳粮。
朱善冷笑,他现在算是明白了,难怪知府衙门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摸老虎的屁股,原来是那个万户侯在捣鬼。
对柳乘风,朱善并不太在意,柳乘风是侯,他也是候,更别说站在他身后的是靖江王府这庞然大物,这里又是靖江王府的地头,那个柳乘风又能玩出什么花样?虽然听说这个万户侯在京中颇受宫中宠幸,仕途亨达,可是这东西对藩王来说屁都不是,宫里就是对他一个侯爷再宠幸,难道会因此与自己的宗室反目吗?真要闹,靖江王府底气十足,毕竟藩王们都是一体的,今天宫里可以收拾一个靖江王府,其他的藩王难道就不会兔死狐悲?到时候就是宫里和整个藩王体系闹了。
柳乘风就是胆子再大,藩王们若是联合起来,宫里也绝不会保他。
不管怎么说,朱善还是姓朱,靖江王府也是朱家的人。
朱善冷冷地对仆役到:“他一个万户侯,好大的口气,咱们大明立国这么多年,本侯还没有听说敢有人征粮征到藩王头上的,他是什么东西,难道以为靖江王府好欺吗?走,带本侯出去看看。”
本来几个小差役,以朱善的身份根本不必理会,毕竟朱善要自恃一下身份,跟这种小鱼小虾米纠缠,没的让人笑话,随便打发一个管事去收拾一下就是了。
不过朱善现在勃然大怒,也顾不得这么多,带着仆役如风似火一般走出田庄,果然看到这外头十几个差役正在等着消息。
为首的一个都头,年纪不过三旬,也不知是不是哪个衙门大人的亲戚,反正这么年轻的都头倒是少见,不过他当然清楚,眼前这田庄是谁家的,也知道这田庄里住着的是什么人,所以虽然来征粮,倒不如说是来求粮,平时那吆五喝六的气势一下子收敛了不少,一副俯首帖耳的样子。
身后的差役们见都头这样,自然更不敢胡来,都是乖乖地配着都头在外头候着。
朱善带着几十个庄丁出来,扫视了这些差役一眼,鼻尖下发出微不可闻的冷哼声,随即冷冷一笑,在距离都头一丈远的地方驻足,脸上的冷漠高贵姿态十足,淡淡地问:“怎么回事?你是哪个衙门的?奉了谁的命,竟敢在靖江王府的田庄门口撒野!”
这都头连忙堆出笑容,正要回话,可是他话还没说出口,显然朱善一点儿也不想听他解释,快步上来,直接就扇了他一个耳刮子,恶狠狠地道:“混账东西,瞎了眼吗?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也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吗?”
第二百六十一章:够阔绰
都头呆住了,他早预料到靖江王府不大好惹,可是不曾想到对方如此不客气。
朱善这一巴掌下手很重,都头的脸颊上火辣辣的,吓得大气不敢出,呆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沉默了片刻,才回过神,对方这一巴掌让他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刚才还想着和和气气地说话,可是现在已经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朱善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都头,从牙缝中挤出话来,道:“还站着做什么,立即滚出去。再敢来这里撒野,王府打死你这样的狗才也不过是点点头的事!”
原以为这一句话会凑效。
可是这都头挨了打,却还不肯走,害怕是一回事,逃之夭夭又是一回事,来之前,他就曾预杵到个各种可能,这一巴掌虽然挨得重,可是此前知府大人早就吩咐下来,只要事情办得漂亮,便重重有赏。
重重有赏只是很笼统的概念,若只是知府大人许诺,这都头未必肯奋不顾身,因为对知府衙门来说,所谓的重重有赏,多半也就是几两银子而已,犯不着卖命。但是这重重有赏的话是万户侯说的,以万户侯的身家,这四个字就不同寻常了,随便几百两银子还不是玩儿一样?
有了这笔赏钱,足够他这都头衣食无忧了,所以这都头咬了咬牙,虽然心里忐忑不安,却是连脚都没有挪一下,对朱善正色道:“侯爷要小人走,小人也得传达了万户侯和知府大人的意思再走不迟。”
朱善不禁愕然,他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都头不知是仗了万户侯还是仗了知府的势,居然到现在还敢站在自己的每前。
趁着朱善惊愕的功夫,这都头已经打开了话匣子,如连珠炮一般地飞快道:“万户侯有命,廉州不比其他藩地,这里豪强太多若是姑息惘纵,万户侯这边拿什么花用?所以从即日起,除了读书人可以不纳粮,无论是谁人,管他是豪强还是勋贵,都得按照规矩缴纳粮赋,这件事,万户侯已经上书了朝廷内阁那边已经点了这个头侯爷,你们靖江王府在廉州有田地十七万亩,具体要缴纳多少粮,知府衙门正在计算,还请田庄这边及早做好准备,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小人不过是代侯爷和知府大人传句话侯爷自己掂量吧。”
都头说罢,抬起眸来,看到朱善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此外心里更加虚了。
事实上他所说的也都是实情柳乘风到了廉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偷偷地上了一道奏疏直陈内阁,内阁那边似乎也想不到廉州居然糜烂到这个地步,一个靖江王府居然侵吞了十七万亩田地。
不过这种事,内阁不想管也没兴致管,毕竟廉州从此是姓柳的,跟朝廷没什么关系了,因此这份奏疏内阁没有表态,却是打到了宗令府
宗令府是专门管理宗室和皇亲国戚的万户侯和靖江王府的纠纷,确实和他们沾了点儿边。
对于这件事,宗令府那边倒是没有看出什么奥妙,本来嘛,宗令府就不算什么正式的衙门,政治觉悟很低,更没有察觉到这奏疏里隐藏着万户侯和靖江王府的明争暗斗,一看柳乘风的申诉,人家封地田地四十多万亩,结果真正能用到的却不过几万亩而已,看着也实在可怜,现在柳乘风圣眷这么浓,当然不能轻易得罪,于是索性顺水推舟做个好人,同意了柳乘风的意见。
朱善听了都头的话,鼻子都要气歪了,好啊,一个小小的都头,竟然把内阁、万户侯都搬出来吓自己,内阁算什么,他们就是再位高权重,也管不到藩王的头上,而那个万户侯又算是什么东西?吓吓别人可以,拿来吓靖江王府,却实在可笑。
朱善的眼睛如刀一般盯着这都头,这时候他反而没有动手了,朱善明白,这都头只是个马前卒,犯不着和他置气,没得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朱善的脸色虽然不好看,可是整个人还是带着几分宗室子弟的倨傲,他的眼皮子抬了抬,将目光从都头身上移开,淡淡地道:“就算是内阁那边点了头,靖江王府自然会去申述,可是自太祖皇帝以降,藩王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