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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役们摸准了赵公公的性子,一壶好茶已经斟了上来,赵公公捏起茶盅,又叫来个人问道:“门房那边当真没人来拜谒?”
仆役笑嘻嘻地道:“公公可是想请谁来说事?这还不容易?叫个人去请就是。这大同城里还有不肯卖公公面子的吗?就是左巡抚见了公公还不是要给个笑脸?”
这原本是溜须拍马的话,若是平时,赵公公肯定会惬意地笑骂一句,可是今个儿赵公公的脸色却是拉了下来,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去吧,少说些没用的话。”
赵公公这时候心里透出几许隐隐的不安。那个陈掌柜越是没有动作,越是沉得住气,就越让他觉得总有一些不对劲。
喝了一杯茶,这时候突然有人快步进来,却是方才被赵公公打发走的仆役,这人是个圆滑透顶之人,嘻嘻一笑,跪在赵公公脚下,道:“公公真是神机妙算,方才还问有没有人来拜访,还真有人拜谒来了,来的人还不少,足足有数十个人,打头的好像姓陈,说是要来拜谒公公的。”
赵公公听了,不禁道:“是聚宝商行的陈丰?”
仆役道:“好像是,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人,都是那个陈丰带来的,说今个儿非要见公公不可。”
赵公公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终于来了,看来是自己多虑了,那个姓陈的多半是昨天夜里六神无主,今个儿清早才想通了这里头的利害,所以乖乖地来见自己了。
这便好,来了就好,他既然来了,且看杂家如何羞辱他一番,让他晓得本公公的厉害。
赵公公立即换上了笑容,咯咯一笑,道:“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仆役道:“这个,小人也不知道,不过那个陈丰似乎很急着见公公,还给门房打点了些银子。”
一般人拜谒赵公公都会给门房一点儿打点,这是赵公公府上的规矩,不是有句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他赵公公在大同的地位也不比宰相差了,那陈丰出手打点,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姓陈的多半是想向他赵公公低头,要乖乖地就范了。
“嘿……现在才知道大同的规矩,早干嘛去了?”赵公公阴恻恻地笑了笑,此时他的心情大好起来,心里想着该给那个姓陈的什么教训,又该如何羞辱于他。
这姓陈的带来的人多半也是商队里的一些头目,陈丰想必是一个人不敢来见杂家,所以才拉来了这么多人,也好,今个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杂家也该立立威了。
他坐定之后,威严地道:“那就让他们进来吧,吩咐几个人到外头候着,待会儿本公公还有吩咐。”
那个小厮立即去门房那边,见到柳乘风带着几十个人仍在外头等着,这些人中有一脸世故的商贾模样,也有脸上带着书卷气的书生,还有几个孔武有力,倒像是武士。不过这是镇守太监的府邸,赵公公已经吩咐过,所有人都要叫进去,也不怕他们敢闹出什么事,这小厮趾高气昂地瞧了他们一眼,才道:“咱们公公说了,请诸位进去,进了这府里可要有些规矩,不要惹公公他老人家不高兴,说话小心一些。”
柳乘风懒得搭理他,带着人直接随这人到了后院花厅,赵公公的府邸很有北方的雄阔气势,门禁幽深,曲廊蜿蜒,柳乘风一路看过去,心里倒是郁闷,这个赵公公瞧来竟还有几分品味,这宅子装束得倒是挺好。
他带来的除了不少商队主事,还有李东栋以及十几个护卫,都是最信得过的人,此外还有一个人,低着头,似乎有些不太合群,亦步亦趋地跟在队尾。
柳乘风一马当先,脚步极快,后头的人也只好加快脚步追上去,到了花厅,柳乘风跨槛进去,只见赵公公正笑吟吟地抱着茶坐在椅上瞧着他,见是柳乘风来了,那眼眸中掠过一丝嘲弄的意味。
终于来了,陈丰啊陈丰,杂家等得好苦啊!
赵公公放下茶盏,翘起了二郎腿,故意不说话,就等着柳乘风开口。
柳乘风朝赵公公笑了笑,道:“赵公公,咱们又见面了。”
他居然既没有行礼,也没有说什么低声下气的话,而是像平常一样的打着招呼。
赵公公愣了一下,心里顿时生出了滔天的怒火,这个家伙到了现在居然还端架子,简直是不知死活,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赵公公冷哼一声,当作没有听到柳乘风的话。
柳乘风继续道:“赵公公,今个儿陈某前来是要和赵公公交涉一下你这府里的人私拿商队伙计的事,聚宝商队是朝廷拟准的正经商队,不只是如此,宫里对它也寄予厚望,赵公公是宫里出来的,这事儿想必也知道,今日陈某倒是想问问,赵公公凭什么私自拿人?”
好哪,他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赵公公这一次真的动怒了,冷笑道:“聚宝商行固然是合理合法,可是商行里头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杂家正是体会到宫中的意图,为商队着想,才非要把商会中的不法之徒揪出来不可,陈掌柜这是什么话?杂家的好意,你就是这般曲解的?”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是吗?聚宝商行哪个是不法之徒?请公公指点。”
赵公公冷笑道:“那些被拿了的都是,不过商队之中只怕还有不少,本公公自然要好好地梳理一下。”
柳乘风又道:“只是陈某要问一问,赵公公说他们是不法之徒,可是这些不法之徒又有什么不法的事?”
赵公公笑嘻嘻地道:“难道陈掌柜会不知道?杂家在你们商队的货栈里发现不少违禁的火器,朝廷可是三令五申,不得拿火器出关,违者以谋逆论处。”
柳乘风淡淡一笑,道:“那敢问赵公公,这些火器有多少?”
赵公公不由气结,心里想,这个家伙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好,今个儿杂家索性把打开天窗说亮话,他冷笑之后,道:“火器倒是不多,譬如那火铳,也不过才七十多枝,可是毕竟违反了朝廷的律令,若说你们商会私自夹带这点儿火器出关,杂家不敢说,可难保没有一些害群之马欺上瞒下,私自夹带,所以杂家才说要好好地彻查一下,不查出结果,又怎么向朝廷交代?”
第三百七十九章: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第三百七十九章: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章节名: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是七十多枝火铳?”
柳乘风的脸上笑得更加诡异无比,随即,他慢吞吞地道:“只是这些火杭在哪里,请赵公公拿出来看看!”
赵公公愣了一下,这家伙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了?这种话也是他该问的?他不由觉得好笑,原以为这个陈掌柜高深莫测,谁知道竞是个呆子,赵公公冷笑一声,道:“这是物证,岂是你说看就看的?”
“是吗?”柳乘风的目光落在身后的一个随员身上,淡淡地道:“牛大人,你说呢。”
这牛大人乃是礼部官员,叫牛威,这次是随聚宝商队一起出关的,他捋须道:“既是物证,当然是要当堂拿出来,也好让大家心服口服。”
赵公公不禁冷笑了一声,道:“你是什么东西,岂能你说拿就拿?”
这牛威也有一肚子火,本来他只是个礼部的主事,这一次跟着商队出关不算什么肥差,原想着出关就出关了,早去早回就是,谁知道途中遇到这么个事儿,不知耽误了多少功夫。他不禁淡淡道:“公公问的是本官吗?本官乃礼部主客司主事,本官奉旨出关,与商队随行,今日公公既然说商队中出了不法之徒,那也得把证据拿出来看看。
这姓牛的话音刚落,又是一个人站出来,道:“在下宣府锦衣卫千户所千户杨林,赵公公,锦衣卫负责刑狱,你这镇守太监不经过锦衣卫直接拿人,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你们既然拿了商队的人,本千户也不说什么,可既然要定罪就得有证据,岂是你和知府衙门说有罪就有罪的?”
赵公公不由看了牛威一眼,礼部主事,好歹也是身负皇命,他的话倒也有几分份量。
至于这个宣府千户所千户杨林,赵公公却是认得,大家同在屋檐下,杨林好歹也算是宣府有数的几个大佬之一虽说宣府作为军事重镇,他这镇守太监的地位特殊了一些,可是不曾想到千户所的杨林居然也会来插这一脚。
“就听说锦衣卫和聚宝商行关系匪浅,今日看来果然是如此,杨林平素见了杂家都是陪着笑的,不成想今日居然混在这人群中,为商队出头来了。”
赵公公冷笑,这些人他倒是不怕,反正证物早就有了,怕他们什么?至于这些人的来路,赵公公也知道一二这一次商队大规模出来,却也听说过朝廷委派了一些官员随行监督并且负责对外联络事宜。
赵公公看了柳乘风一眼,冷笑道:“好,既然你们一定要看证物,杂家索性让你们看看吧。”他不再说什么,招手叫来一个小厮,对他耳语一番,那小厮飞快地去了。
随即,起公公懒洋洋地坐在椅上,打量着柳乘风带来的人心里更是不屑,这个姓陈的掌柜以为拿个千户和什么主事就可以逼杂家就范,真是蠢不可及,别说宣府还轮不到锦衣卫做主,更何况这案子已经是口供、物证俱全,想翻案没这么容易。
不过想到柳乘风这一次居然不是来求饶,而是带着人来翻案……赵公公对柳乘风的印象自然更坏了几分,冷冷地看了一眼自顾自寻了个位置坐下的柳乘风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厌恶。
“不识抬举的家伙,今个儿杂家若是不收拾了你,将来还有什么脸面在宣府立足?搬来几个救兵就当真当作了救命稻草,莫说是他们,就是锦衣卫的同知来了杂家也照样可以不必理会。”
赵公公心里这般想着,过了片刻便见几十个人搬了一箱箱证物来,柳乘风也没有和赵公公打话,叫人将箱子打开,从里头拿出一支火铳来,翻来覆去地看,随即微微一笑,道:“这火铳当真是商队的货栈中搜出来的?”
赵公公冷笑道:“这是自然,杂家难道还骗你不成!”
“咦”“柳乘风不由淡淡地笑了,随即道:“这就怪了……”
赵公公不知他到底又要玩什么花样,一时也觉得头痛,却是不去理会他。
柳乘风慢悠悠地道:“来,大家都来看看,看看这火铳上写着什么?”
跟着柳乘风身后的人其实都不知道柳乘风到底玩什么把戏,其中有几个却是知道柳乘风真实身份的,当然不敢怠慢,大家立即围拢上去,只见这火铳上写着,己未年闰月杭州造作,的字样。
柳乘风又从箱中拿来另外一柄火铳,字样也是如此。
柳乘风吩咐几个随从,道:“去查一查,所有的火铳是不是都是这个字样。”
所有人的眼中都掠过了一丝疑惑,这个‘陈掌柜’到底要玩什么花样?那赵公公更是一头雾水,其实他也是第一次才知道火铳上居然还有字样,毕竟他只是镇守太监,镇守太监是什么?那可是高高在上不是人间烟火的主儿,他对军务能精通多少?莫说是他,就是那些个总兵、游击,也未必知道火铳是什么样子。
几个随从检查了一遍,对柳乘风道:“陈掌柜,都是己未年的字样。
柳乘风才向大家解释道:“火铳乃是军国利器,文皇帝时期,就曾下过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