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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水只有这么多,大家都想要,东厂仗着自己宫里有人吃得多了一些,锦衣卫自然不满,锦衣卫的构架比东厂要大,凭什么你们吃香喝辣,我们吃西北风?再加上现在大家都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又凭什么你们占着便宜?
柳乘风这个家伙……
转眼之间,一个小小百户的大名居然让不少占据要津的官员耳熟能详,不过提起他,便有人摇头,这真是个无风不起浪的呆子啊。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没有柳乘风,厂卫之间的关系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大家对厂卫之争,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不过对牟斌来说,这热闹,他是看不下去了。
北镇府司里。
牟斌慢吞吞地喝着茶,今日一大清早,卫所里的同知、佥事全部聚集,往常便是天大的事也没有今日这般凝重,大家各自坐在牟斌的下首,或是喝茶,或是咳嗽,谁也没有率先发言。
锦衣卫同知陈让时不时发出冷笑,目光偶尔朝温正身上看过去。温正却微微阖着眼,连理会他的意思都没有,故作养神。
另一个同知看不下去了,指挥使大人不说话,这陈让和温正又是这个样子,事情紧急,再装傻有什么用?他咳嗽一声,道:“最新来的消息,已经打起来了,东厂那边也有了动静,刘公公坐了轿子带着一队人正往那里赶,诸位总要想一个办法才是。”
“想个屁办法。”陈让冷笑,尖酸刻薄地道:“事情是那个柳乘风挑起来的,他挑的事,自然是他去处置,我倒要看看他一个小小百户,怎么和刘公公斗。”
温正手里抱着茶盏,听了陈让的话,随即狠狠地将茶盏磕的一声按在桌几上,冷笑一声道:“开口刘公公,闭口刘公公,刘公公是你干爹吗?叫得这样热络,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锦衣卫是柳公公的爪牙呢。”
陈让脸色一红,随即恼羞成怒,陈让虽然不是刘公公的干儿子,却得叫另一个公公为干爹,温正这句话的讽刺意味十足,是故意来揭陈让的短的。
“哼,总比咱们卫所里有些人要强,养着一个女婿却不知道管教,尽是给咱们卫所里添麻烦。”
陈让争锋相对。
温正拍案,气得嘴唇发抖,道:“你说谁?”
陈让冷笑道:“公道自在人心,怎么?许人仗着岳家的势去胡作非为,还怕人说吗?”
沉默了良久的牟斌冷起了脸,森然道:“我最瞧不起的就是吃里爬外的家伙。”这句话意有所指,让陈让的脸色骤变。只听牟斌继续道:“柳乘风带着人拿下了烟花胡同,这是大功一件,现在东厂要夺回去,要闹事,要给锦衣卫所脸色看,怎么?还有人给东厂说话的?”
牟斌宽阔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一双虎目狠狠瞪了陈让一眼,恶声恶气地道:“刘公公去了,本指挥使也要去,他们东厂有人去出头撑腰。可不要忘了,在烟花胡同里还有咱们卫所的兄弟。来人,知会下去,各千户所把手头的事都放一放,东厂这样做是太不将牟某放在眼里了,今日,就让他们见识见识锦衣卫的厉害!”
一声令下,再无争议,只是谁都不曾想到,一向老实的牟指挥使这时候竟会雄起一次。
陈让的脸色又青又白,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识相地住口了。
牟斌这时候心里却在苦笑:“柳乘风啊柳乘风,这一次本指挥使算是被你坑了,你惹来的事,却要让我来给你擦屁股,这个家伙到底是个呆子,还是早就算计到了我的头上?”
站在牟斌的角度来讲,这一趟他非去不可。这次参与了烟花胡同事件的不只是一个烟花胡同百户所,临近的百户所都不能幸免,现在东厂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若是牟斌置之不理,这卫所上下,他这指挥使的威信算是彻底地荡然无存了。
若说一开始只是柳乘风这百户还有邓通这档头之间的对峙,而现在厂卫已经不可避免地卷入进来,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牟斌带着几位同知、佥事已经出了北镇府司,刚刚坐上轿子,便有校尉急报送来:“大人,京城各处的番子又开始集结了,都在往烟花胡同赶,足有上千人之多。”
坐在轿子里的牟斌沉默了一下,慢吞吞地道:“再传令,但凡见到了番子,就给我狠狠地打,不必客气!”
“是。”
轿子起了轿,牟斌坐在轿子里,慢吞吞地带着一队人马往烟花胡同过去,这一路上,果然看到许多褐衫的番子提着木棍一队队地出现,也有各千户所的校尉突然出现在街头,双方见了,都是分外眼红,双方各吼一声:“镇府司有命,见了番子就打。”“刘公公有命,不要放过一个校尉。”
于是便乱战成了一团,鸡飞狗跳。
眼看这烟花胡同已是越来越近,迎面又来了一队校尉,一见到牟斌的轿子,便飞快地拦住,神色慌张地道:“大人,有急报。”
轿子落地,坐在轿中的牟斌慢吞吞地掀开轿帘的一角,神色不动,张口问:“什么事?”
轿前的校尉压低了声音道:“东宫那边有消息,说是太子也去了烟花胡同。”
牟斌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不过随即又恢复了常色,道:“消息可靠吗?”
“绝对没有错,有人在烟花胡同里看到了太子的踪迹……”
牟斌沉默了,他倚在轿子里半天没有吭声,随即慢悠悠地道:“告诉烟花胡同的所有校尉,全部撤出去,不可造次。”
“那番子们还打不打?”
牟斌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冷意,道:“烟花胡同那边不能造次,至于其他地方,我不管!”
“卑下明白了。”
牟斌放下轿帘,道:“烟花胡同不必去了,所有人打道回府。”
……………………………………………………
另一处街道,刘公公的车驾拐过了一个弯,同样停住,在这车驾之后,数百个番子纷纷停住了脚,屏息不动,一个番子勾着身子到了车辕前,低声对刘公公说了几句话。刘公公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起来,阴森森地道:“千真万确?”
“没有错,是从东宫传来的消息。”
刘公公颌首点头,慢吞吞地道:“杂家知道了,去,知会烟花胡同的番子全部撤下来,一个也不许留。谁再敢到那里喧哗造次,杂家剐了他。还愣着做什么?把车马掉头,回去,回去……”
刘公公显得很恼火,只是事发突然,又涉及到了东宫,他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闹事了。
“公公,可是锦衣卫那边……”
刘公公淡淡道:“烟花胡同闹不成,那就去其他地方闹,杂家这没卵子的都不怕,你们这些有卵子的怕什么?杂家算是明白了,这件事就是那姓牟的是主谋,想不到啊想不到,这姓牟的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实人,如今总算是图穷匕见了……”
第五十一章:让你丫的不学好
“怎么回事?”
柳乘风觉得很奇怪,打得好好的突然之间番子们如潮水一般退了出去,还没有打过瘾就这么跑了个一干二净。
“大人,方才我听到了几声梆子响,这是番子们撤退的口令,多半是东厂那边叫人撤了。”老霍被打得满头是包,两只眼睛肿得比馒头还要大,连他这么老实的人都红了眼,捋着袖子一副有种来打死我的模样。
柳乘风看着他脸上又青又肿的样子,不由笑了,道:“老霍,你年纪大了,以后不要再凑这热闹了,我有件事交代你去做。”
老霍道:“大人吩咐就是。”
柳乘风道:“咱们百户所人太少,可是干系却大,卫所里的校尉让他们来巡街、坐堂还可以,真要碰到今天这个状况怎么办?反正现在手头上有的是银子,索性你代我去招一百个帮闲来,要年轻体壮有力气的,忠厚的人最好。”
帮闲是明朝的传统,不管是衙门还是卫所也都有这种先例。毕竟大明的编制只有这么多,朝廷也只发这么多饷,有些官忙不过来,自然而然就拿出私房钱来自己招募人手。比如一个县衙,真正能吃皇粮的不会超过十个,至于其他如差役、轿夫、书吏其实都是县尊自己雇佣的。
卫所今日的表现虽然不错,可是柳乘风立即发觉出了问题,这些人简直就是一帮乌合之众,拿他们去拉虎皮可以,可真要是有事也指望不上。现在手里有的是钱,等于是有了一座金山,倒不如招募一些帮闲来,好好地操练一下,作为后备力量。
说来说去,其实还是烟花胡同的水太深了,没有足够的实力,是别想在这儿站住脚的。
柳乘风对老霍交代一番,老霍这个人打架不在行,人也胆小,可是这种杂事却能得心应手,天子脚下哪里的闲汉最多,哪些地方的人家是清白,这些都在他的肚子里记得牢牢的。老霍拍着胸脯道:“大人,没说的,老霍出马保证办得妥妥帖帖的。”
正说着,云霄阁那边却传出一阵打骂声,柳乘风听了皱起眉头,他这里距离云霄阁不远,只几步路功夫,朝身后的校尉努努嘴道:“走,看看去。”
份子钱和保护费是一个道理,拿了人家的钱,当然要为别人排忧解难,现在有人敢在云霄阁闹事,就等于是砸百户所的招牌。
跨入云霄阁,便看到几个护卫模样的人开始砸店了,这些护卫很是彪悍,在他们脚下,已是打倒了不少云霄阁的伙计,一只手掌拍下去,连楠木的八仙桌都似乎要垮下去一样。
被另一群护卫拥簇在一边的,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还有一个管家模样光洁着下巴的青年,这青年便是刘伴伴,刘伴伴一见柳乘风,便尖着嗓子大叫:“柳百户来得好,他们居然敢勒索咱们……咱们少爷,快把这些人全部拿下治罪。”
柳乘风看着他们,心里便想:“这些人多半是哪个公侯的家人,想不到闹事闹到这儿来了。”
那云霄阁的老鸨泪眼婆挲地过来,道:“是这些人来闹事,大人看看,在这儿又是掀桌子又是砸椅子的,这还像话吗?这些人在这儿吃了茶用了糕点,却说忘了带银钱出来,说是明儿叫人来还,这是什么道理?奴家当然不肯放他们出去,人一离了咱们阁楼,这钱还要得回来吗?”
那一身锦衣的少年怒道:“几两银子而已,谁稀罕?”
柳乘风目光落在这锦衣少年的身上,心里头发火了,这家伙居然比自己还无耻,没钱付账还敢这么嚣张。
柳乘风的脸色阴沉下来,压着嗓子道:“来人,先把这几人押回百户所再说。”
“你敢!”刘伴伴怒了,道:“你可知道我家公子是谁?”
柳乘风撇撇嘴,道:“拿下!”
身后的校尉立即出动,而这公子的护卫也纷纷毫不客气地要动手,反倒是那个公子大喝一声:“都退下!”他这一句话威势十足,保护他的护卫呆了一下,居然立即停了手,一动不动。
公子笑呵呵地朝柳乘风道:“柳百户,久仰,久仰。你要拿我倒也简单,不如你我来打斗一场,若是我胜了,便放我们走,可要是我输了,便十倍赔偿这里的东家,怎么样?”说罢对左右的人道:“都站开一些,我要和柳百户比试比试,不要过来。”
柳乘风不禁笑了,一个小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