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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柳乘风带着挑衅的目光看了刘健一眼,这话说得很明白了,我脸皮厚都敢担干系,你老人家脸皮这么薄,这干系不担也不成。
刘健冷哼一声,便不在做声了,他是为政者,当然清楚那些军户的战力有多低下,这个险,他不能冒。
叶淇似乎被柳乘风说动了,国库里的钱不是他的,他之所以不舍得拨钱,是觉得浪费,方才刘大夏对军户的描述也实在是触目心惊,其实在座的人哪个都曾外放出去主政一方的人物,地方的那些军户所是什么德行,谁都知道,叶淇不愿意将这些钱拨给军户就是如此,这是浪费国库的银钱。
可是叛乱还是要弹压,与其把钱给军户,倒不如募兵。
说来也奇怪,叶淇这家伙素来一意孤行,是朝中出了名的钉子,偏偏在这件事上与柳乘风站着的是同一个立场,他点头道:“廉国公这个折中的办法不错,倒是可以试试。”
朱厚照见状,连忙道:“既然如此,那事情就这么定了,兵部再拿个章程出来,就按着方才柳师傅的意思来办,户部这边加印之后呈报内阁……”他看了刘健一眼,带着微笑道:“刘师傅这边也没什么问题吧。”
只要兵部和户部沟通好,把章程送到内阁,只要内阁点头,便可以拟旨意执行了。朱厚照自然是向着柳乘风的,此时巴不得把事情定下来,所以这时候询问下刘健的意思。
刘健冷冷地看了柳乘风一眼,道:“不过事先要说好,若是这个法子出了乱子,不能尽快平叛,这个干系,可得有人承担。”
这句话威胁意味十足,分明是朝着柳乘风去的。
柳乘风却只是淡淡一笑,道:“这个自然。”
钱的事拟定了,在座之人倒是有几个不禁轻松起来,不管怎么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钱粮能及早解决,这事情就做成了一半。
朱厚照见冷了场,便咳嗽一声,道:“钱粮的事既已一致,可是如何平叛,诸位可有计较吗?”
今日朱厚照的表现很是懂事,其实这都是柳乘风教的,来之前就暗暗嘱咐过。
刘大夏却是微微笑了,道:“殿下,这打仗又不是书中所写的那样先要如何排兵布阵,战场瞬息万变,我等高坐在值房,能有什么计较?”
其余人也都露出莞尔的笑容,连那食古不化的叶淇也不禁莞尔,只觉得太子问出这句话,实在有点不谙世事,看来还是太年轻了。
朱厚照最受不得别人这样待他,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可又不敢在场发怒,只得隐忍着不做声。
柳乘风便出来为他解围,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既要平叛,就得做做筹备工作,柳某人以为,平叛可不只是打打杀杀这么简单,不如这样,我便抛砖引玉,先来说几句吧。”
其实从一开始,内阁议事就没柳乘风什么事,至少刘健等人这么想的,他一个武夫,至多也就是负责执行,决策的事哪里轮得到他说话。可是柳乘风偏偏要说,谁也没有办法。
柳乘风咳嗽一声,好好的一个内阁会议,如今他领衔唱了主角,尤其是面对这些大臣们一个个拉下来的脸,柳乘风的心情显然不错。
“首先,既要平叛,就必须先调动舆论,得告诉天下百姓,宁王的罪行是什么,令天下人纷纷同仇敌忾,与朝廷站在一起,关于这件事,我建议暂时成立一个倡议司,看来诸位大人也不太懂舆论的事,那么柳某人索性就代劳,暂时领了倡议司的差吧。从现在开始,所有的报馆必须派人到倡议司里集结,每一篇文章,都必须受倡议司监督,以正清议。”
朱厚照与柳乘风一唱一和,忙道:“这个想法很好,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暗中勾搭宁王,若是有报纸蛊惑百姓,反对朝廷怎么办?刘师傅意下如何?”
刘健道:“这岂不是将天下人的口舌都置于锦衣卫之下?”
刘健是旗帜鲜明反对的,柳乘风在报馆里的影响力本来就大,现在又来了个规范化,等于是把舆论全部控制在手,刘健自然不喜。
柳乘风反驳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平叛在即,不容些许马虎,刘大人还为江山社稷着想啊。”
朱厚照不禁瞪了柳乘风一眼,大声道:“柳师傅,你这话就不对了,难道说刘师傅会不考虑江山社稷,心怀私心吗?哼,本宫是万万不认同的,刘大人心怀天下,对父皇忠心耿耿,眼中只有公义,没有私心,这么好的主意,他只是略有微词,其实本心上是肯的。”
柳乘风便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是,是,是微臣万死,一时口不择言,竟是言语唐突了刘大人,这么说这件事就定下来了?”
朱厚照微微一笑,道:“就权且定下来了。”
第七百九十四章:就是恶心你
内阁会议胜利闭幕,当然,刘健几个人显然不太喜欢胜利这个用词,他们脸色很不好看,会议开到一半的时候,柳乘风就几乎占了会议的主导地位。
刘健唯一的选择就是隐忍,这不是他好欺负,实在是他对平叛的事一窍不通,柳乘风显然比他有经验的多,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柳乘风处处占了上风。
而且这个家伙利用内阁与户部之间的矛盾,迫使内阁一次次的做出让步。
内阁会议中,柳乘风得益无疑是最大的,在刘健等人来看,柳乘风得益最大的莫非是在募兵上头,其实他们想错了,柳乘风真正的好处是倡议局,这个倡议局只要在柳乘风手里,那么天下的报馆都在他的手里,而接下来柳乘风就是要让它们发挥作用。
朱厚照与柳乘风道别,柳乘风直接回了北镇抚司,内阁那边没有反对,太子殿下自然也是鼓励,柳乘风倒也不含糊,便在这北镇抚司先将这倡议局的架子搭起来。
倡议局的人选柳乘风其实早就想好了,到了值房之后,叫人寻了李东栋来,李东栋见柳乘风满脸喜滋滋的,亲自替柳乘风端了一杯茶来,上下打量柳乘风道:“大人穿着蟒袍,真是神采奕奕,方才远远看到,还以为是哪个王爷亲临咱们北镇抚司了,想不到竟是大人,大人在内阁那边的会议可顺利吗?”
李东栋前头那半句话实在有些大胆,把柳乘风误认为是‘王爷’这是很犯忌讳的事。不过二人关系匪浅,有时候开些过份的玩笑如今也算不得什么事了,柳乘风道:“我们的事成了,你当时是没看到刘健的表情,就好像吃了苍蝇一样,却又碍于太子的面发作不得。便是你那族兄,也是一语不发。”
李东栋有些愕然。道:“这么轻易就成了?大人,这个倡议局,莫非这几日就要筹措起来?”
柳乘风换上严肃的表情。道:“时不待我,当然是现在筹建,不过不能在北镇抚司建。咱们锦衣卫的名声太臭……”这一点上,柳乘风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继续道:“所以最好和北镇抚司分的清楚才好,这倡议局也不要太有衙门的性质,以免让人说三道四,你到外头租个院子,最好靠近为王府街那边,还有,把那个朱夫子请来。”
李东栋听柳乘风提到朱夫子,微微愕然了一下。却还是点点头,起身去办了。
柳乘风则是坐在案牍后,开始开起近来的文书,这种案牍上的事,他实在兴趣不多。每次都是勉强让自己看一些,不过近来他命人将江西那边的所有消息全部都要送到自己的案牍上来,好随时观看。
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累了,伸了个懒腰,推开了靠东的窗子。一缕阳光透了进来,现在酷暑已经过去,天气已经渐渐凉爽,京师这边凉飕飕的,树叶也开始枯黄,一派昏沉,再加上前几日天色总是阴沉沉的,今日好不容易出了艳阳,倒是让人觉得有些难得,柳乘风看着窗外飘了一地的落叶,这才醒悟,秋日就要到了,弘治十五年已经过了一半。
他心情说不上好坏,只是觉得自己从穿越到现在,竟有一种飞梭的感觉,他记忆的深处,仍然记得那个摆着字摊的人,一天十二个时辰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想不了,朝九晚五,每日糊口度日。
那个柳乘风是自己吗?
或许正是因为有了那个柳乘风,才会有现在的自己,越是经历了逆境和困苦的人,才会有野心,有欲望,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不愿回到过去。
“大人在看什么?”
一个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声音略带几分嘶哑,中气却很足。
柳乘风回过头,不禁看了来人一眼。
来人穿着很合体的儒衫,一副读书人的打扮,不过年纪却是不小,六旬上下,须发皆白,眼神顾盼却颇为有神,这个人就是柳乘风在等的人,朱夫子。
朱夫子是江西人,这个时代的江西也算是鱼米之乡、人杰地灵,天下的读书人至少有一成出自这个地方,而朱夫子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名声很大,从前还中过举,不过后来却辞了官情愿去四处讲学,据说此人家中很是殷实,所以曾在天下游历过一段时间,近来朱夫子名声鹊起,有不少人拜在他的门下。
柳乘风朝朱夫子笑了笑,忙道:“先生来的这么早?来,请坐下说话吧。”
朱夫子神色恬然,对柳乘风没有太多阿谀,反而是柳乘风对他热络一些,他坦然坐下,柳乘风叫人上了茶来,朱夫子开玩笑道:“这茶不好。”
柳乘风不禁道:“这是上好的碧螺春,怎么,连这个也不对朱夫子的胃口吗?”
朱夫子却是摇头,道:“总是觉得这茶中有一股读书人的酸味。”
柳乘风不由放声笑了,这朱夫子的笑话太深,一般人听不懂,可是他却懂,柳乘风只能算半个读书人,而读书人在大明朝一向是褒义词的代表,朱夫子之所以说这句话,是告诉柳乘风,让柳乘风说话不要像读书人一样绕弯子,太酸,大家坦诚相待,开门见山的好。
这是一种很隐晦的表述方法,却饱含着一种经历世故的风趣。
柳乘风笑过之后便板起脸道:“朱夫子是江西人,想必也知道江西的事,宁王图谋不轨,反叛在即,朝廷的平叛大军也是蓄意待发,为了平叛,朝廷已有掌握舆论之意,因此柳某人奉命筹建倡议局,这倡议局旨在节制各报馆,以防宁王奸细蛊惑人心。柳某人身份乏术,所以想请个高士为朝廷效力,同时也为柳某人分担一些。朱夫子乃是高义之士,想必不会拒绝吧。”
朱夫子脸上既不显得欢喜,也没有愁虑,他看了柳乘风一眼,又喝了一口有些‘酸气’的茶,瞑目片刻,随即张眸道:“节制各报?大人放心让朱某来节制,难道就不怕耽误了大人的大事?”
这句话中带着隐喻,柳乘风却是微微一笑:“正是要借重夫子,也耽误不了什么事,夫子放心,倡议局的大小事务,柳某人绝对不管,完全放手让朱夫子来做。如何?”
朱夫子叹了口气,道:“老夫不过只是有些浅薄的见识,也有一些胡话,原本是想,这一辈子憋在肚子里让它烂掉,可是大人非要让老夫趟这趟浑水,老夫又能如何,怕只怕到时给大人惹来一身麻烦,到时候非要天下大乱不可。”
柳乘风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道:“有些事迟早要做的,与其拖着,倒不如及早去做,只要朱夫子肯出来主持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