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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妍听见观棋回禀,说是谣言已经散步到那人的耳朵里头了,也并未言声儿,只是抿着嘴儿点了点头。
几个婆子领了赏钱,乐得脸上都像是开了花儿,直说请长公主放心只要有她们在一日,那韦贵姨娘的耳朵里所听见的只能是骇人的信儿,那些个好言好语是飘不进她那儿的。观棋满意地点了点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那苗疆公主如此豪放,怕是二爷领兵之人,更喜欢她也未可知呢。”
婆子们哪里有听不明白的呢,没过几日,褚候爷与这云旺部族的公主阵前一见钟情,互生了情愫,双方已休战多时,二爷因不放心这位公主独自一人前来中原,故而延迟了回京,就是为着等夫人这边儿松了口儿,好伴着那公主一同回还。
这话一传到那韦氏的耳朵里头,当真就如同一个晴天霹雳一般,彼时正是淑妃娘娘省亲之日,那些个婆子们私底下悄悄儿地在说这事儿,言之凿凿说是淑妃娘娘近身儿内侍闲话时提及的此事。韦贵姨娘连入内参见淑妃娘娘的份儿都没有,自然无法辨出真伪,听那几个婆子私底下说得热闹,不由自主就信以为真,殊不知她偷听婆子们说话儿的空当,一个身影就在不远处的凝香阁中瞧着她们呢。
待淑妃娘娘省亲罢了,听琴丫头给姑娘净了手脱了大衣裳,服侍了姑娘歪在贵妃榻上歇息着了,这才开口,“姑娘,侍画说是那些个话儿已传到了那韦氏的耳中,上一回她急匆匆地去国公夫人那儿探听信儿,结果因她一时说走了嘴,惹得国公夫人恼怒非常,将她打了十板子,说她是不守本分,又将她的女儿也不让她随身伺候了,说是怕她这样儿嘴碎教坏了褚家的姑娘呢,这一回,她竟还是不长记性,侍画说瞧着今儿的情形,怕是她又会想出来什么阴损的招数呢。”
这话听琴跟侍画也不过就是当解气一般随口说说,殊不知果然这韦贵姨娘是个闲不住的,不过,这一回她可是闹得动静儿太大了些个,那苗疆的公主一月后随着褚候一同回到了京中,国公夫人纵然满心里不愿,亦客客气气地邀请了那公主到府中做客。这位公主面貌倒是极好的,就是面色有些黑,国公夫人瞧着她,再瞧瞧陪在一旁的长公主,那心里头就如同吃了一大块红薯偏噎在了当场,是上不去又下不来。
韦贵姨娘一瞧见愈加英武的二爷,那浑身的每一粒细胞里都叫嚣着欢喜,恨不得立刻就软倒在二爷的身上,便是即刻就死在二爷身上,亦是心甘情愿的。可是再一瞧二爷身旁那个面目黧黑的女子,与二爷谈笑风生,眉目含情,这韦贵姨娘真真儿就像是在烈焰上让焚烧一般,气得她是五炸六肺恨不得一口咬在那蛮女身上才好。
众人都给那苗疆公主同二爷接风,国公夫人面儿上挤出来些笑,那心里头却是苦不堪言,尤其是瞧着自己的二儿子在席间郑重其事地起身向长公主致意说是多谢当日长公主所赠的孙子兵法,若非如此,此番也不能如此顺利地得胜还朝。
别人或者不晓得,国公夫人又怎么瞧不出自己亲生的儿子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痛惜神色,她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想今日是儿子出征归来之日,合该着阖府团圆才是。于是便派人传了府中的贵妾们都到席上一起宴饮。如此一来,江贵姨娘同韦贵姨娘都在这席上有了一席之地。
江贵姨娘此时已身怀七个月的身孕,国公夫人恰好将她排在了韦贵姨娘同褚家庶出的大爷的贵妾之间,隔着那个贵妾吴氏便是苗疆的那位公主。
待饮宴罢了,众人都散去了,半夜里江贵姨娘屋子里头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惊得国公府里的众人都自梦中醒了来。
深夜褚候不顾旅途劳顿,快马狂奔着就到了宫门口儿,用力拍着宫门递了牌子求请太医。圣上听闻是褚家三爷贵妾的胎有了事儿,一下子便想到了自己的那干妹子,忙着就派了太医前去诊治,三位太医满头大汗地到了国公府,一摸脉,都皱紧了眉头不晓得是何病症。
众人都心急如焚,其中的一位太医说是想请姨娘让瞧瞧金面,国公府众人此刻也顾不得了,忙着就掀起了帘子,那太医一瞧,登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回禀说是这位贵姨娘是中了苗疆的蛊毒。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国公爷跟国公夫人的面色登时就变得有些阴沉,褚候惊得瞪圆了眼睛,揪住太医问他可是瞧真儿了,那太医哆嗦着说是千真万确。玉妍自人群里头瞧了韦贵姨娘一眼,又瞧了瞧在床塌上已疼得晕厥过去的江氏贵姨娘,暗自叹了一口气。
褚国公夫人张口就要唤人去客院请那苗疆的公主,让国公爷一把就拉住了她的衣袖。“子铭,你随为父到书房中来。”他唤着褚候一道就出了褚三爷的院子。因江贵姨娘正紧紧握着褚三爷的手,是以褚三爷根本就离不得半步。
褚夫人还要发难,玉妍忙到了她身边儿,“婆母也跟着忙了半日,如今有太医在此,不如让本宫陪着您稍事休息。”
玉妍暗暗拉了拉褚夫人的衣袖,褚夫人一时也是无奈,便只得顺水推舟随着玉妍就回了寝院。“家门不幸呀家门不幸呀我早就说过,那黑丫头她与我们褚国公府八字不合”
爱欲心重堕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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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妍听着国公夫人口不择言地高声叫骂那苗疆的公主,心里头难免对这位国公夫人有些鄙视起来。从前在江北时见过一面,只当这位夫人极是高贵和善的,后来在宫中送褚候那一回,玉妍与这国公夫人亦是相谈甚欢,玉妍还清清楚楚地记着当时自己还暗自庆幸这位国公夫人心胸宽广,是个能容人的贵妇人,想必日后嫁与褚候的日子过得也艰难不到哪里去。
却不曾想,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么一位出身高贵的女子一旦遇着了跟她的孩儿息息相关的事儿便说翻脸就翻脸,真真就是一个最勇敢最冲动最世俗的妇人罢了,什么教养,什么脸面,什么体统,却是全部都顾不上了。
这样一种深沉的母爱,若玉妍只有十四、五岁,或者会跟着她恨她所恨,怨她所怨,同情怜悯,鼎力助之。可是,玉妍是个三十岁都不止的异世孤魂,她的思维更加的多元化看事情的角度也更加地全面复杂。
在玉妍看来,这样一个母亲,无疑是爱她的孩子们的,却又是极端自私自利的。或者也可以说她是可怜的。她为了自己的孩子们抛却了家族声誉,名声教养,她甚至连命也舍得,只要她的孩儿得以周全,她不惜伤害任何人,不管这个人是她的亲眷还是她曾经打心眼儿里头喜欢的那个谁谁谁。
“母爱啊,”玉妍端坐在褚国公夫人的寝阁内,瞧了服了宁神汤以后渐渐陷入迷梦中的褚国公夫人,那是一种怎么样痛苦的神情,即使加大了剂量的宁神汤亦不能让其舒展眉头。
玉妍叹了一口气,“你这种母爱,给你的孩子带来的也许恰恰就是伤害。你以为褚候眼中闪过的那一丝苦痛在座的只有你瞧见了?你错了,你的幺儿他瞧得清清楚楚,所以他喝得酩酊大醉,我亦瞧得清楚,所以,我在那韦氏面前出言盛赞苗疆的公主美丽大方,热烈动人。”
玉妍冷冷地笑了笑,她略微向前倾了倾身儿压低了声音对着在睡梦中的褚国公夫人,“我的好婆母呀就因为你爱你自己的儿子,所以,我刚刚又重新活过来的心再一次被扔进了一堆灰土中,就因为你爱你自己的儿子,所以,我痛定思痛下定的决心又一次成了空。你可知晓忘记一个人有多难?你可知晓要记得一个人同样很难。”
玉妍说着话儿,那手已攥成了拳,她拼命克制住自己想要大声冲着这位母亲吼叫的冲动,低声接着说道,“你的儿子他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儿挺身而出救了我,他送我那表哥回我叔叔府上听他说了一路的醉话,却分毫不曾计较我在闺阁中与表哥私定终身之事,我着实是佩服这个男子,也愿意同他试一试这姻缘的牵扯,可是,你呢?生生将我这心愿一把扯断。”
一声沉重的叹息在褚国公夫人的寝阁中缓缓地流淌弥漫开来,玉妍瞧着床榻之上的人,心里头想着席间那褚候眼中闪过的那一丝深入骨髓的痛苦神色,玉妍忍不住抖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回身儿瞧了瞧门外头,并无一人在那儿,可是玉妍的心里却觉得极是惊悚。
“我终究还是做不了一个坏女人,我不能放任我自己痛痛快快干脆搅得你们褚家阖府不宁,我亦不能眼瞧着那眼高于顶,低俗粗鲁的江贵姨娘就这么无缘无故地受了这池鱼之殃。不过,也好,也好呀那个韦氏本就该死在她向我下手的那一刻,想尽了法子毁我声誉,费劲心机坏了我与褚候的姻缘的那一刻,她就不该在这个世上了,至少,她必须被褚国公府扫地出门。只是,可惜了她的女儿了,还那么小的一个小姑娘,虽不及大姑娘灵秀,却也是个乖巧的。”
玉妍动了动身子,她决然地站起来,又回身儿瞧了瞧那躺在床上的褚国公夫人,“婆母,说到自私自利,那韦氏当真是同您有异曲同工之妙呢。她为了名位为了独占,您呢,或许是真的为了爱您的孩子们吧。可是,你们都忘记了,强扭的瓜,它不甜”
待玉妍回到了江贵姨娘的院子见那苗疆的公主正拿着一根儿银针跟褚候说话,“侯爷,这位贵姨娘她的腹中怀着胎儿时中了这情蛊,是以才发作得这样厉害,若非如此,怕是这蛊便是在她身上十数年,只要她所爱慕的男子身上有同样的蛊,二人情意不绝,蛊毒便如同虚无。”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了在房中的众人一眼,“我云旺舒拉虽是爱慕褚候,亦精通蛊毒,却从未想过要对褚候您用这东西。我们苗疆人讲究个两情相悦,况且褚候您在苗疆陪着我到你们京都来的时候儿就已对舒拉言明,你心中从前有亡妻,现在有一奇女子,您对舒拉并无它意。舒拉心如明镜,虽满腹遗憾,却也没有想过用卑鄙的手段逼您就范。这个情蛊,时日太浅,不足为患,舒拉还是那句话,不过是恰巧这位姨娘她身怀有孕,否则,是无人能察觉此物的。”
众人听她说得磊落,一时间心里头也颇信了她几分,褚国公盯着这位苗疆的云旺舒拉公主若有所思,就在她将要施针时,国公爷出了声儿,“公主且慢。”众人都瞧着国公爷,云旺舒拉停了针,国公爷略作沉吟,开口说道,“敢问公主,这情蛊在这京都中可是亦能饲养?”
云旺舒拉的眸中闪过一丝喜色,她露出微微的一笑,点头回道,“并非难事。据舒拉所知,这京都中能饲蛊者多不过五位,且这五位均是舒拉阿爹的旧识,这位姨娘身上的情蛊,若是舒拉瞧得不错,该是我那梁九叔所养,他于蛊毒上功夫极浅薄,却最是贪杯,早几年舒拉就听寨子里的人说过,说是梁九叔为了个女人到了京都,却不想那女人另嫁了个什么大爷当妾去了,九叔无颜回寨子,就在京都贩卖些情蛊,这东西因他养的日子都极浅,害处不大,便是发了,也不过就是痛一阵儿,过去了就好了。”
国公爷点了点头,他瞧了褚候一眼,又瞧了瞧三爷,末了,不偏不倚将那目光就对准了玉妍。众人也瞧见了国公爷盯着长公主瞧,玉妍自然也是瞧见了的。她微微地昂起头,挺直了腰杆,满目和善地瞧着国公爷,二人均是不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