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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急沈筝奔走忙
自那日玉妍应允了四婢所求,便果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门儿心思只在闺阁中绣花作画,吟诗抚琴,周府里一时间是如天将破晓之际一般静悄悄,又像是一汪死水,让人瞧着就闷,又看不到底儿。
周府的姑娘小爷们倒是各自有忙闲,每日里照例都派了身边儿的丫头们到文贤居外头给太太问安,虽说连院儿门也是不得进入的,到底是做儿女的孝道所在,周大老爷瞧在眼里,心中也很是舒坦,渐渐对太太的恼怒之意也在一日一日地平复。
沈筝这些日子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却是既见不着谦哥儿也寻不到姑母,百般慌乱无助之下,这沈家的表姑娘是急得在屋子里头团团转,把个贴身儿伺候的南杏北桃都转得是头晕脑胀。
二婢实在是跟着自家姑娘心急,这一日又见姑娘独自望窗兴叹,二婢心有不忍,北桃便大着胆子给姑娘斟了杯茶,“姑娘,咱们这日复一日地白等着也不是那么回子事儿呀,姑太太发了旧疾,论理儿该是儿女们在身边儿侍疾的,如今这情形瞧着怪渗人的,怎么就透着股子蹊跷呢。”
沈筝接了北桃的茶,却也是放于一旁的几案之上,“唉!这个姑娘我又哪里是不知晓的呢,奈何咱们到了这府里的日子浅,表姐妹们虽也一处玩耍了那么几回,终究不是自小一处长大的。谦表弟又整日里没个踪影。”
沈筝说到此处,忙住了话头儿,南杏见自家姑娘羞臊,又想起在表少爷院子里听着的那席话,张了张嘴,到底又变了个话头儿,“姑娘是所思所想忒地多了些,您是姑太太的亲侄女儿,自小咱们太太同姑太太是给姑娘和六表少爷订了鸳盟的,依着奴婢看,姑娘还需到府里众位姑娘处走动走动才好。”
沈筝原本也有这个心思,碍于大家闺秀的教养,有些拉不下脸面罢了,如今丫头南杏提起,沈筝却有些再也按捺不住的意思,索性就着南杏儿的话头儿,让北桃唤了小丫头打水梳妆,主仆三人便出了门一路行到了蔷薇馆。
四表姐玉茹忙着备嫁,又忧心太太的病症,八九日的功夫儿瞧着倒是瘦了一大圈儿,人看着也没什么气脉儿,懒洋洋地不像个待嫁的姑娘。沈筝同四表姐有一搭无一搭地说了那么几句,没有一句是沈筝想探听的,失望之余,沈筝也不耐烦起来,北桃瞧见自家姑娘的神色,便捏了个谎,主仆三人告辞出了蔷薇馆。
沈筝自四表姐处告辞出来,顺路去了八表妹的芍药斋,人家干脆就没请这位沈家的表姐进去坐,只是丫头春漾出来说是姑娘这些日子日日为着太太祈福,每日里要在佛前跪两个时辰,今日跪了一个半时辰便晕过去了,如今刚刚服了药睡下了。
沈筝无奈,抱着一线希望到了紫藤轩,玉妍听小丫头花籽儿回禀说是表姑娘求见,初始还当是宝蝉来了,正要喊着快请,就见侍画摔了帘子进来,“花籽儿越来越不会当差了,在表姑娘前面儿加个沈字儿,便能累死你了不成?什么主子都是主子?什么人你都当表姑娘呢?正经的表姑娘来了也不见你有这股子热乎劲儿。”
花籽儿让侍画训斥得红了眼圈,待要争辩,玉妍摆了摆手,“侍画你这丫头,沈家表妹自然也是咱们周府里正经的表姑娘,花籽儿并未说错。”说罢了话,玉妍瞧了瞧花籽儿,笑了一下,“小丫头,日后还是要加个姓氏,咱们府里头还算是人口简单亲戚来往少的,若是那世家大族,怕你自己都要糊涂了呢。”
说着话儿,玉妍也不待花籽儿再开口,眯了眼瞧了那帘子一会儿,“花籽儿去请了表姑娘来,到偏厅奉茶,姑娘我这就到。”打发了花籽儿出去引着沈筝到偏厅,玉妍便起身到了菱花镜前,观棋自外头进来,见着侍画正服侍姑娘更衣,“方才怎么瞧着花籽儿引着沈家表姑娘往偏厅去了?姑娘这是要见客?”
侍画嘟着嘴儿,“可不是么,那位表姑娘来得倒是时候儿,不在屋子里头装她的闺秀,跑到咱们这儿算怎么回子事儿?”玉妍自镜中瞧了瞧侍画,“人都说爱屋及乌,你这丫头怎么恨屋也要及乌呀?”侍画没好气儿地白了玉妍一眼,终究觉着不妥,草草福了一礼,“姑娘恕罪!”
玉妍无奈地摇了摇头,观棋上前戳了侍画一指头,将她推至一旁,一把夺过了梳子给玉妍梳头,“姑娘也莫要怪怨侍画,那日太太当众给林表姑娘没脸,咱们可都是在一旁的,奴婢那日听林表少爷的小厮海丹说二姑太太不知为了什么把表姑娘拘在府里哪儿都不让去,林表姑娘日日在府里头闹,您想想,若果真儿二姑太太知晓了太太说的那些个话,做的那些个事儿,还不得恼恨死了咱们府上?”
观棋说着,给玉妍挽了一个喜鹊登枝的发髻,“这万一二姑太太一怒之下连林表少爷同姑娘您的事儿也要出面拦阻,可怎么好呀?都是这个沈表姑娘惹事生非,咱们家六爷与她什么相干?巴巴儿地从京里赖着到咱们府里来抢人!”
玉妍自镜中瞧了瞧观棋,到底也叹了口气。“论理儿,不该是咱们说这个话,太太如今这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架势实在有些堕了外公门上的清名。表妹想来也不是个坏的,原也不是她的十分错处,形势所逼罢了。”
观棋撇了撇嘴,“姑娘就是个良善的,偏我们都是恶人了!哪个人就是十分坏了,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呢,可若是都想着她们的苦衷,那没苦衷的就活该要受了活生生的冤屈不成?林表姑娘将来可是跟姑娘您是一家人呢!”
玉妍听见观棋说得不像样儿,拍了妆台一下,“死丫头,胡嚼些什么不尊重的!你和你听琴姐姐说起我来一套又一套的,偏行事起来又这样莽撞,这话要是叫外头人听见了,你们就等着跟随了你家姑娘我进了那庵堂一辈子守着青灯古佛去吧。”
观棋让玉妍吓了一跳,此时也深悔自己方才言语间冒犯了姑娘不说,真要叫个外人听了去,怕是累了姑娘的一世清名。“姑娘恕罪!是观棋出言无状。”观棋说着话便跪倒在地。
玉妍居高临下瞧了瞧观棋,“你们呀!我也知晓你们这些年跟着我不易,好歹忍耐些个罢,太太只是犯了旧疾而已,哪一日老爷气儿消了,太太好了,咱们的日子怕不要比从前更艰难些才好呢。”说罢了话儿,玉妍也不待观棋起身,径自拿了见客的大衣裳就披在了身上,观棋忙起身跟着给玉妍整理袖口儿的侍画一起服侍玉妍穿衣。
借喻笑讽警人心
玉妍来至偏厅,见沈筝端着茶发呆,前些日子太太拿着个丫头作伐子敲打宝蝉时沈筝脸上一闪而逝的幸灾乐祸在玉妍的脑袋里就像是生了根一般,几日不见,这位表妹像是瘦了些,也憔悴了一点。“让表妹久等了,是表姐的不是了,还望表妹海涵。”玉妍挤出了一丝笑容,边说着就行至了楠木桌椅的主座上落座看向沈筝。
沈筝此时稍显慌乱地抬起头来,眼神尚不及聚焦,“七表姐客气了!原是表妹冒昧叨扰,该在前几日下帖子给表姐的,也好容表姐个空儿。”玉妍这回是真的笑起来了,“表妹这就太过外道了些,太太接了你来,原本为的就是我们一个园子里头住着,姐妹们一处起坐相伴让表妹不至孤单寂寞的意思。”玉妍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蹙了眉,微微叹了口气。
“唉!奈何太太自年前这身子骨儿就不爽利,三姐姐嫁了,四姐姐待嫁,我呢,又让这病拖累着精神头儿不济,八妹妹常年里离不开个药,实在是慢待了妹妹,还望表妹莫要怪怨咱们才是。”玉妍说话慢条斯理儿,让人听得清楚明白,却又一时间辨不出个喜怒。沈筝听着这漂亮的场面话儿,心里头一片茫然,抓不住个头绪,只得连说不敢,羞涩地摆出温婉的笑容。
玉妍又向着外头扬声唤茶,“将林表姑娘前儿差人送来的祁山云雾泡了来给沈表姑娘尝尝鲜儿。”外头侍画应了一声,玉妍又转回头瞧着沈筝,见她的眸中尚有一丝不及掩藏的防备,“宝蝉表妹这些日子着了些凉,不能亲来府中玩耍,原是早就应承了我要送我几两这上好的祁山云雾,这丫头就是个实心肠儿的,我那时不过是随口一句玩笑,她便当了真。”
沈筝听见玉妍毫不避讳地夸赞林宝蝉,心中一阵阵有些涩然,却又不好让人瞧出端倪,“林家妹妹是个憨直活泼的性子,也难怪表姐爱她,就是妹妹我,也是只恨自己没福气,没有这么一个亲妹妹常伴左右呢。”沈筝强咬着牙,口不对心地说了这一番话,那双妙目却是不敢看着玉妍的,玉妍这里静静地听着沈筝说罢了这话,却并未接这个话茬儿,只是瞧着沈筝笑了起来。
“说起这茶,妹妹今日来得不巧。品书这丫头今儿一大早因着跟她观棋姐姐争个春果儿,我呀没帮着她说话,这不么,到了这个时辰这丫头也不见个人影子,原本她是最会泡这祁山云雾茶的。”沈筝听闻玉妍似是在说一个什么笑话儿一般轻松随意,心里头忍不住咯噔了一下子,那双妙目猛地就盯上了玉妍的笑靥。
却见玉妍一派柔和,见沈筝盯着自己,玉妍仿佛受了些惊吓一般,“表妹可是哪里不适?”说着玉妍就要起身来探沈筝,南杏儿站在姑娘椅子后头,有些心急,“回禀表姑娘,我们姑娘这几日忧心着姑太太的身子,有些恍惚罢了。”玉妍瞧了眼南杏儿,收住了笑容,“妹妹莫要烦忧,太太宽厚慈和,一心向善,不是有句话儿叫做吉人自有天相么。太太定然会早日康复的。”
一席话说得沈筝是连连点头,玉妍才又坐回了椅子上,“瞧瞧我这记性,刚还正给妹妹讲笑话儿呢,这会子就忘了,妹妹快给姐姐提个醒儿,咱们是说到哪里了?”沈筝抬起头看着玉妍,心里头莫名其妙地泛起些冷意,见玉妍正歪着头等着自己开口,无奈之下,只得说道,“姐姐方才说您身边儿的品书丫头最会泡茶的。”玉妍哎呦了一声儿,“真格儿的,瞧我这记性!”
玉妍不待沈筝再开口,又兀自说道,“一个春果儿罢了!什么没见过的玩意儿呢,偏这俩丫头认真地闹起来了,我冷眼儿瞧着,哪里就是为了春果儿,到了后头,竟是为了争口气呢,可不真真儿是俩孩童性儿么?妹妹你说说,这世间万事万物何其之多,如若是个什么都能争一争便到了手,那这世间哪里还有不如意三个字儿呢?”
玉妍说着便拿着帕子捂了嘴格格笑了起来,把个沈筝弄得是局促万分,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丫头北桃并南杏见自家姑娘干瞪着眼瞧着七表姑娘,非但不跟着表姑娘一块儿笑,那样子竟隐隐还有些着恼的意思,这可真是急坏了俩丫头,生怕姑娘一个不小心任性起来,得罪了七表姑娘。
玉妍却对沈筝的样子视而不见,待她笑够了又接着说道,“我说让品书丫头自己问问那春果儿愿意让谁吃了它,她呀还嫌我拿话含混她,一赌气这不是么,不晓得跑哪里玩儿去了。”说罢了,玉妍便又朗声笑起来,沈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虽到底是跟着玉妍慢慢笑起来,那笑容却是极牵强的,状似比哭还要难看那么几分。
玉妍并不理会沈筝的尴尬,拿着帕子掩了口笑了半晌,便慢慢收住了笑容,换上了些愁容,“表妹莫怪姐姐荒唐,拿着丫头们打趣,实在是自从太太犯了旧疾,我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