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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滴的泪滑落下来,滴在了已经失去了知觉的玉妍的锦被上。
玉芬硬闯紫藤轩
玉妍这一场高烧烧得着实凶险,孔老太医切了脉,摇头叹息了一回,“姑娘这瞧着像是忧思成疾。”帘幕后头的林松年听了这四个字,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孔老太医开了方剂,留下了一句“劝着姑娘凡事看开些个。”便告辞出了紫藤轩。
听琴等四婢给玉妍喂过了药,便跪地不起,固请表少爷离了紫藤轩,林松年瞧了瞧昏睡不醒的玉妍,终究咬了咬牙,交代了若是玉妍醒来赶紧着差人通报一声儿后转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
申时三刻已过,玉妍满头满身的汗慢慢散了去,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听琴?”“姑娘阿弥陀佛老天爷保佑,姑娘您可是醒了”
玉妍挣扎着要起身儿,听琴忙上前一把按住了锦被,“姑娘万万使不得你这还发着汗呢”“你这丫头我自己个儿的身子,我有数目没大碍了”玉妍还要挣扎,“姑娘”听琴拔高了些声音。“唉”玉妍叹了口气,复又躺回去。“现在什么时辰了?二老爷一家可进府了?厨子定了哪位?”
“姑娘您这是病着呢?孔老太医可是说了,您呀,就是忧思太过”观棋端着一个托盘儿边走边说道,玉妍听了观棋的话,心里头不禁又颤了一下儿。她慢慢扯出来一个笑容,“哪里有?”她低低地驳了一句,脑海里又闪出来前世她被下属议论是老姑婆的那些个场景。
“观棋就是个嘴快的”听琴端了那托盘上的小盅子,“二老爷一家午时就进了府,二太太听见您发着热,当场就急了,非要嚷着来看您,老爷和大少奶奶苦劝着,这才没过来,这不么,让人立时开了箱子拿了这极品雪燕来说是给姑娘补身子呢”
听琴喂了玉妍一口燕窝粥,“姑娘莫要忧心了,厨子定了您昨儿个说好的那位姜师傅。今日虽说太太、四姑娘、您还有八姑娘都称了病,不过还是依仗了姑娘您前些日子的巧安排,今儿个在府门前迎接二老爷一家进府的排场极是热闹体面呢我让鸣翠儿去前头看着呢,二太太高兴。赏了在场的每个人五钱银子。”
“喔”玉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抬起眼盯着听琴,“我病着时,”她犹豫起来,听琴眼睛眨了眨,“哎呦瞧我是忙糊涂了观棋,快着,咱们给姑娘煨着鸡皮鲜笋汤呢。”说着她拉起观棋就往外头走。“表哥来过紫藤轩可是?”
听琴跟观棋住了脚步,“姑娘”观棋回转身儿,她蹙紧了眉,“姑娘您,您何不就干脆些忘了表少爷吧若不是他,您这好端端的,可是何苦来着呢?”
听琴拉了拉观棋的衣袖,她叹了口气,走上前来,“姑娘,”听琴郑重地给玉妍福了一个万福。“表少爷自然是个好的,”观棋瞪了听琴一眼,听琴只做不见,她接着说道“人常说有缘无分,姑娘您昨儿夜里拒了二姑太太要一起求娶您跟八姑娘的意思,如今还惦记着表少爷怕就有几分不妥当了。”
听琴深吸了一口气,“昨儿花籽儿都跟我们说了,姑娘,”她上前来,端了水给玉妍,“姑娘您当机立断拒了二姑太太,奴婢们都给姑娘喝彩。咱们都是打心底里佩服您啊”玉妍瞧着听琴,“我……”她说不下去了,怔怔地望着博古架上那对憨态可掬的童子贺春。
“表哥他没有对不起我什么。若说我们有缘无分,”玉妍又流下泪来,“倒不如说是有人从中作梗。老天爷偏遂了那起子歹人的愿”“姑娘这就是命啊”听琴上前替玉妍拭泪,也禁不住有些哽咽起来。“命?唉”玉妍叹了口气,“原本,我还当自己是个能人”她自嘲地笑起来,“我读的书多,我手上的活计也好,我见识得也多,我还,我还,”她的目光闪烁起来,她喃喃自语般地叹息着,“我还自那么遥远的地方来……”
“姑娘?什么来?谁来了?”听琴和观棋听不明白姑娘叨咕的什么,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没有谁,谁来了也没有用。”玉妍抹了把脸上的泪,“听琴,观棋,今儿个姑娘才算是明白了,咱们这周府啊,就是一座锦绣的坟墓凭你是人还是鬼来着,进了这里头啊,就像是进了八卦的阵,纵使有一身的本事,也是施展不开的。”她又叹了口气,“这后院儿里头的事儿,最怕的就是人嘴两张皮,最怕的就是不要脸也不要命的孤勇和算计。”
听琴瞧着姑娘虽是苍白着脸色,那精神头儿却像是好起来些个,正要引着玉妍往别的事儿上说,就听着外头花籽儿回禀道,“姑娘八,八姑娘要,要见姑娘呢。”观棋立时便暴跳起来,“当真是不要脸面了什么都让给她了,怎么的还敢找上了门儿?好好儿地等着过了戌时,二姑太太那边儿趁夜送了平妻的信物来得了还有什么脸面出来晃?”
“观棋”玉妍喝住了观棋,她拔高了些音调,“告诉八姑娘,就说我咳得厉害,若是过了病气儿给她,耽搁了她夜受平妻信物可就是我的罪过了请八姑娘回去吧”玉妍冷冷地说了这一番话,终究有些气得红了脸,听琴忙上前给玉妍拍着背,“姑娘生气着恼地,都不值当的。”
观棋冲着外头啐了一口,“我呸争来争去,连个脸面也不要了,才不过得了个平妻的分位,连个白日里接婆家信物的格儿都够不上,还好意思出来逛?”观棋这话音儿还未落,外头嗷地一声儿响起来,“你这贱丫头你说哪个?你给我出来”
哗啦一声儿,玉妍房里的门帘子让人猛地一掀,玉芬状若疯妇一般闯了进来。玉妍忙起身跳下了床榻,她觉着天旋地转起来,听琴紧着扶了她一把,“姑娘”观棋本欲张口再骂玉芬两句,听见听琴这一声疾呼,赶紧着转身儿一步迈到了玉妍跟前,“姑娘?”
玉妍依着听琴,慢慢站住了脚儿,“妹妹你怎的擅自就闯将进来?”她冷冷地问了一句。“哼怎么?我自己个儿的家,我哪里去不得了?怎么?嫌我闯了?这青天白日的,你屋子里藏着什么野男人不成?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敢见?”玉芬这话刚出了口,猛地就听见“啪”的一声儿,“你,你,你打我”玉芬捂着脸,上前一步,拿手指着玉妍。她抬起手,眼见就要一巴掌打在玉妍的脸上,却让玉妍一把抓住“我打的就是你”
玉妍说着,猛地咳起来。她红着眼睛,满眼怒火地盯着玉芬,这一下可是吓坏了玉芬,她猛地后退了一步,“你,你疯了”她慢慢向着门边儿后退,“你,你,亏你还是我周府的闺秀,你为着个男人,你竟然打你的亲妹子”
“来人呀”玉妍猛地向外头喊道,“还不快请八姑娘进来好生坐下了?”门外头春喜春漾闯进来,“七姑娘息怒,七姑娘请您高抬贵手,我们家姑娘她少不经事,她她昨日受了侮辱,今儿个原也是委屈的,这才想着找姑娘……”“都给我住口”玉妍拼尽了力气大喝一声儿。
“怎么,瞧着你们七姑娘好性儿么?你们这俩东西,怪不得你们家姑娘任性骄纵恣意妄为有你们这俩东西是非不分,黑白颠倒,她又怎么能分得清是非?”玉妍眯了眯眼睛,“既这么着,少不得我今儿也就劳累些个”她甩脱了听琴,站直了身子,“梁妈妈叶妈妈何在?”
梁、叶两位妈妈忙着进来,“姑娘”玉妍点了点头,“这俩奴婢明明知晓我病着,却无理取闹硬闯了我的屋子,还对着我出言不逊。两位妈妈瞧着该怎么处置呀?”
“这……”梁妈妈抬眼瞧了瞧气得咬牙切齿的玉芬,她正要说点儿什么转圜转圜,就听见玉芬破口大骂起来,“周玉妍你若是心里头不忿,你就冲着我来,你不是方才还打了我么你要罚我的丫头?你跟前的观棋才是冲撞了主子的呢咱们这就拉着她们都到太太跟前评个理”
梁妈妈忙着给玉芬递眼色,玉妍瞧了梁妈妈一眼,“喔?今儿个我病着,观棋丫头一直就在我跟前,怎么,她何时冲撞了妹妹了?”
玉妍斜睨着玉芬,不慌不忙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你你欺人太甚”玉芬气得涨红了脸,她拿手指着观棋,“这,这贱婢,她,她,”玉芬说不下去,她环视了屋子一圈,突然就笑起来,“七姐姐,你是怕了太太吧?方才这贱婢骂我,你分明是听见的”
“喔?方才?”玉妍瞧了瞧观棋,又瞧了瞧听琴,“方才我们三人讲典故呢。观棋呀,在给我们讲她们乡下有个丑丫头,年过了双十还是嫁不出去,那丑丫头急了,有一日自己撕了衣裳躲在了河边儿非说同村儿的张书生偷看了她,还扯了她的衣裳。”玉妍说着便笑起来。
“哎呀你说说,妹妹,可不是当真好笑,人家这张书生虽说是个才堪堪落户在村子里半年的外来户儿,人家也是书香门第呢,可也巧了,人家呀是有未婚妻子的人呀”玉妍说着突然就收了声儿,她冷冷地笑着瞧着玉芬。“妹妹听着,这故事可还有趣?”她伸手拉了观棋到身边儿,“我们就是正说着这个故事,妹妹你就进来了。”
巧引玉芬进圈套
玉妍这一番话说得可谓是半分情面也未给那玉芬留下,屋子里跪着的梁、叶两位妈妈饶是老道,也不由得涨红了脸。“梁妈妈,这春漾、春喜目无主子,如今我是病着呢,怎么,还果真当我是个不中用的了?”
说着话儿,玉妍冷笑了一声儿,“若是您二位还当我是个主子,就听我的吩咐,将这俩丫头拉下去,一人赏十板,算是我替八妹妹小惩大诫吧。”玉妍眼珠儿转了一下,她轻笑出声,“若是您二位也觉着我是个不中用的了,无妨。我呢,也用不起你们,索性回明了老爷太太,你们呀,该去伺候哪个你们瞧得上的,就尽管着去好了。”
梁叶二位妈妈忙叩头不迭,嘴上说着不敢。玉妍点点头,“既这么着,就偏劳两位妈妈了。”“周玉妍”玉芬见玉妍拿腔做派,登时就火冒了三丈高,她扑上前来,伸手就要撕扯玉妍,却让人自后头硬生生给拉住了,“八姑娘息怒这奴才们不教训可是学不好的”侍画和品书一人拉着玉芬的一条臂膀眉目森然地说道。
“你,你们”玉芬气短,干瞪着眼睛,一张脸紫涨成了猪肝色。“哼”玉芬重重地哼了声儿,“怎么,如今你倒是厉害了?不过外强中干罢了姑母还不是选了我配给表哥?”说着话,这玉芬挣脱了侍画跟品书,捡了近前的一张椅子坐下。
“两位妈妈这是等着用了晚膳再给这俩丫头打板子呢?”玉妍根本不接玉芬的话茬儿,她下定了心思,今日一定要教训春喜跟春漾这俩丫头。
梁、叶二人互相递了个眼色,忙诺诺应声,起身拉了春喜春漾到了紫藤轩外头,“姑娘姑娘救我们”俩丫头尖声儿求救,玉芬站起身踮着脚向着外头“周玉妍你还当真要动板子啊?你,你赶紧着叫人放了她们俩”
“给我重重地打”玉妍扬声吩咐道。“品书,关了正房的门,姑娘我觉着冷。”玉芬听见玉妍的吩咐,扭回头恨恨地瞧着玉妍,“哼落了毛儿的凤凰不如鸡,事到了如今,你还有什么好张扬的?”她说着,向着地上就啐了一口,“不过俩丫头罢了你爱打,便随你打我可是不像你,为着个丫头竟要阻拦太太,当真是自甘下溅。”
说罢了话儿,玉芬抬脚就要往门外头去,“怎么?妹妹不是硬闯么?怎么着刚来就要走了么?侍画,还不快给八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