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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太太说着,声音就有些个哽咽起来,“婶婶快休要替着侄女儿忧愁,懿旨在此,纵是刀山火海,妍儿也是要去走一遭的,更何况,凭它是谁,终究越不过一个理字去。”
周二老爷对玉妍的这一番言说倒是赞同的,他安慰着周二太太,“敏娘,太后她老人家这些年都是慈心德厚的,又兼着到底有世安的这么一层关系,依为夫瞧着,太后也就是想见见咱们妍儿罢了。”
周二太太红着眼瞧了瞧玉妍又瞧了瞧自己的夫君,“佩罗,快叫针线上的人,叫文绣娘来,两日的功夫,怎么也要给妍儿赶出来一套好衣裳才好觐见太后。”说着,又忙命了贴身的金丝,“你去到我院子里头,找了银线开了我的妆奁,把那上好的钗环簪镯都捧来,”
“婶婶”玉妍忙上前福了一礼,她笑盈盈地瞧着二太太,“侄女儿的好婶婶,瞧瞧您呀,这又是赶衣裳,又是赐首饰的,这知道的,说是咱们这是敬重太后呢,有那不知道的,可不是说侄女儿这是心里头想望着那王妃的位子,好生打扮起来,要博太后欢心么?”
周二老爷激赏地瞧了玉妍一眼,“敏娘,难得妍儿这孩子是个稳妥的,咱们就听孩子的一句话,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莫要太冒进了,传到了太后耳中,怕是更遭厌弃呢。”
“可,可妍儿除了佩罗前几日给的那件衣裳,这家常穿的,也不过就是那么几件儿,都有些个旧了呀。”
周二太太瞪了周二老爷一眼,“好孩子,婶婶知晓你是个懂事的,可前几日万姨娘给你送过去那一件,是套青粉色的衣裙,婶婶想着你就居家穿用,因你自来是个不爱奢华的,我也只命她简单坠了几缕缠枝儿,实在是见不得人的,一来太过素净了些,二来,到底也显得有些个随意。”
“婶婶的好意,妍儿心里是明白的,”她说着,就见万氏姨娘领着个黄白面庞的娘子走了来,“回太太,文绣娘到了。”那黄白面庞的娘子忙就着万氏的话儿,上前跪地行了一礼,“绣娘文氏见过老爷,见过太太。”
周二太太给了玉妍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对着文绣娘开口道,“这是大老爷府上的七姑娘,后日要到宫中觐见太后,你可瞧瞧,七姑娘到了那宫中,这穿戴上有个什么讲究呢?你是宫里头出来的人,这些个自然是懂得多些。”
文绣娘忙低声说了句,“奴婢不敢。”就略抬头瞥了玉妍一眼,“回禀太太,奴婢瞧着七姑娘气度雍容,貌胜春花,莫若配些素雅别致的衣裳钗环,据奴婢耳闻,太后娘娘她性喜节俭,最爱青粉颜色,厌恶金银,倒是对玉石,琥珀等物有所偏好。”
这一句话,就说得二老爷并玉妍都面上带了笑意,周二太太瞧了这二人一眼,又追问了文绣娘一句,“此话当真?”那文绣娘忙跪得更规矩了些,“不敢欺瞒太太。”
“那便赶一套青粉的蝶恋花的锦纱衣裙吧。”周二太太暗暗叹了一口气,吩咐文绣娘道。“婶婶,”玉妍上前福了一礼,“婶婶厚爱,原本侄女儿不该辞的”
她说着,抬眼瞧了周二太太一眼,“婶婶,侄女儿那儿恰有一套青粉的衣裙,虽不是锦纱的料子,却是蚕丝的呢,最是柔软光滑,没有锦纱的硬实些个,侄女儿回去绣些个花儿上去,也是不俗的,就莫要让绣娘们赶工了。”
周二太太无奈地瞧了玉妍一眼,“你这孩子一套衣裙罢了,你婶婶还没有穷苦到连件儿见人的衣裳也给你置办不起呢”
“敏娘”周二老爷忙唤了太太一声儿,“叔叔婶婶的好意,玉妍自是感激不尽的,只是这无必要的耗费人力物力,却也是让侄女儿心中难安的。”
“你呀罢了既如此,便将那衣裳交了文绣娘绣了花样子吧?”周二太太无可奈何地瞧着玉妍,那眼睛里却全是疼惜和宽慰。“婶婶,可否让妍儿自个儿绣些花样子上去?自来了京中,妍儿还未拿过针线,当真有些个手痒了呢。”
“哎呀你这孩子,你那手还未痊愈呢”周二太太当真是急了,顾不得下人们还在屋中,便嚷起来。
“婶婶息怒,妍儿一时技痒,忘记了,”她诚心诚意福了一礼,“婶婶,莫不如让侄女儿房里的丫头们来绣这花儿,侄女儿告诉她们花样子可好?”
“你呀小鬼灵精又有什么瞒着婶婶的?是相不中那蝶恋花的样子?”周二太太瞧着玉妍也笑了起来,“行了,就交给你屋子里的丫头连夜赶出来,明儿我要看的,若是不好,也能再赶出来一身儿新的。”
“金丝,去找了银线来,把我那个蜜蜡的项圈拿了给七姑娘,再把那对儿黄玉的梅花耳坠子给姑娘拿来。这见宫里头的贵人,总要有一两件首饰才好。喔,对了,我的那对儿羊脂玉的镯子,也拿了来。”
金丝丫头得了令,飞奔着就出去了,玉妍欲要开口阻止,终究是晚了一步,“好孩子,你节俭,不想让婶婶破费,这心地是好的,可你是咱们周府的姑娘,你若是在宫中因衣着失了礼,岂不是人都要说咱们周府的不是了。”
一番话,说得玉妍是哑口无言,也只得接下了那些个贵重、低调又奢华的首饰。
周二太太终究是放心不下让玉妍独自一人进宫,到底还是回了一趟娘家,云府,好歹求着云老太君出面儿,在宫中辗转托了太后娘娘跟前的另一位得宠的尚宫,人称“天衣独绣”的李尚宫。
“怎么,秋棹,这周云氏还怕哀家错待了她这侄女儿,人情都求到了你跟前?”叶氏太后瞧着下首回禀此事的李尚宫,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太后您心慈,这个是普天下都知晓的,这云氏也不过就是未曾见过天颜,有些个战战兢兢罢了。”李尚宫这话说得不紧不慢,叫人听着心里头就舒服,显着就那么情真意切。
“罢了,原也没打算为难这周七姑娘,怎么,听说这云氏待这丫头甚好,若萱刚从他们府里出来,就赶紧着唤了绣娘去要给这周七姑娘做衣裳?”
李尚宫听了这话,一时间也揣摩不透叶太后的意思,这话她还是今儿头一回听说,哪里就能答得出来,不过既然这云老太君求到了跟前,“太后,这个奴婢倒是未曾听说,也是这周云氏辗转托了人才到了奴婢这儿的,”
李尚宫沉吟了一下,“太后,若果然如此,这周七姑娘能得周云氏眷顾,瞧着倒是个好的。”
“何以见得?”叶太后听见李尚宫的话,倒是来了些兴致。“太后容禀,”李尚宫又向前了一步,“云氏一门子孙凋敝,这云老将军与太君云许氏对这唯一的独女云氏和敏是宠极了的。”
见太后点了点头,李尚宫接着说道,“这云氏自小当做男子一般教养,常带在云老将军的身边,听说最是个豪爽之人。这云氏嫉恶如仇,心地却是个良善的。”
李尚宫说到此处,又瞧了太后一眼,这才咬了咬牙道,“当年,想必太后还有些个印象,那左相大人韩仰止的侄儿依仗着他伯父是左相,当街调戏京兆尹家的庶女张氏,恰让这云氏遇着了,固然那韩庆余让云氏的马鞭子抽得是留了伤疤,只是这云氏也让这韩家的家丁趁机下了黑手,那马惊了,一路狂奔,最后云氏被生生抛下马来,也算是苍天庇佑,总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
“喔原来是她”叶氏太后恍然大悟一般略起了点儿身子瞧着李尚宫,“怪不得你肯帮着她们说句话,若是哀家没记错,那张氏,可不正是你姐姐的夫家?那遭了调戏的,岂不是你姐姐名下的庶女?”
“太后娘娘圣明”李尚宫忙跪倒行了大礼。叶太后眯着眼盯了那窗外的琼花,“你说这云氏最是个是非分明的,时隔这么些年,她们府上肯为着周七姑娘求到你跟前,足见这周七姑娘是个好的?”
叶太后说着,便嘴边儿漾起了一丝笑意,“罢了,哀家倒是越来越想着瞧瞧这姑娘了。”
峰回路转经沉浮
到了玉妍觐见那日,周府中众人是天刚蒙蒙亮便起了身,周二太太亲自到玉妍的清芷小筑,玉妍这边忙碌着用早膳,梳妆,周二太太在一旁叮嘱玉妍在宫里的行止规矩,“妍儿,你这套衣裙只绣了几朵琼花,虽是大小的朵儿不一样儿,瞧着倒是雅致漂亮,可终究太过简单了些,也太素净了。”
周二太太说着,便命丫头银线捧上来一套青粉的衣裙,用了上好的锦纱,上头的蝶恋花那彩蝶仿佛是翩翩振着翅儿飞舞一般,那花儿是紫红的牡丹,有的还含苞待放呢。“婶婶。”玉妍瞧了这一身衣裙,忙命丫头接了那托盘,她盈盈拜倒,“婶婶容禀。”
玉妍犹豫了一下,到底挥退了房中伺候的众人,“婶婶的好意,妍儿心里哪有不知晓的?”她瞧了一眼那放在案头的锦衣,“婶婶,妍儿此番入宫,终究不是个什么有功在身之人,原本父亲的官职就不高,虽借了叔叔婶婶的光儿,让侄女儿在这京中有一地立足,却终究是入不得宫中贵人眼的。”
“你这孩子,何以如此妄自菲薄?”周二太太伸手拉了玉妍坐在自己的身边儿,“起了这么大早,就别再行礼了,耗神耗力的。坐下说话,咱们娘俩,还要拘泥这些个虚礼不成?”
玉妍顺势坐在周二太太身边儿,“你这孩子,自来就是个有主意的,既你心意如此,婶婶也不拗着你就是,就穿这琼花的样子吧,也当真是飘逸自在,别有一番韵味。”
娘两个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回子话,周二太太将如何托了宫中的李尚宫的话都一一告诉了玉妍,登时就让这十三岁的小姑娘感动得有些热泪盈眶。“傻孩子,这么点子事儿,还值得哭鼻子?”
周二太太说着话儿,眼圈也就红了,“好孩子,莫怕,那李尚宫最是个重信诺的人,她说帮衬着你,自然不假的,这一回,原也不是你的过错,都是你那嫡母”周二太太瞧着玉妍闷头不语,晓得是触动了这孩子的伤心处。
“好了,好了,快唤她们进来收拾了,也好出府,这一路上规矩多着呢,若是过了时辰,咱们可还真是担待不起。”
周二太太与众人忙碌着送了玉妍上了马车,又忍不住细细嘱咐了些规矩,这才瞧着玉妍所乘坐的马车一点点出了巷子。
玉妍坐在车中,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毕竟梁王闹着要降正妃的分位都是为着自己,若太后娘娘是个讲道理的也罢了,若是那等为了所谓的大局就要轻易要人性命的人,那……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玉妍暗暗安慰自己。随着玉妍贴身伺候的听琴见自家姑娘面色凝重,心中更加慌张了,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儿,又生生咽回了腹中。
主仆二人就这么各怀着心事晃晃悠悠坐在马车中不知走了多久,终是到了宫门口,早有内侍在此候着了,问明了是周府的车马,内侍忙上前打了个千儿,“禧福宫内侍安以仁给周姑娘请安了。”
“公公快快免礼,劳动公公大驾相迎,玉妍心中感激不尽,万万当不起公公的大礼。”玉妍知晓这些内侍都是有品级的,虽只是拘于宫廷之内吧,却也不是她一个外臣之女能随意轻贱差遣的,一个弄不好,人家一句两句谗言,只怕落到自己身上就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棍棒板子甚至是铡刀了。
内侍安以仁自小儿便是贴身儿伺候叶太后的,今日太后着他亲自到宫门口迎这位周七姑娘,原是给了这姑娘极厚重的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