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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伸手一托,与她有段距离的展狂只觉一股劲力柔柔传到双膝,不由地站起身来,迷雾再扬袖一挥,展狂手中的竹杖就脱手飞出,回到迷雾手上。这一幕,看得众人心下大震,想不到迷雾年纪虽轻,功力却如此骇人。而她说话轻轻柔柔的,可气势毫不输在场的各派掌门,淡定且庄严。
由于跪得太久,展狂双腿发软,暂不能奔向他敬爱的师傅那里,他尴尬一笑,道:“师傅,你怎么来了?呵呵。”
迷雾淡淡道:“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为师若来晚了,这武林,只怕是要让你给得罪完了。”
其实,展狂六年前,也就是他十岁时就被迷雾收作徒弟,他生性活泼,顽皮非常,可他跟随迷雾多年,却从没挨过一顿打,也没挨过骂,迷雾待他甚有耐心,细心教导功夫不说,也照顾着他一路成长,展狂心里,对迷雾即感激又感动,这世间若有人敢伤了她,他展狂是绝不饶恕的!
这时,洛希、玄门主和旭王爷已分左右立在迷雾身边,有如守护神一般保护着她,爱着她,展狂觉得刺眼,竟撒娇道:“师傅,刚才我使的黄山剑法,厉不厉害啊?那什么青城派,也不是我的对手。”企图让迷雾的全副心神放在自己身上。
此言一出,青城派上下,满面怒容。
迷雾眼光恬淡,语声柔美缓缓响起,“不过学我三成功夫,就这般傲慢无礼,狂儿,为师对你不算严厉,可也不会纵容你,你应当了解。”
展狂惊惶之下,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他虽自负,却最怕师傅生气,也怕她对自己不理不睬,只要迷雾一对他冷淡,他就会觉得无助。
玄门主不把展狂放在眼里似的,只注视着迷雾,轻声道:“这段日子,苦了你。”他的怜惜满满泛在眼眸,一点一滴递给迷雾,洛希也盯着迷雾,温柔道:“怎么这么瘦?那小子欺负你了吗?”
待两人说完,旭王爷本想开口,转念一想,又觉得唐突,只好安静地、默默地凝视着她……
迷雾轻轻道:“你们,也苦。”目光缓缓望向洛希,再转到玄门主,最后转到旭王爷时,隐隐流露一丝哀怨,旭王爷几近窒息,心酸难忍……
展狂看他们四人目光缱绻,浑然不知他们之间的故事,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旖旎?他双腿已恢复如常,正要发足狂奔到师傅身旁,忽然肩头被人轻轻一按,顿感肩上如被重物压着一般,身子动弹不得,转头一看,只见一白发老人无声无息般在身旁,一掌放在自己肩上,眼光却落在迷雾身上,透着无比的愤怒。展狂虽感大惊,却嘴巴不饶人的大骂:“臭老头,你这是干什么?!”
那老人毫不理会,径自对迷雾喊道:“迷雾,你可还记得,有个人为了你,练上一门武功,走火入魔而死?!你可还记得,那人姓什么名什么?!”
眼看展狂被那老人挟持住,迷雾脸上依旧平静,不动声色,洛希不待她开口,就先道:“宇悠真人,你要嘛,就亮剑,不要用这卑鄙的手段!”
原来,老人正是武当前掌门宇悠真人。当年杨轲离世后,武当新掌门由萧任休接任,可他为人不及杨轲利落沉稳,武功更是差上几分,宇悠真人处处扶持下,实感疲累又感伤心,每念及杨轲,心里总是哀恸万分,无法缓和。当初在武当金殿后山树林和迷雾对战时,宇悠真人故意显弱,放走了迷雾和杨轲,只是想圆了杨轲心愿而已,可在那之后,他派人到黄山打听,却是不见人影。他固然明白杨轲绝无可能存活,每当想起,依旧痛心难当,对迷雾愈发怨恨。这次陪同萧任休带领武当门人参加武林大会,宇悠真人也只是带着切磋武功的心思来,绝没想到,迷雾竟然也现身于此地,怎不教他想将一肚子的埋怨给发泄出来!
宇悠真人冷哼一声,朗声道:“杨轲走了,那又如何!你的身边,不乏男子陪伴,只要你一点头,洛庄主、玄门主,甚至是旭王爷,无不愿意为你掏心掏肺!红颜祸水,一点都没错!”他说得愈激动,手上力道更沉上一分,苦了展狂肩上疼痛难耐,却又挣脱不得。
宇悠真人这番话,无疑是将迷雾说成了极坏的女子,众人纷纷看向她,目光显得有些不堪,可迷雾凛然伫立,一身骨气,坚强慑人,众人只觉难以直视……
迷雾看了那脸色愈显难看的展狂一眼,缓缓道:“真人,狂儿无辜,不应受苦,你有多少的恨,尽管向我索取。”
宇悠真人冷笑道:“要老夫放了这孩子,可以!你得发下一句誓言,我方能消气!”
玄门主哪容宇悠真人伤害迷雾,他冷声道:“宇悠真人,情爱之说,只讲注定,无关对错,你把责任全推给迷雾,简直是强词夺理!”
“哈哈哈!无关对错?老夫的徒儿,为了她甘愿一死,可她呢?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和你们喜相逢,她有多苦,能苦得过杨轲吗?!”宇悠真人声如洪钟,每一句如当头棒喝一般,震慑整个仙音寺主院大厅。
洛希、玄门主和旭王爷齐齐勃然大怒,正要反驳,却听到迷雾温和说道……
“三分苦还能现在脸上,剩下的七分苦,只能往心里藏,这其中痛楚,只有感同身受之人,才能领会……”
她说得淡然至极,可在场众人突然心里一酸,却不知是何缘故……
然后,她望着宇悠真人,轻轻道:“什么誓言?”
良久,宇悠真人沉声道:“终此一生,孑然一身!”
话音刚落,洛希已拿出竹箫,玄门主蓄势发掌,旭王爷抽出宝剑,三人面上冷沉,对宇悠真人可说是恨之入骨。他们同时看着迷雾,心痛非常,洛希赤红着双眼,转头看向宇悠真人喝道:“她受的苦还不够多吗?你要一个女子孤苦无依一生,这不是太残忍了吗?!”
此时,迷雾忽然转过身,以背影对着众人,爱着她的三位男子,不禁心里泛疼,久久不息……
那纤柔的背影,承受的,是别人看不到的凄凉……
69
展狂凝望着迷雾的背影,前所未有的痛楚袭上心头,不由地哀嚎道:“师傅,师傅!”他看不得这样孤伤的师傅,看不得……
“臭老头,有本事你就毙了我!不要为难我的师傅!”展狂脸上青筋暴露,对宇悠真人视如仇人。
宇悠真人手劲不减,冷冷道:“就连你也这样心疼她,哼!难不成天底下的男儿,一见了黄山掌门就要失了魂?迷雾,老夫说你是红颜祸水,可有半点冤枉?!”
展狂怒极攻心,涨红着脸,悲愤难当,“我师傅人好,自然有很多人喜欢她,你这老头看不过眼也就算了,凭什么要她发这种惨无人道的誓言?简直可恨!”
宇悠真人大笑数声,道:“老夫可恨?你师傅不更可恨?她让一派掌门失魂落魄,还害了他枉送性命,好好一个男儿壮志未酬,身先死!只为了一个情字,一份孽缘!若杨轲没遇见过她,如今该是怎样的风光豪气,可惜,这已是不可能了……”说到心痛处,声音已近哽咽。
大厅其他近千余人,莫不为宇悠真人而感伤。
一会儿后,一直默不作声的旭王爷,缓缓说道:“真人,你搞错了,杨轲是本王害的。”
宇悠真人眼神一凛,道:“旭王爷,你又何尝不是被迷雾迷惑了心,才害了我的徒儿,追根究底,还不是迷雾惹起了所有事端!”
洛希沉声道:“你把责任尽往迷雾身上推,对她是何道理?”
宇悠真人满脸凄哀,望着迷雾道:“迷雾,你也收了徒弟,应当知道苦心培养一个徒弟,将耗费多少的心力。更何况,杨轲是我得意门徒,我对他的期望,比谁都高,可他年纪这么轻就……就死了,你教老夫怎不悲痛?”
没有任何回应,迷雾一动也不动地立着,静默以对。玄门主不舍地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唤道:“迷雾……”
宇悠真人一看玄门主如此柔情相对,更觉迷雾罪无可恕,“而你,就算真为杨轲伤过心,时间一久,伤口也就淡了,你身边围绕的尽是出色男子,任选一个,已是一生无忧,到时候,杨轲在你心里,还留下什么?”
旭王爷其实已是满胸怒气,可他素来淡漠,脸上就看不出半分,他说道:“你把迷雾说成了什么样子!她若这么轻易就能从我们当中任选一个,还需隐居了六年不见我们,这么委屈吗?她若真不为杨轲伤过心,又何须整整六年一人默默承受着痛苦,音讯全无仿佛在这世间消失一般。她尽可向我们倾诉,尽可倚靠我们任何一个!但是,她没有。若不是担心她徒儿,迷雾又怎会愿意出现在我们面前?她不愿我们受苦,不愿我们任何一个步杨轲后尘,这其中的苦,宇悠真人你,又懂多少?!”
迷雾身影微微一颤……
宇悠真人早已被多年怨恨蒙蔽了心,哪还顾及迷雾究竟受了多少委屈!他眼神一凛,道:“你们自然护着她,说尽一切好话,可老夫就是无法原谅她!迷雾,我问你一句,这誓言,你是发,还是不发?”
洛希执起竹箫,喝道:“你要她‘终此一生,孑然一身’,想都别想!”腾身飞起,洛希驾起轻功飞向宇悠真人那里,待靠近真人和展狂时,洛希举箫一挥,正要往真人面上打去,哪知宇悠真人本是按着展狂肩上的手快速抬起,五指齐张,罩着展狂头顶,作势要让展狂即刻没命,洛希没办法下,硬生生收势飘然转身,回落在迷雾身后……
“宇悠真人!”同声一喝,洛希,玄门主和旭王爷脸色冷冽非常,愤慨不已。
宇悠真人缓缓道:“展狂是生是死,就看黄山掌门如何定夺了。”
在场众人旁观已久,有的为迷雾暗暗担心,有的幸灾乐祸,浑然忘了本来目的,是来争夺武林盟主之位。
当众人的目光纷纷望向迷雾时,她缓缓回过身来,神情竟冷静依然,眼光波澜不兴,大厅一阵寂静后,她说道:“我的命,早在六年前,就该还了……”
洛希猛然一惊,心如刀绞地看着迷雾,玄门主和旭王爷更是惊愣当场。
而落在真人手上的展狂,一听师傅说出这般吓人的话,面色立刻一片惨白,他遥望着迷雾,痛心呼喊:“师傅,别吓我啊!你不要狂儿了吗?你不教狂儿武功了吗?是我不乖,硬要下山来什么武林大会,害得你……害得你这般委屈!”
接着,他又对宇悠真人喊道:“真人,求求你,求求你,别要师傅发此誓言,师傅这么好的女子,若就此孑然一身,她……会很可怜,很可怜……”说罢,泪流满面。
望着哭泣的展狂,迷雾柔声道:“狂儿,你拜在我门下,就不能轻易求人,就算是为师有难,也不能折损了你的傲气。我的狂儿,该是顶天立地,无畏无惧的啊!”
张着通红的双眼,展狂大声吼道:“师傅,他要你孑然一身啊!等于孤独一生,等于无依无靠的孑然一身啊!徒儿怎能……怎能不怕!!!”
迷雾凄伤一笑,道:“若我一生孤独,换来爱我之人没有那般坎坷,这……又有何可惜。”
顿觉心口痛楚实在难忍,玄门主身子轻颤,道:“迷雾,你不可以,不可以这样!我等了你六年,不是要你一生孤独,不是要你偿还性命,我只要你幸福,只要你快乐,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洛希也直摇着头,心里好疼,眼中泪水就要夺眶而出,“迷雾,不要,不要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