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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太后午憩过后，差人请了刘秀到寿安殿。
远远的，看着修长俊雅的身影从阳光里走过来，渐没入屋檐，太后心里有说不出的欣慰。
“陛下，你来了，快过来坐下。”太后一见他，满脸端着慈祥，眉目含笑朝他招手。
刘秀谦顺而笑，三两步走到太后旁边坐下，对于九岁就已丧父的他来说，母亲对他的关爱更加倍觉珍贵。
“母后，您的咳嗽好点了吗？”
太后听着，眼神全是欣慰之色，有子如此，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难得我儿繁忙于政事，还能细心惦记着我这个老太婆，哀家这咳嗽也就偶尔才犯，昨天服了些良贵人送来的野蜂蜜，今天起来感觉已经好多了，良贵人倒是个有心人，哀家就几声咳嗽，她倒费心替哀家寻来了野蜂蜜。”
太后眸色一转，意味深长地盯着刘秀瞧了半晌，又笑道：“贤贵人只怕是忙着侍侯陛下了，别说是为哀家寻药，就是问候一声也没有的事，或许她根本就不知道哀家犯了这病……”她和颜悦色笑着，不经意的在刘秀跟前对比开去，眼眸浅挑漾着深沉，微观刘秀的反应，她却忘了想一想，郭圣通为什么会对她偶犯的咳嗽那么清楚？
刘秀怔了怔，心里犯疑，星眸渐次转动起来：“母后没事，儿臣就放心了。”
“哀家见陛下近日总难以开怀，愁眉苦脸的，是不是仍在为立后之事烦心着？”太后话锋一转，绕到了大事上。
“母后多虑了，儿臣没有什么烦心事……”刘秀略略不悦，连说话的态度都有些生硬起来。
太后见他神色有异，已从他的表情看出个底细来了，脸色有些冷，看他的眼神也染了严肃：“陛下，哀家并非想坏了老祖宗立下的规矩，去干涉朝政，不过，这立后说到底乃是后宫之一，份属我们的家务事，谈不上朝政，母后这才想略说几句，陛下要是爱听便听，不爱听便罢。”
“母后……说的是，立后乃后宫的大事，儿臣自当聆听母后教诲。”刘秀微微垂下眼睫，压着心底的不快。
太后见他露出一如以往的孝顺之色，满意地轻点头：“那母后可就直说了，按道理说，皇后乃是统冠后宫的六宫之首，理应立正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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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卷 没有硝烟战场 第83章 立后（九）
太后眸光跳跃了一下，望望刘秀静默不语的表情，另有深意说：“不过，陛下虽说娶贤贵人在前，然在再纳良贵人那会，陛下却同样是以正妻之礼迎娶回来的，这样一来，贤、良两位贵人可都算是陛下的正妻，陛下要立谁为皇后，可就得费思量了。”
少年帝君听着，眉头越发紧蹙不展，连聋子都听得出来，太后有意偏袒郭圣通。
“那依母后之见，儿臣该立谁为后最好？”
“陛下你看，贤贵人虽与陛下成亲在前，但却一直无子嗣，而良贵人就不同了，她不但一路与陛下患难相随，还辛苦为我们刘家延续了香火，且不说她的舅舅真定侯刘扬手握重兵，对她又是疼爱有加，单说大方得体、延续香火这点，贤贵人已是万不及良贵人了。”太后目不斜视，定定盯着刘秀，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娓娓轻语，一刀一刀地切中要害，帮着刘秀分析利弊。
刘秀连抬眼瞄一眼她的心情都没有，直接就沉到了不见底的深渊去。
他沉寂了半晌，星眸神采泯灭，他缓缓瞟一眼神情淡漠庄重的母亲，有气无力地开口：“那依母后的意思是，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良贵人都是最适合立为皇后的不二人选了……？”
太后缓缓起身，伸头探向窗外，目光不时掠过外面多变的景致，良久，她指着外面看不尽的碧色，悠悠道：“陛下，你看这天下的大好河山，虽近在眼前，却并未尽归我汉室，若想牢牢握住它，就必须付出代价，相信陛下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什么该舍什么该取。”
太后的话像一根带毒的针直刺心脏，刘秀俊雅的脸庞再也勉强不出丁点温和笑容，他的心，随着她入木三分的话疼痛得痉挛起来。
脑海里突然浮上那张不染纤尘，灵秀脱俗的绝世容颜，灵动明澈的盈盈目光总那样淡然含笑凝望他……。
刘秀蓦地记起一件事来，紧皱的剑眉松了松，星眸刹那变得明亮起来。
“母后，有件事，儿臣一直没跟你说，大哥大仇得报，这最大的功臣首数贤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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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卷 没有硝烟战场 第84章 立后（十）
太后惊了惊，想起自己惨死的大儿子刘演，心里好不难过，只是，李铁那贼子被剪，跟贤贵人有什么关系？
“母后，这件事，知道内情人的并不多，说起来还真是有一番曲折呢。”刘秀明眸盈着柔色，兴奋中思绪慢慢带动浅藏的记忆。
“呃？这事还有内情？”太后皱了眉，似是不信，又似困惑。
“母后，其实整件事的经过是这样的，当时她已回新野，而儿臣独在河北，收络了各方义军之后，众将俱议攻下洛阳，直取长安，而坏就坏在，刘玄不知从何处得知此消息，便调了他一直倚重的李铁率领重兵镇守洛阳，企图阻止我们西进。”
刘秀停了停，双目生辉，神情显得眉飞色舞，“后来贤贵人知道了儿臣的困况，就想出了一条借刀杀人的妙计，这才让儿臣脱困，杀李铁，夺洛阳，取长安；可以说，贤贵人为建立儿臣现今这番帝业可出了不少力气。”
太后眼皮跳了跳，面色却渐渐寒了下来，像秋日成熟的果蓦然被打了一层寒霜，冷凝还透着莫名涩意。
“贤贵人的借刀杀人计到底妙在何处？陛下可得详细说给哀家听听。”
刘秀没有细看她骤冷的眼神，自顾陷在回忆中，愉快地弯起了嘴角：“这计策原是这样的，当初儿臣派去暗中观察洛阳实情的人回来禀报，发现李铁有心称降，却因担心儿臣会跟他算谋害兄长的旧帐，而一直摇摆不定，贤贵人就给儿臣出了一个主意，让我军中将领先拿到李铁的降书，然后口头应允不追究李铁前事，还答应他一概要求，保证在他投降后，给予高官厚禄的待遇……”
“就这么简单，李铁那贼子果真相信，投降了？”太后一楞，浅眉仍拧凝未舒，上扬的声音显然表示不信。
刘秀淡淡望望她发沉的脸色，快速接道：“当然不止这样，我们当时在算计李铁时，贤贵人还曾孤身涉险，亲赴洛阳，用她的诚意与智慧说服了当时洛阳副守将弃暗投明，后来我们起兵取洛阳时，才能兵不血刃就夺下洛阳城。”刘秀星眸流转几下，有心隐下邓禹与阴丽华的关系，以免引起太后不必要的猜疑。
“事实上，整条计策最妙的地方就在于，贤贵人只利用一封降信，就取了李铁的人头，夺下洛阳，打开了西进的大门。”
“等等，哀家还是没听明白，这一封降信有何妙用？”太后疑惑，苦思不得其果，然后放弃，直接相询。
“呵呵，母后，事情总之起来很简单，儿臣拿到了李铁的降书，和他索要高官厚禄的保证书后，选择适当的时机，将信的内容公诸天下，刘玄知道李铁心怀二志，就悄悄派人将他给杀了，儿臣攻城时，已投诚我军的副将直接大开城门，欢迎我军入城，这不，才有了后来的胜利，为帝业打下根基。”
“这么说，在这件事里，贤贵人确实有很大功劳。”太后拢了拢眉心，不得不承认刘秀的话说得有理，喃喃轻语中不知是失望还是有别的心事隐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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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卷 没有硝烟战场 第85章 立后（十一）
“母后，你也赞同儿臣的话，贤贵人她不仅替我们报了大哥的仇，还为儿臣这汉室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她的智慧与谋略是很多人都及不上的呢。”刘秀心里高兴，暗想着这件事，可是反驳母后坚持立郭圣通为皇后的最好理由。
谁料，太后面色反而更显忧虑：“陛下，贤贵人曾为我们刘家立下很大功劳，这话是不错，但——女子自苦无才便是德，她这样聪明伶俐的心性，一旦过了头，就不见得是好事了，俗话说，家和才能万事兴，皇后不仅关系到后宫的安宁，间接也影响着朝堂的决策，若陛下坚持立她当皇后，只怕日后她大权在握，以她那玲珑的心思，别人可就不好掌控了……”
刘秀一楞，听着这话，仿佛一盆冰寒彻骨的冷水兜头兜脑直直泼了下来，冷得他全身打颤，心情瞬间灰暗无光。
“母后，儿臣忽然想起那有些紧急的公务没处理，儿臣先告退了。”刘秀捏了捏复拧紧的眉心，不想再继续讨论下去，直接找了个借口匆匆逃离了寿安殿。
长秋宫
“小姐，都快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刻字，方才我瞧见陛下从寿安殿出来，脸色沉得吓人，怪可怕的，我还从来没见过陛下露出过这样的神情，小姐，怕是……”
“咳咳，花雨、花竹，你们先出去忙吧，这里有悦晴就行了。”
垂手而立侍侯在旁的花雨、花竹两丫头倒也机灵知趣，听到阴丽华的吩咐，福了福身，便默默退了出去。
“悦晴，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这里是皇宫，不比在我们家里那会，你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在这里，你得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只能烂在肚子里，”阴丽华脸色一凝，定定盯着悦晴，连语气也带着少有的严厉，她轻轻叹了口气，眉尖染了忧愁，“悦晴，，小心祸从口出啊，万一哪天……只怕我也未必保得了你。”
柳悦晴见着一向温和悦色的人儿，突然这么声色俱厉地告诫她，这才将事情的严重性记进心坎去。
“小姐，对不起，悦晴知道了，悦晴以后绝不会再令小姐担忧。”
“悦晴，说什么对不起呢，我们俩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我的情份比亲姐妹还要亲几分，我只怕你会出事啊……”阴丽华神色缓了缓，轻语间，目光落到外面，仿佛看什么出了神。
“是，悦晴都知道，不过，小姐，现在有件十分紧急的事，悦晴不得不饶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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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卷 没有硝烟战场 第86章 立后（十二）
阴丽华见她说得严重，神情肃了起来，她素知悦晴看似率直莽撞，实则处事稳重，为人也内敛有度，虽未练到处变不惊的地步，倒也不是个遇事就惊慌的胆小无用之人。
“这里没别人，你且直说吧，是不是丽均那丫头又闯祸了？这回闹了什么不可收拾的事？”
悦晴慢慢摇了摇头，否定了她的猜测。
阴丽华见状，反而松了口气：“既然不是丽均闯祸，那还有什么天大的事，能令我们的悦晴姑娘如此严肃呢？”
“小姐，你别说笑了，真的出大事了，昨天，我听花容说，她看见良贵人神神秘秘地去了寿安殿，今天早朝散后，陛下也去了寿安殿，而且陛下出来时，脸色还那么坏，依我看，他们一定在寿安殿商量着什么大事。”悦晴露出愁容，十分认真地盯着阴丽华，“而且，我还听说，大皇子病了，据良贵人身边的丫环乔香说，大皇子这病是小姐给害的……。”
阴丽华神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