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敷衍几句场面之言,她便告辞而去。
我虽知自己如今初进宫来,须得去淑妃所居两仪殿走一遭,现下实在是毫无心情去作这些场面,暂且将此事搁置。
我午膳后便乘舆至太极殿中,皇帝此时斜倚在榻上微微闭目养神,见我进来即说道:“不必行礼,你过来吧。”
我近前几步,他将我拉至他身侧坐下,执起我左手端详,问道:“茉儿可喜欢朕赐你之物么?”
我答道:“谢皇上如此用心,茉儿很喜欢。”
他闻言凝视我道:“既是喜欢,为何却不要那朵花儿?”
我早知他要提及此事,已有准备,说道:“茉儿已戴习惯了那玉饰,不愿更换,皇上所赐金镯已在手中,茉儿见了它,亦会同样时时铭记皇上恩典。”
他眼中已有隐隐寒意,说道:“若是朕命你非换不可呢?你待如何?”
我全然不觉他此话有异,以为他与我玩笑,遂道:“茉儿断然不会取下,皇上亦应不会如此不讲道理。”
他已起身视我,冷冷说道:“朕今日便要不讲道理一次,你那玉饰若是父母所赠,便交还国丈;若是他人所赠,朕便替你丢弃了它。”
我此时已惊觉他今日分明是冲着我那玉饰而来,似是已知系何人所赠。但心中却蓦然清醒,他此举正是试探于我,若是真能断定是卢杞之物,恐早已强迫我取了下来,如今话虽强硬,却仍有揣测之意。却不知他是何时发觉有异,定要同那玉饰过不去。
我思虑及此,且见他似有恼怒之意,不由眼泪簌簌而下,哭道:“茉儿不知道做错了何事,皇上定要如此逼迫于我,我本是喜欢碧玉之色,皇上应是知道,若定要我取下,我取下便是。”随即用手去摘那丝线。
他眼中果然寒意顿收,笑道:“朕与你玩笑而已,你既喜欢就留着好了。只是朕一番心意你只收了一半,未免有些遗憾。好好的又在朕面前哭,朕心疼你尚且不及,又怎会逼迫于你。”
我知他心中疑虑已释,只要和卢杞无干,万事皆好商量。恐他哪一日又心血来潮想起此事来再迫我取下,遂道:“茉儿恐皇上以后又看这玉饰不妥,还是早些遵旨,以免皇上异日反悔。”他视我片刻,方才开口道:“你放心,朕从今往后,决不再追究这玉饰来历。你如今已在朕身边,朕也不想知道是何内情,你自己亦该知道分寸。”
我明白他话中之意,应道:“茉儿知道了。”
他微微点头道:“稍后朕在此赐见国丈,故宣你过来,你亦可见他一面。”
我闻听父亲即时便要前来见驾,甚是高兴,那日大典之上只是远远望了一眼,除却那些冠冕之言,却是未曾与父亲说什么。家中两年来圣眷隆重,景况应是不差,父亲书信往来之中总是喜事居多,惟一遗憾之事便是蕊欣坚执不允路维扬之婚事,父亲姑母等毫无办法,路维扬仍是在等待蕊欣点头应许,也不肯另择良配。
我知道蕊欣心事,却不知父母如今可有发觉。毕竟曹先生归期难定,我家姐妹中三人均已嫁出,芳逸去年已育有一子,蕊欣排行次女却仍是待字闺中,甚是不合情理。皇帝曾经说过我随时可宣母亲姐妹进宫来看我,我定要相劝蕊欣,试探她如今之态度,不可让她如此执着。
思及蕊欣对曹先生之痴情,想到卢杞,心中难免怅惘,但现下皇帝对我表面宽宏,实际决非不介意此事,已容不得我再想卢杞。我应他信中之约,他诏告天下,以如此大的排场迎娶我进宫,予我贵妃之位,我若是再与卢杞有半点纠葛,他定然不会似昔日那般轻易放过我们。
这几日来,册封大典之上,裴昭仪之言,玉饰之事,他对我态度分明昭示着他之介意,他对我言道忘记过去,其实最不能忘记过去的人正是他,或许我们三人之中,如今最轻松的反是卢杞。
我介意他那后宫诸多美人,他亦介意我与卢杞之过往,虽然进宫几日他几乎时时在我身旁,却总觉得有一种隔膜横在两人之间,我本以为回宫之后会与他真心相爱,却不明白为何竟会是如此。若是无爱,又怎会两年来都割舍不下这段情缘?若是有爱,为何不能放开心怀谅解彼此?在他怀中我明确的感觉到他对我那愈加强烈的占有与控制之意,却隐隐觉得这并不是幸,或许恰恰相反,正是我之不幸。
这一切,本是我一手造成。
我空叹自己竟还是解不开这爱恨嗔痴,明知不可为,心却脱离控制,我惊觉自己回京都后,日日相伴他之身旁,心中自己都不敢去想的一抹意念,竟是想再见卢杞一面!
我不能如此,无论如何都不能。我只能将两年来在昆仑山中对他们二人的愧疚和思念,化为如今对贵妃地位的顺从和对卢杞的遗忘。
他见我沉思不语,视我道:“朕知道你想念家里,年后朕会送你一件礼物,你定会喜欢。”
我见他又要赠我东西,忙道:“茉儿真的承受不起皇上诸多赏赐,却无以回报皇上,心中惭愧之极。”我时至今日都不曾赠过他什么东西,即使是最普通的香袋扇坠之类都不曾亲手为他做过,他之赏赐却是一件一件,让我应接不暇,心中确实有愧于他。
他淡淡一笑,道:“朕纵是将这天下之物尽赐与你,又有何妨?朕要的东西只有一件,昔日准你出东宫之时,你可是允诺过的。”我记得清清楚楚,他当日言道:“我要你承诺,无论你今后嫁与何人,此生此世,都不准忘记我。你可做得到么?”
我明白他要的是何物,可是我一直都未能做到。他不准我忘记他,便如同我不愿卢杞忘记我一般,若是自己真情被人付诸流水,毫不珍惜,那才是真正的痛。
我依偎入他怀中,说道:“茉儿记得,皇上所要的是茉儿真心以待。我若是心中无皇上,又怎会回来?皇上对我之好,我决不敢忘记。”
他轻拥着我道:“朕相信你。但朕却要问你一句话,你心中对朕,到底是感激,怜惜,还是真心相爱?你想清楚再告诉朕,但是不要说违心之言。”
我不料他竟会如此问我,答案其实并不容我选择。他只是在观察我回答此问之态度,他对我如此用心,我若违心骗他,他定会察觉。
与他在交往之情景自脑海一幕幕闪过,雷雨之夜他放手准我出宫,我已对他心存感激;在他夺走我初吻之时,我已注定不可能再忘记他;凌波水阁那夜与他分别,心中亦有一丝丝不舍;两年来在昆仑山中安然度日,却因他书信之寥寥数语,再次牵绊红尘。
我的心,其实只能归属于他的身上,卢杞在我心中亦占据了位置,但那份爱却是那样渺茫与绝望。
我轻轻说道:“茉儿爱皇上,可对神明发誓。”
他身躯微微一震,说道:“茉儿,你可知有你这句话,朕虽死亦无憾了?朕要你起誓,生生世世,都要在朕的身边,不离不弃,朕亦允诺你,无论你对朕如何,朕以自己性命与大唐江山护你一生。”
我点头靠入他怀中,闻听他心跳之声,方才觉得这幸福本就在我身边,只是我觉悟得太迟,他对我一直便是如此,我竟从来未想过自己心中到底是何想法,直至今日他如此追问,我才不得不去寻找这个结果。
当真的有了结果之时,反而豁然开朗。
我们并立御案之前,他自我背后拥住我双肩,看我拿他御笔在笺上随意写字。
我所书“洁野凝晨曜,装墀带夕晖。集条分树玉,拂浪影泉玑。色洒妆台粉,花飘绮席衣。入扇萦离匣,点素皎残机。”正是太宗皇帝咏雪之作。
他含笑而视,赞道:“好书法。”
我微嗔道:“皇上本是书法名家高徒,定是笑茉儿写得差了。”正欲揉成一团弃之,他忙道:“且慢,朕难得见你安静写字,这张字笺,朕定要珍藏起来。”已接过压于那堆奏章之下,我只得罢手。
他立于御案之前,提笔写下几行字,说道:“你适才问朕,为何甘心情愿喜欢你,答案便在于此。”我忙接过,只见他飘逸洒脱之笔迹跃然纸上,乃是一句题诗:“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
我此时又重新落入他怀抱之中,他低低说道:“朕自己亦不明白,为何对你如此钟情,莫非冥冥之中,上天早已注定你我之缘份?”
我仰头视他而笑道:“牡丹是无情之物,茉儿是人,又怎会无情?”
他轻吻我道:“你本是活色生香之美人,朕竟然忘了。”他抱起我便往太极殿后寝殿行去,我急急叫道:“皇上不可,稍后不是有臣子要来觐见么?”
他已将我置于床上,笑道:“让他们侯朕片刻又如何?”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我听到李进忠轻唤:“皇上,国丈大人和裴相已久侯多时了。”
他整衣而起,说道:“宣入。”又对我说道:“朕一刻都不想与你分开,你随朕去吧,不要多言即可。”
我知道他们定有政事商议,本不愿听,见他如此说,心想我对那些国之大事本无兴趣,但是可见到爹爹,听下亦无妨,遂同他前去正殿之中。
太极殿正殿之中,已有不少臣子在此等候。
他行至正中御座前坐下,我立在他身后,与随侍宫人站在一起,他并未回头,目光直视殿中群臣,说道:“给贵妃赐座。”
我并未谦让,今日父亲在此,若见我如此地位,他在同僚之前亦是十分风光。况且裴丞相乃是裴昭仪之父,我父亲现仅是户部尚书,本是他下属,但裴昭仪远远不及我在宫中品级尊崇。我之体面即是父亲之体面,今日我既在此,便要让群臣知晓,他虽出身商贾,并无功名,但万万不可轻慢于他。
众人先是大礼参拜皇帝,见我在此,又参道:“臣等参见贵妃娘娘。”
我微笑道:“免礼平身。”心想父亲亦在其中,我本不该受他如此大礼,但皇家规矩定须如此,不可违逾,却是无可奈何。
裴相裴延龄立于群臣之中,神情严肃,颇有气势。我适才往太极殿而来途中,曾询问过李齐运朝中诸事,裴延龄昔日本是太子太傅之一,应是当日东宫党派之人,如今皇帝登基,自然是要擢拔对自己有功之臣。曾有几名大臣奏保立独孤贵妃为皇后,立韩王为太子,裴延龄当时协同众臣力拒此议,先帝代宗对沈后深情,东宫太子之位本是稳固如山,但皇帝心中,应仍是对此人有感激嘉许之意。宫中诸多美人,他偏宠裴昭仪,未必不是因她父亲之故。
郭盈虽是美貌,身后尚有国公郭子仪和昇平公主,皇帝待她却似乎略逊于裴昭仪。听李齐运言道皇帝执政之后,即尊郭国公为尚父,却是有名无权,将他手中兵权皆尽分散于神策军兵马使,左右金吾将军及各地节度使手中。郭家在前几朝均是军威赫赫,满门富贵荣华已极,又封公侯,又尚公主,颇受几朝皇帝荣宠,如今新皇登基,明升实降,料是皇帝深恐郭家势大,满门将才,他日萌生反叛之心,故而释其兵权。
昇平公主如今料是看出他对郭家忌惮疏远之意,遂将郭盈送至他身边,若是获得他之宠爱,郭氏一族便可保无虞。但他心中对郭盈定有防范,断然不会偏宠于她。
郭家对他本是忠心不贰,亦是护拥他之强大后盾,却因势大遭他之忌。皇帝之心难测,自古以来相伴君王,本就是行走于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