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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吃点喝点,再休息一会,下午的活计才能干的更好。”
让鲁尔老爹这么一说,那些正在埋头收割燕麦的农夫都放下手边的活计,站直身体,他们擦着脸上的汗,看着堆在田边的劳动成果,脸上露出了既疲惫又欣慰的笑容。
“可爱的阿莱莎,今天午饭有什么好吃的?”
一个看上去刚刚成年,嘴唇上的绒毛还没有刮过的年轻农夫,盯着小姑娘手里的大篮子叫了起来。
“阿当哥哥,就是你馋。”
小姑娘的脸蛋红扑扑的,沁着细细的汗珠,一面回答一面向麦田走来。“有黑面包,蔬菜浓汤,一些酸酪和包心菜,对了,还有肉碎和蒜泥灌的香肠哦。”
她得意的朝篮子里面看,把一样样食物的名字都报了出来。
“蒜泥香肠?仁慈的父神啊,这东西是怎么搞到的?”
鲁尔老爹惊讶的问,手里打着的火石都差点掉在地上。
“这是领主老爷派人送来的,说是每个抢收燕麦的庄园都有一份。”
阿莱莎回答着,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
“哪位领主老爷?是坦伯顿老爷吗?”
“你家的红脑门才没有那么好心。”
另一个农夫撇了撇嘴说,“照我看,肯定是李维老爷派来的人。”
“当然,李维老爷是心肠最好的领主老爷……阿莱莎,小心!”
鲁尔老爹刚把烟斗凑到嘴边,想要美美的吸上一口,突然脸色刷的变得惨白,然后像是一头受伤的蛮牛一样冲向一脸茫然的小姑娘。
下一瞬间,马的嘶鸣和人们的尖叫声同时响起,鲁尔老爹抱着阿莱莎朝一边的田地中翻滚下去,盛着午饭的大篮子摔在地上,里面的食物都洒落出来。紧接着两只马蹄重重落下,将篮子和里面的东西都踩得粉碎,如果鲁尔老爹的速度稍微慢一些,或者稍微迟疑的话,恐怕小姑娘阿莱莎的命运不会比那只篮子好多少。
看到了这令人战栗的一幕,那些农夫不由得都怒吼起来,一只只粗壮有力的手臂抓起镰刀、连枷和干草叉,从田里面纷纷冲了出来,将道路挡的严严实实。
险些伤人的那些骑马的人并没有慌乱的意思,他们冷冷的看着围上来的庄户人,纷纷从土黄色的长袍中伸出手,亮出乌沉沉的战锤和同样色泽的大盾牌,每一面盾牌上都用黑曜石镶嵌着一个正二十面体的图案,在阳光下都丝毫没有反光。他们的目光阴沉冷漠,战锤在手中威吓的晃动着,仿佛随时都可以砸碎面前那些不自量力的乡巴佬的脑袋。
如果没有发生刚才那可怕的一幕,想必这些庄户人要被吓的步步后退,但是现在怒火已经将恐惧从这些人的身体中彻底驱逐出去,尤其是年轻气盛的阿当,他的双眼简直在冒着血红的光。
“让开,乡巴佬。”
为首的骑马者声音低沉的说,“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刚才你差点踩死了一个小姑娘!你没有看见吗?”
阿当大喊着,“下马!向我们道歉!”
其余农夫也抖动着手里的家伙鼓噪起来。
“对,道歉!道歉!”
“不道歉的话,就别想离开!”
为首的那个骑马的人眼中闪过一丝烦躁的怒意,“就凭你们这群乡巴佬?不想死的话,马上滚开!”
说着,他的身体从马背上直了起来,右手的战锤朝着自己的盾牌上面狠狠一敲,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回答他的是一片吐口水的声音,阿当第一个把大镰刀夹在臂弯,朝着自己布满老茧的巴掌上吐着口水,随后预示着不祥的声音从每一个农夫的嘴里发出,他们攥紧了原本作为农具的武器,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里绽放出凶狠不屈的光芒。
就在双方即将发生冲突的时候,两个声音从不同的方向传来。
“住手!都让开路,阿莱莎没有事!”
“卡萨迪尔弟兄,你想干什么?放下武器!”
当满头满身都是燕麦秸秆和草叶的鲁尔老爹抱着阿莱莎从田里爬起来的时候,那些骑马的人身后赶来了一辆马车,车旁边一名同样穿着土黄色连帽斗篷的魁梧大汉怒气冲冲的策马而来,一把从那名被称作卡萨迪尔弟兄的人手里夺过了战锤。
“是谁允许你朝着平民,使用吾主卡该诺赐予的神圣武器?”
大汉的发出的嗓音极为沉闷,如同大地裂隙中的轰鸣声。“卡萨迪尔弟兄,你忘记吾主的教导了吗?”
“哲罗姆副团长阁下,是这些不懂尊卑的乡巴佬先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卡萨迪尔声音刻板的回答,“既然是阻挡吾主交予我们的神圣使命,就是敌人,不是平民!”
“是你们在大路上纵马奔驰,差点踩死了一个小姑娘!”
阿当像是一直被激怒的公牛一样叫了起来,手里的大镰刀抖得刷刷响。“我们只是要求他下马道歉,但是他却准备用手里的铁疙瘩回答我们。”
听到阿当毫不留情的揭穿,卡萨迪尔的眼睛里顿时露出凶险的光芒,而哲罗姆副团长的粗眉也耸动起来。“卡萨迪尔弟兄的做法固然不对,但是巨山骑士是不会下马道歉的。”
哲罗姆嘴唇上的胡须颤动着,一字一顿的说:“即使是需要用血来偿还的罪恶也是一样。”
“阿当,闭嘴。”
抱着阿莱莎的鲁尔老爹费力的爬上田埂,刚才他滚下去的时候光注意保护怀中的小女孩,连自己的胳膊和粗皮衣上都划了好几道口子,沁出暗红的血水来,但是鲁尔老爹没有顾及到这些,而是焦急的走到那些骑马的人面前,把头低下向他们致意说:“诸位尊敬的骑士,刚才庄户人不懂事,冒犯了诸位,还请不要见怪。”
“鲁尔老爹……”
阿当脸上露出了不解的表情,但是其他农夫则立刻全身都瑟缩了一下,流露出惊恐和不安。
“闭嘴!阿当,你想为大家招惹到灾祸吗?”
鲁尔老爹厉声训斥。
一直在后面的马车突然打开了侧门,紧接着一个穿着朴素的土黄色长袍的老人从车上走了下来,这个老人看上去至少要有70岁以上,佝偻着腰,而且似乎全身都落满了土黄色的灰尘,无论是头发胡须还是眉毛,都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黄色。
然而当这位老人出现的时候,无论是哲罗姆副团长还是卡萨迪尔弟兄都露出了尊敬的神色,随后立刻纷纷下马,向着老人抚胸行礼。
“博马诺主教阁下,让这些世俗的事情惊动了您,真是罪该万死。”
卡萨迪尔弟兄一面鞠躬,一面大声说。
“我不是为了世俗的事情来到这里的,卡萨迪尔弟兄。”
老人的声音是那样的低弱,当他说话的时候大家甚至必须屏住呼吸才能听清。“不过刚才我已经听到了你和这些世俗弟兄的争论,既然错在你的一方,你就要向他们道歉,甚至用财富来弥补他们。至于您,”
他转向哲罗姆副团长说:“这里不是巨岩城,甚至不是大地之神的教区,所以请您不要用神殿的规定代替世俗的律法。”
“是,博马诺主教阁下。”
哲罗姆副团长大声回答。紧接着卡萨迪尔也很不情愿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鲁尔老爹等人似笑非笑的咧了一下嘴,从斗篷下面抓了一把银币塞了过去。
“刚才,是我……”
他声音僵硬地说,“这些补偿给你们,拿好吧。”
阿当还有些愤愤不平,但是鲁尔老爹移动身体挡住了他,将怀里的阿莱莎放下,双手恭恭敬敬的接过银币。“感谢诸位高贵的骑士老爷。”
他把腰弯得低低的说,然后示意其他人也一起鞠躬。
老人满意的点点头,认为这件事情已经彻底解决了,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刚刚收割了一多半的田地里面,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惊异的光芒,向着鲁尔老爹走了两步。
“世俗的长者,愿吾主卡该诺永远庇佑你的田地,在这么冷的天气中,它还能够生长出长势这么好的庄稼?”
“不,这不是我的田地,这里的全部田地都属于坦伯顿骑士老爷的庄园,我只是他的雇农。”
鲁尔老爹恭恭敬敬的回答。
“那么说,吾主卡该诺对于这位骑士老爷显然十分眷顾。”
博马诺主教说。
“大地之神可不是仅仅关照坦伯顿老爷。”
阿当忍不住插言说,“整个子爵领的全部田地都种植着燕麦,而且都是在这段时间收割的。”
博马诺主教指了指堆在地头的那些捆燕麦,“那些地方也都是种植这种作物吗?如果是那样,世俗的长者,请你去为我拿来一些麦穗。”
“当然可以,尊敬的大主教阁下。”
鲁尔老爹说着,很快到农田里面提了一大捆燕麦走回来,然后选出几个最饱满的麦穗,双手捧着送到了博马诺主教的面前。
博马诺主教微笑着表示感谢,然后接过麦穗仔细观察起来。也许是所信奉的神祗的缘故,每一位大地神殿的牧师都称得上是合格的农业和矿产的专家,博马诺主教当然也不会例外。燕麦作为北方主要种植的粮食作物,在他眼里当然并不陌生,刚刚打量了一下,博马诺主教就轻轻的点了点头。
即使是用最苛刻的标准来衡量,这些麦穗都称得上是第一流的品质了:籽粒饱满,穗形标准,仔细闻上去的话还带着一股特殊的香气,那是只有最新鲜的燕麦才会散发出来的。
博马诺主教用手指轻轻搓了搓其中一个麦穗,燕麦坚硬的外壳在他手里像是不存在一样,露出了里面略带一点淡黄色的燕麦粒。“好颜色,”
他说,“经过充分的光照和大地的滋养。”
然后他把麦粒放到自己的嘴里,闭上眼睛细细感受味道。
“这些麦粒里面……”
博马诺主教的眼睛突然睁开,紧接着露出掩饰不住的惊诧,脱口而出。“居然蕴藏着些微……吾主卡该诺的神力!”
这句话惊动了马车里的其他人,又有几个人走了下来,其中有两人都是年富力强的中年人,穿着与博马诺主教式样相仿、但是袖口的黄线少了一条的长袍;最后走出马车的人年纪甚至比博马诺主教还要大,整个人都仿佛像是一尊由土黄色石块雕刻而成的石像,动作僵硬不便,需要靠着另外两人的搀扶才可以正常行走。
“博马诺主教,你刚才说什么?”
年纪最大的老人刚刚走下马车,就急不可耐询问说。
“贝利亚副总主教阁下,您看这些燕麦!”
博马诺主教几步走了过去,把手里的麦穗递给那位老人,老人枯瘦的手掌抚摸在那些麦穗上面,居然微微颤抖起来。
“没错,是……真的是……吾主……卡该诺神的力量……”
他衰老的身躯抖动的如同一片寒风中的枯叶,但是他依旧高举颤抖的双手,大声吟唱起来:“赞美吾主卡该诺……”
“赞美吾主卡该诺,厚重胸膛支撑大地,丰饶号角乃汝之声,鸣动,金色秋季须臾即现!”
这首赞美大地之神卡该诺的主祷词曲调迂缓庄严,在十多名习惯于吟唱祷言的男人的共同合作下,像是大地深处传来的阵阵鸣动,悦耳而又有一种难以表达的威严厚重的感觉。
歌声响起的时候,包括一直愤愤不平的阿当在内的所有庄户人都诚心诚意的低下了头颅,向着承载大地威严的卡该诺神献出自己的崇敬和祈求。当然不少人在同时还心中暗暗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