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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枚所说的老地方是一家很小的中国饭店,店堂里有几张折叠式的小方桌,这要是换做在中国,可能只能称之为点心铺。店里贩卖些自制的水饺包子,也有数量不多的几种炒菜,味道还算不错,比较家常。墙上贴着一张张写在长方形红绿彩色纸招上的菜名,有点像老式的水牌。
店里人不多,有两个学生,一个穿着蹩脚灰色西装的上班族,还有一桌上是一对母子,母亲正从孩子吃剩的碗里挑还没吃完的菜出来吃,淋漓的酱油汁滴了一桌。地上有点脏,可能是之前哪位客人打翻的菜汤面汤,也没有仔细打扫,只用旧报纸围着推了里侧的桌子下面。
小西因为常来,和老板混得挺熟,进门点头招呼一声,径自走向角落里常占的那个座位。罗拉跟在后面一路踮着脚尖走进来,还没坐下就已经开始不太乐意地抿嘴皱眉了。
小西轻轻一笑,走到收银台旁倒茶时心里有点恶作剧般的得意,虽然他并不是故意要捉弄罗拉。
小店里免费供应大麦茶,茶水装在很大的金属保温茶桶里,一架水渍淋漓的塑料茶杯就放在茶桶的旁边,想喝茶的人得自己动手拿茶杯接水。
罗拉看着小西放到她面前的褐色半透明塑料茶杯,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想吃什么?有Dumpling,或者点个Main Course?”小西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顺手把桌上竖着的菜单递给罗拉。
罗拉远远瞄了一眼,摇头问:“有牛肉吗?我要个牛肉的Main。”
这家店小到连跑堂的都没有。老板自己坐在收银台后的高凳子上,高声用地道的普通话和小西攀谈了几句。小西替罗拉点了菜,老板笑笑,回头大声冲厨房里招呼了下去。
罗拉很困惑地看着小西,琢磨了片晌问:“你刚才说的是中文?听起来好奇怪啊。”
小西点头笑笑。
“你不是跟周婉、蔡慧她们同学吗?没听她们说过中文?”
罗拉托着下巴想了想说:“听过,不过你说的听起来不一样。”
小西心里一动。看来是口音不同,那两个中国女孩子应该不是北方人,可能是江浙,甚至是福广一带的人。
“那么,她俩说的听起来就一样?”
牛肉饭立马就端来了。小西替罗拉从筷筒里抽出双筷子,她赶紧连连摇手,回头问老板要了副刀叉。
“你很想知道她们的事情?为什么?”罗拉边问边用叉挑起盘子里的牛肉看了看。
“我和周婉住同一幢公寓,对门。她出了点事,所以我想找蔡慧问问,看能不能联系她家里人。”小西挑能说的解释了一下,然后问,“你知道蔡慧的情况吗?我真的很着急找她。”
不知道是食物不对口味还是冷,罗拉抖了一下,牛肉落回盘子里。
“怎么,牛肉有问题?”
“哦,不不。”罗拉有点敷衍地答应了两声,突然说,“等会儿你要陪我去一个地方,说好了的,别忘记。”
小西点头答应:“当然,说好的。不过我有一个朋友要一起去,没问题吧?”
“女朋友?”罗拉的眼睛亮了起来,女孩似乎永远都对这个话题充满兴趣。
“就是个朋友。”
“当然没问题。我只是让你陪我走一段路。我要去找我的男朋友,因为路不短,中间还有一个大工地,我一个人有点害怕。”罗拉木着脸哼了一声,狠狠地叉起一块牛肉用刀割得四分五裂后仍旧扔在盘子里。“比尔是个共产主义者,最崇拜的是苏联的斯大林和中国的毛泽东。他经常说,看看你们这些中国人就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信仰已经死了。哼,西方……”
小西刚从老板手里接过自己的过桥米线,听到这话手一抖,滚烫的汤险些泼到桌子上。
简枚的声音突然钻进耳里。
“小西,早来啦。这位就是罗拉?”
小西定了定神,连忙抬头赔笑:“枚枚……”
简枚穿着一件白色的紧身汗衫,下身配了条短得不能再短的彩条热裤,露出整条线条健美的白腿,脚上是今年新款的宽条皮凉鞋。虽然今天的天气相当温暖,小西觉得这身打扮也还是过分凉快了。
她瞪着罗拉的眼光里明显地透着种不友好,罗拉回瞪的目光也是一样。两个女孩的目光在空中一交接,桌面上的气氛就立刻冷了下来。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罗拉,这是简枚。大家都是M大的校友……”
小西插进来,拉了拉简枚的手。
简枚微一点头,转到小西身边坐下,继续目光严肃地瞪着罗拉。
罗拉突然一笑,对小西腻声说:“喂,西方,你想知道周和蔡的事吗?我可知道她们好多秘密,要不要告诉你?不过有一个条件哦。”
“陪你去跟男朋友会面嘛……”小西边说边把菜单递给简枚。枚枚没有接,好像有点气鼓鼓地抱着胳膊坐着不动。小西发现她开始瞪着桌面,这才觉察到桌上只有两杯茶水,赶紧把自己面前的茶杯悄悄地推向墙边。
罗拉瞥了一眼简枚,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座位,咯咯笑道:“那不算,现在还要一个附加条件。你得坐到我这边来我才告诉你,而且只告诉你一个人哦。”
“什么嘛,你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女孩的事,不过是看小西老实好欺负吧。”简枚冷哼了一声,一把抓住小西的胳膊做势要把他按在椅子上,虽然他一点也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哦,是吗?那我先讲一点点吧。”罗拉神秘一笑。“周婉今年是24岁,巨蟹座。她爸爸是医生,妈妈是护士,不过都已经死了。是在两年前SARS爆发时死在中国的医院里的。蔡慧是22岁,天蝎座的,家里是做生意的。怎么样?”
她望向小西,伸手轻拍身旁座位。
小西尴尬地看看简枚。出乎意料的是,简枚虽然还是虎着脸,却悄悄松开了抓住小西的手,手指还在小西的手臂上轻点几下,那意思竟然是催促小西坐到罗拉身边去。
小西移动座位时,简枚不以为然地冲罗拉一撇嘴:“这算什么了不起的情报呀。我找大使馆的大哥一问就能问到了。”
“那你知道她们的那件事吗?”罗拉显然不受简枚的激将法影响,笑吟吟地只盯着小西看,一副悠哉悠哉的表情。
小西忍不住问:“究竟是什么事?你说了几遍了。”
罗拉凑到小西的耳边,故意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她们俩啊,为了能在澳洲留下来,大概差不多什么都肯干,差点去做应召女郎。”
“什么?!应召女郎?”小西大叫着几乎跳起来。
简枚只听到这四个字,但马上猜到了是怎么回事,立即皱眉反诘道:“蔡慧也就算了,周婉根本不可能去做那种事的嘛,她有肾病……”
才说到一半,简枚发现小西的脸色开始不自然,自己也脸红噤声,说不下去了。
罗拉咯咯笑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啦。其实是快毕业的时候,她俩不知从哪打听到有公司可以包办工作签证,一起去问,结果发现是SEX WORKER的工作,吓得赶紧逃回来了。”
小西问:“这么说,当时她们还真是很急于要留下哪。后来她们俩不是都留下了吗?怎么留下来的?”
“周婉找到了一份中文电台的工作,拿的是工作签。蔡慧加念荣誉学位,还是学生签证吧。周婉那个职位本来应该是蔡慧的,不过老板娘好像嫌蔡慧太开放了,结果要了周婉。周婉不好看,脾气也闷,不会有威胁嘛。她们俩倒也没有为这闹过什么不愉快,应该是因为……”罗拉说到这里突然脸色一变,回头打量着店堂四周。
“因为什么?”罗拉的声音虽然小,却没有逃过简枚的耳朵。
“没什么……”罗拉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着,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扶到小西的肩上。
小西听到一声门响,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他坐的位置正对的店门,从这里望去,不但是店门,就连门外的街道也一目了然。没有新的客人进来,原来的几个客人也都还在,好像也没有人出去。
侧着身子正望向厨房的罗拉突然说:“西方,我们不吃饭了,快走吧。”
小西没来得及回答,罗拉已经站起来拉开凳子跑了出去,跟着跑出去的是简枚。
这段路并没有罗拉说的那么长。虽然中间确实要经过一个工地,但那只是一个普通民居的小型建筑工地,还在搭建木质房屋框架的阶段,既不脏也不乱,而且还开着照明灯,没什么可害怕的。走了差不多三十分钟,经过的大部分都是安静的住宅区小路。路上碰到过一些出门遛狗的居民,也都面带微笑,相当和蔼。
罗拉在前面拐了个弯,折进草地中间的小石道,走到一个椭圆形社区体育场的边沿。场地上白乎乎地耸立着澳式橄榄球的球门柱,很像古代人的图腾。
体育场上立着临时搭起的激光灯和音箱,正在播放比较punk的流行舞曲。已经有不少年轻人三五成群地散立在草地上,正随着音乐摇晃身体。天还没有黑透,激光灯的彩色光柱有点木然地指定某个方向,跟着鼓点变换颜色。可能还是热身的阶段,高处的舞台上DJ还没有上场。
场地的一边设有临时的售票点和贩卖饮料的小亭子。
罗拉突然靠过来,紧紧抓着小西的手,拉他走到一个胸前挂了块塑料牌的亚洲青年面前。这一位,看起来大概是这里的Party Organizer。
“比尔在哪里?”因为靠近音箱的关系,罗拉只能扯着嗓门直对着那人的耳朵大叫。
那人指指身后。他后面有一块帷幕似的东西,可能是围起来的工作区。
“叫他出来。”
那人笑着摇摇头,瞟了小西一眼,没头没脑地问:“你朋友?今天的DJ很棒,要不要来点Speed?我手上的货质量很好。”
小西没听清,凑到罗拉的耳边问:“要什么?”
罗拉大力地摇摇头,犹豫片刻,终于放开小西的手走向帷幕。
小西觉得腰间微微一痛,回头一看,是简枚跟过来扭了他一下。
音乐越来越响,鼓点的节奏也越来越快,激光灯开始疯狂地晃动,人群也渐渐拥挤。
挤来挤去,小西发现自己和枚枚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动到了草地上。简枚张着嘴好像在说什么,但音乐的声音太响,盖过了一切,小西只能看到她的嘴唇在开阖。
“说什么?”小西尽力大吼着。
一个节奏单一的孤独鼓点足足持续了五分钟。在伴随着沉重呼吸声的音乐终于爆发时,简枚一笑闭上眼睛,随着音乐开始猛烈地甩头。
低音炮里翻滚出来的节奏让小西心跳加速,耳膜边的单调震动仿佛已经变成天地间唯一的感观,一声一声扣在脉搏的跳点上,不一会儿就快连自己的心跳都分辨不出了。这一刻,除了合着节奏扭动,似乎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也不光是震动,肉体能够感觉到的还有激光灯的单调色彩,在这一拍变黄,在下一拍变白或者变蓝。其实,除了亮度,颜色的分别也渐渐变得没有意义。
小西追着激光灯的光柱望向夜色斑斓的天空,一种不知来自何处的快感在体内迅速蔓延开来。这种莫名的快乐来得如此突然,而且忘乎所以,让小西意识模糊,很快忘记了自己来自哪里,为何而来,也忘记了还在轰鸣的音乐和身边所有那些正在摇动的身体。
他出汗了。汗水沿着脸部的曲线流到下巴上,再滴落到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