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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坐下之后,奈蒂在他的法律顾问的陪同下向另一边的长椅走了过去。奈蒂看上去晒黑了不少,这使他显得更加健康,不过他比以前瘦了一些。他穿着挺括合身的蓝色哔叽呢西装,打着一条蓝色的真丝领带,看上去像一个商业巨头,不过他那短短的发型除外。
我听见兰格在小声对米勒说:“上帝啊!瞧瞧奈蒂,他晒成了健康的褐色。这个意大利佬是在哪儿晒成这样的?”
我小声告诉兰格:“你们没听说吗?奈蒂刚从迈阿密度假回来。”
他们两个人直刷刷地转向了我,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兰格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没有。在舍迈克受伤的第二天奈蒂就到了迈阿密,也许他那次迈阿密之行的主要目的是给予那个为他卖命的人以精神上的支持。并且,当警察留在他身上的‘杰作’痊愈之后,他还可以在蓝天碧水间散散心。”
显然我的冷嘲热讽产生了极好的效果,兰格仔细地考虑着我的话,气得直咽唾沫。米勒看起来恨不得立刻就吃了我。
过了一会儿,他们两个态度又变得友好起来。
兰格嘲弄地说:“你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啊?”
我冷淡地答道:“听说过内斯吗?”
他们两个皱着眉头想着。
这时,奈蒂的律师走到我们面前。他比奈蒂矮一些,也是一名意大利人,穿得十分体面。
他开口说道;“我想问这三名警察一些问题。上周五我才接手这件案子,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做一下充分的准备。”
法官让奈蒂上来,坐到审判台前面的椅子上,让他发言。
“我没有罪,我需要有陪审团。”奈蒂的口气十分强硬。
听到了奈蒂的话,兰格紧张地动了一下。
奈蒂的律师不顾检察官的反对,坚持要求延期审理,于是,开庭审理时间被改在了四月六日。
我站起来,向外走去。
兰格在走廊里拦住了我,皮笑肉不笑地向我说道:“我想四月份还能再见到你。”
米勒像一堵墙似的站在他的后面。
我平静地说:“我想会的。”
兰格轻声提醒我:“黑勒,要信守我们之间的协议。”
我冷笑一声,看着他说:“那是一个同死人订的协议。你们还是好自为之吧,蠢货。”
兰格气得脸色煞白,“听着,黑勒,舍迈克——”
“他死了。法庭上见。”
我走了,将不知所措的米勒和兰格留在了我的身后。
我无法确定自己是想使他们难堪,还是别有企图。可是,当我走到外面的大厅时,发现检察官正站在那里等着我,他穿得远远不如奈蒂的律师体面。
“黑勒,能占用你一点儿时间吗?”
“我要回办公室。”
“我只说一件事——在审问过程中,你没有提供证词,而且陪审团也没有提问你。”
“那是两回事。”
“不,那不是两回事,而是一回事:你没有作伪证。”像任何一位出色的律师一样,他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现在,我可以占用你一点儿时间吗?”
我们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第二十章 法庭上的真相
今天是四月六日,星期四。我和艾略特·内斯坐在一家非法酒店里。
艾略特笑着举起了手中的大玻璃杯,说道:“我早餐很少喝啤酒。”
我们呆的这家酒店当然是邦尼开的酒店。现在是早晨,酒店还没有开始正式营业,空荡荡的大堂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和邦尼。
此时,邦尼就坐在我旁边,艾略特坐在我的对面。
邦尼很有礼貌地向艾略特说道:“这也许是最后违反禁酒令了,内斯先生。”
尽管他们两个人都是我的好朋友,可是邦尼和内斯不过是点头之交。我以前也曾经安排他们见过几次面,但他们之间始终彬彬有礼地称对方为“先生”。我试着阻止他们这样称呼,却不见任何效果,他们彼此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着对对方的敬意。
我补充着邦尼的话,“今天晚上午夜之前就彻底结束了。”
艾略特耸了耸肩,说:“其实几个月之前就已经结束了,不过啤酒重新合法并不意味着禁酒机构的工作人员立刻就没有发言权了。”说到这儿,他指了指邦尼背后的一排酒瓶子,“那些东西还是违法的!”
邦尼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是忘了收起来。在禁酒令彻底被废除以前,我们只为顾客提供调制烈酒的仪器。”
艾略特轻声笑了,说:“现在你就可以暂时认为它已经被彻底取消了。我可以再来一杯啤酒吗?”
“当然,我去弄……”邦尼说着就打算站起身来。
“还是我自己来吧。”
艾略特走到柜台的后面,为自己调了杯啤酒。
我看着邦尼说:“邦尼,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真要把那些东西都收起来,只卖啤酒和提供调酒器吗?”
邦尼认真地点点头,他说:“温茨和皮安曾经支持我这样优秀的犹太选手经营非法酒店。不过,既然我能合法经营了,我就要正大光明地干下去。再说,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到柜台前买朗姆酒的,罗斯福一定会允许人们这么做的……不信咱们就等着瞧。”
这时艾略特走了回来,他又在我的对面坐下,喝了一口啤酒,看着邦尼问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给你夺冠的机会呢?上个月,你在体育馆里把贝利·皮特罗打得落花流水。我看你现在已经是所向无敌了。”
邦尼憨直地笑着,那笑容里带着自豪,“内斯先生,你真让我们大吃一惊。我昨天下午才签的合同,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内特呢!在几天以前,我又打败了约翰·亨利。看来我就要梦想成真了!”
我兴奋地说:“邦尼,太棒了!什么时候比赛?”
“订在了六月,正好可以充分利用世界博览会的优势。”
“这真是太好了!”我发自内心地说道。
“如果你们想来参加的话,我会给你们弄两张票的。”邦尼停了一下,又说道,“我希望你们都能来。”
艾略特诚恳地说:“我一定会去的!”
接着,他向邦尼举了举酒杯以示祝贺。
邦尼微笑着向艾略特点头,然后对我说:“我也给你来一杯,内特,为我稍微庆祝一下?”
“不,谢谢,冠军先生,半小时以后我还得出庭作证呢。”
艾略特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说:“是的。”接着,他喝干了杯里的啤酒,向我说道,“咱们走吧。”
艾略特把政府为他配发的福特轿车停放在贝斯马克附近的一个停车场。
今天的天气十分糟糕。天色阴暗低沉,气温不足华氏四十度,冷风夹杂着小雨使得路人很难睁开眼睛。我和艾略特双手插在雨衣兜里,低着头匆匆向前走着。
法庭就在市政厅的大楼里面,因为那幢楼有一半是属于法院的。
“艾略特?”我说道。
“什么事?”
“那位检察官。”
“你说的是查理吗?”
“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只是很奇怪那位检察官怎么会是你的朋友呢?”
艾略特佯装没有听懂我的问话,默不作声地继续向前走着。
在我们就要走进市政厅大楼的时候,我拦住了艾略特,并把我的右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我们两个站在雨里,离得很近,我甚至闻得到他呼吸中的酒味。
我诚恳地向艾略特说道:“我知道你对我肝胆相照。”
艾略特笑了,“是的,但是……”
我也向他启齿一笑,更加诚恳地说:“没有什么‘但是’,艾略特,我知道你对我肝胆相照。”我用放在他肩上的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艾略特。”
艾略特仍然笑着,向我眨了眨眼睛,“内特,我真的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些什么,我们还是进去吧。”
在法庭里,艾略特坐在我的身旁。看到艾略特和我在一起,坐在前几排的兰格不断地回头看我们,看起来艾略特的出现使他们很紧张。兰格的身边坐着他的律师,发现兰格不断地回头看我,就小声地对他说了句什么,兰格就再也没有回过头。他那位矮胖的律师,就是一月份到印第安那沙区的路沟里确认纽伯利尸体的那名傲慢的律师。
坐在兰格另一边的米勒很想知道是什么吸引了他搭档的目光,于是也转过头。当他看到艾略特和我坐在一起的时候,也显得十分紧张不安。
从几个星期以前奈蒂一案的审理延期以来,我就没见过他俩中的任何一个。没有恐吓电话,更没有冲突,他们很可能知道我肯定会有所防备,所以才一直未敢轻举妄动。据我所知,纽伯利和摩伦那一个帮派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了,他们中间的许多人都已经加入了其他的帮派组织,主要是去了奈蒂领导下的卡朋帮。不过,不管怎样,我睡觉时把枪放在枕头下面的习惯还是一直保持着。
而且,他们知道我可能站在事实的立场上,讲他们想让我说的话。
就在这时,法官走了进来,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兰格不顾身边那位胖律师的反对,又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我向他眨了眨眼睛,就像是舍迈克对罗斯福做过的那样。
兰格是被传唤的第一名证人。
在兰格经过奈蒂身边的时候,奈蒂小声对他说了些什么,很可能是些恶毒的警告。奈蒂的声音很小,所以法官根本不能敲响他手中的小槌来警告奈蒂,不过他的话却对兰格产生了强大的冲击,兰格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兰格步履沉重而缓慢地走上了证人席。检察官例行公事地问他几个只能讲实话的问题,诸如他的职业、姓名一类的普通问题。
然后,坐在被告席上的奈蒂的律师站了起来,走到兰格面前,问道:“是谁开枪打伤了你?”
兰格看了我一眼。
奈蒂的律师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兰格警官,是谁开枪打伤了你?”
回答当然应该是“弗兰克·奈蒂”。
可是,兰格却小声地说:“我不知道是谁打伤了我。”
立刻,检察官和他的同事惊愕地站了起来,法庭内一片哗然。米勒也站了起来,他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骂道:“狗娘养的!”
法官持续地敲着手中的小木槌,过了好长时间,法庭内才肃静下来,陪审员们个个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这可能是他们以前从未见过的离奇审判。
奈蒂的律师斜倚着证人席的围栏,镇定自若地继续问道:“你曾发誓是被告奈蒂开枪射伤你的,是吗?”
“不!”
就在这时,几名惊讶不已的检察官和警察向证人席走去,首席检察官走在最前面。
他们在证人席前停了下来,首席检察官用手指着兰格,脸涨得通红。
他向兰格大声喊着:“你看到开枪射伤你的人了吗?他在法庭里吗,警官?”
“没有。”兰格简短地答道。
此时,兰格已经镇定下来,双手交叉着,再加上他的秃头,他看上去就像一个被训话的胖娃娃。
奈蒂的律师就站在检察官的身边,他跟陪审员们一样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