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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丁…贝克和艾柏格搜查了这间舱房,因为罗丝安娜用过之后,这房间又已经被清扫过很多次,所以他们并不真的抱希望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艾柏格小心翼翼地试躺在床上,之后说这空间几乎塞不下一个大人。
他们就让房门开着,走出去,坐在船务公司代表的旁边。
这样静静地坐着、望着这房间一段时间后,一辆大型的黑色轿车开上码头,是联邦犯罪调查局的人来了。他们带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提箱,而且马上开始工作。
艾柏格用手拐了贝克一下,头朝爬梯方向点了点,然后一起爬上去上层甲板。上面有两条救生艇,烟囱两旁各绑一艘;还有几个大箱子,里面装着甲板椅子和毛毯,这一层就只放这些东西。再上面的舰桥甲板上,有两间乘客舱房、一间储藏室、一间水手室和水手室后面的船长室。
他们又向下到爬梯底部,这时贝克停下来,拿出船务公司给的平面图来对照。他们照着这张图,将整艘船再巡视了一遍。当他们回到中层甲板的船尾时,船务公司代表还是坐在箱子上,一副倒霉相地望着联邦犯罪调查局的人蹲在舱房里从地毯上取样。
当那辆大型黑色的警用车,扬起厚厚的泥巴往哥审堡方向离去时,已经过了下午两点。房间里面能拆的东西虽然不多,但也都被他们搬回去了。他们两个认为,化验的结果很快就可以出来了。
马丁…贝克和艾柏格谢过船务公司代表之后,那代表以几近夸张的爇情,紧紧握着他们的手,为了终于可以离开这里而明显松一口气。
他的车子远离街上第一个转角之后,艾柏格说:
“我又累又饿,我们开到哥审堡,在那儿住一晚好吗?”
半小时后他们停在邮政街的一家旅馆,订了两间单人房。休息一个小时之后,就出去吃晚餐。
马丁…贝克边吃边聊自己的模型船,艾柏格则提到去旅游过的法若埃群岛。他们谁也不想提起罗丝安娜…麦格罗。
11
要从哥审堡到莫塔拉,得从四十号公路向东走,经由布洛斯、乌里斯罕到永科平。到了之后换到欧铁三号线开到伍迪斯霍,再改上五十号公路经过托肯及瓦兹特纳,最后才到莫塔拉。全程约一百六十五英里,但这天早上竟只用了去艾柏格三个半小时的时间。
他们早上五点半出发,当时天刚亮。雨水洗净的街道上只有垃圾车在载货,卖报的在分报纸和一两个巡街警员。艾柏格和马丁…贝克两人开口说话以前,车子已经飞驰好几十英里了。他们通过辛多斯后,艾柏格清清喉咙说:
“你真的认为是在那里发生的?人那么多的船舱里?”
“不然在哪?”
“有些人就在隔一道墙的舱房里,才不过离她几英寸。”
“是隔舱。”
“你说什么?”
“是船舱夹板,不是墙。”
“噢。”艾柏格说。
过了六英里,贝克说:
“其他人靠得这么近,他一定得先防止她尖叫。”
“那怎么可能?他一定已经……在她房里很长一段时间了。”
马丁…贝克没回答。两人都想到小船舱里,那种少见的拥挤景象,也都没法克制开始去想像那个画面。两人都经历过那种无助的感觉,是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不愉快。他们从口袋里掏出烟来静静地怞着。
到了乌里斯罕时他说:
“她是死了之后,或者说是失去意识后才受到重伤,验尸报告上提到这一点。”
艾柏格点点头,不必说也知道,验尸报告上这种说法,让他们觉得好过一些。
到永科平时,他们找了家餐饮店喝了杯咖啡。这不是平常贝克喜欢的口味,但至少能提神。
到了格洛纳,过去几个小时他们一直索绕于心的事,终于由艾柏格说了:
“我们不知道她是谁。”
“没错。”
马丁…贝克仍然看着外面那片朦胧却优美的景色。
“我们不知道她的身份,我是说……”
他沉默了。
“我懂你的意思。”
“你也知道,对吧?她怎么过日子、她的行为模式、她交什么朋友等等的。”
“对啊!”
这些都是问题,防波堤上那女人是有个名字、有住址和职业,但就这么多……
“你想派出去的那些小伙子会发现什么吗?”
“总要抱点希望。”
艾柏格很快地看他一眼。他们其实不需要什么惊人的发现,那些小伙子的报告,只要和他们的假设——A7舱房是命案现场——不相抵触就好了。那个林肯市来的女人登过船后,“黛安娜号”已经又在运河上来回二十四趟了;也就是说,船舱里至少已经清理过二十四次了。那些床单、毛巾和一些日常用品已经洗了又洗,而且完全和其他舱房的混在一起了。还有,罗丝安娜…麦格罗之后,那房间至少又住过三四十个人,这些人也都留下一些指纹什么的。
“我们还没看到目击证人的口供。”艾柏格说。
“对。”
同船八十五个人,其中一个应该有罪,其他人是可能的目击证人,每个人都在这个迷宫似的拼图里占有一小块。他们分布在四大洲,光找出他们住处就已经是天大的工程,他想都不敢想,还要从他们口中取得证词,从各地搜集口供并把它们读完。
“还有罗丝安娜…麦格罗的详细资料。”艾柏格补一句。
“没错。”马丁…贝克说。
过了一会儿,贝克说:
“我想只有一个办法。”
“找那个老美?”
“是的。”
“他叫什么名字?”
“卡夫卡。”
“奇怪的名字。他能胜任吗?”
贝克想起几天前的那次电话交谈,对话真够荒唐的,他不禁露出好几天来的第一次笑容。
“很难说。”他回答。
在瓦兹特纳到莫塔拉的半途中,马丁…贝克有点自言自语地说:
“皮箱、衣服、盥洗用具、牙刷、她买的纪念品、护照、钱和旅行支票……”艾柏格的手把方向盘抓得更紧了。
“我会把整条运河查一遍。”他说,“先查伯轮夏特到港口这段,然后是伯轮东半部。水闸也包寒在内,但是……”
“维特恩湖?”
“是的。我们在那里几乎查不到什么,伯轮也可能如此——如果挖泥船已经把东西都倒在那里的话。有时我做梦都会梦到那个该死的设备,然后在午夜喃喃诅咒着醒来。我老婆以为我疯了,唉,可怜哪!”
他边说边把车停在警察局前面。
马丁…贝克很快瞥了他一眼,心中闪过嫉妒、难以置信和尊敬种种复杂的情绪。
十分钟后,艾柏格穿着制服像平常一样坐在他的桌前和冲洗店通电话。这当中,拉森走进来,和马丁…贝克握握手,似乎有疑问似地扬起眉毛,艾柏格赶忙挂了电话。
“床垫和毯子上有一些血渍,实际的数字是十四点,他们正在分析。”
如果没发现这些血迹,想证明A7舱房是犯罪现场就很困难了。
警察长似乎没注意他们松一口气的模样。他们无言的沟通纯粹靠频率感应,这他还不懂。他再次扬起眉毛说:
“就这样而已吗?”
“还有些指纹。”艾柏格说,“但所剩不多,他们清理得相当干净。”
“检察官已经出发过来了。”拉森说。
“欢迎之至。”艾柏格回答。
马丁…贝克搭五点二十分的火车离开,途经莫耳比,所以要花四个半小时。他一路上都在准备回信给美国那边,到达斯德哥尔摩时刚好完成草稿。虽然他不十分满意这份草稿,但也只能这样了。为了节省时间,他搭计程车到尼可拉警局,借了一间笔录室就开始打字。当他检读这份打好的信时,听到了不远处的争吵和咒骂声,还有一位警官说:“别紧张,孩子们,放轻松点。”
这么久以来他头一次回忆起当巡逻员的日子,还有每次周六晚上收工时,他感受到那种厌烦的感觉。
十一点十五分他站在伐沙街的邮筒前,筒盖关上时发出“砰”的一声。
他在毛毛雨中向南走,一路上经过大陆旅馆和一些又新又高耸的购物中心。在搭上向下通往地铁的扶梯时,他想道:这个仍属陌生的卡夫卡,不知道能否读懂这封信的内容。
贝克非常疲倦,所以一上了地铁就睡着了,反正他不到终点不下车。
12
十天后美国方面回了信。贝克一早踏进办公室就看到了。他挂外套时,顺便瞄了瞄穿衣镜,发现自己脸色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两只眼睛下面都各框了一个大黑圈。这不只是感冒的关系,主要是因为长期睡眠不足。他撕开信封,拿出两张考试成绩单、一封信和一张身体检查卡。他好奇地数了数这些文件,但压抑住立刻阅读的冲动。他拿着这些文件,走到行政部门,请他们尽快翻译出来,并做三份拷贝。
然后他再上一层楼,打开安全门,走到柯柏和米兰德的办公室,他俩正背对背坐着办公。
“你们变动过布置了吗?”
“没办法呀!”柯柏说。
他脸色苍白及眼睛红肿的程度,和贝克不相上下。沉稳的米兰德则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柯拍桌上放着一张黄色薄纸,他正用食指逐行阅读这份报告。
“李斯乐蒂…詹森女士,六十一岁,刚向丹麦外勒的警方报告,她做了一次非常有趣的旅行。她说史莫加斯博很有趣,但是曾有一天,从早到晚都下雨,以致船期延误,而她那天晚上也因而晕船,那是第二天晚上。如果不算这些的话,这次旅行非常有趣,而且每个乘客都是好人。她记不清楚照片中的好女孩,并认为她们从没同桌过。她只记得船长很迷人。她丈夫说船上美味的餐饮太多了,有些人可能没有每餐都吃。只要不下雨的话天气就很好。他们不知道瑞典竟是这么好的地方!唉,我也不知道!”
柯柏继续念道:
“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玩桥牌,牌友有来自南非的船长和来自德班的船长夫人。船舱很小,而且第二天晚上……有事情了……有个很大的、有毛的节肢动物在床上。他丈夫很费了一番工夫,才把它赶离船舱。晤,节肢动物是不是指性变态?”
“是‘蜘蛛’。”米兰德口中叼着烟回答。
“我爱死丹麦人了!”柯柏继续说,“他们没看到或听到任何不寻常的事。而‘最后’,这次口供的主持人,外勒警局的多夫特警员写着:‘这对兴高采烈的老夫妇的证词,很明显对案情调查没有任何帮助。’去他的!他诱导问话的技巧是零分!”
“慢慢来,慢慢来。”米兰德低声咕哝着。
“你这句话该送给我们丹麦的好兄弟。”柯柏说。
贝克撑着桌面,翻阅一些文件,并且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哺哺自语着。经过十天辛苦的查证,好不容易将曾在“黛安娜号”上的船员和乘客,确认出三分之二的姓名,还用尽各种方法,联络了其中四十个人,其中有二十三人愿录口供。但这些口供也派不上用场。这些录口供的人,多数都认定在旅途中,曾见过这位罗丝安娜…麦格罗小姐,但有关她的其他事却都不记得了。
米兰德把烟斗挪开说:
“卡尔艾基…艾里克森,船上的船员,我们有找到他吗?”
柯柏格开始翻阅名单:
“是一个火夫,但是他不在名单上,虽然我们听到过他。两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