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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是你宽恕他们了呀……”
君惟明抿唇不答,金薇纳闷的正想再问,林子那边,已突然有一片惨怖凄厉尖号哀叫声谣遥传来,还隐隐夹杂着愤怒的叱骂与弓弦的脆响!金薇呆了呆,道:
“这是什么?君惟明笑了笑,道:
“这是什么你听不出来?金薇,这是人们在受到巨大痛苦时的惨叫与生命绝望前的呻吟。”金薇急切的道:
“这我晓得,但为什么会有这些?”目光澄澈而幽冷,君惟明沉沉的道:
“有一批往日旧属执着强弩被迫替他们卖命司守,而这批人一见到我便马上反投过来,因此,我令他们转移射向,面对林前,只要有人逃闯,使一律射杀不误,如今,想他们正是这样的了。”金薇倒吸了一口冷气,惊悚的道:
“老天,原来你不是真心释放他们,而是驱使他们前往鬼门关……”君惟明平静的道:
“对敌人宽恕,即是等于对自己残酷。何况,这些豺狼瓜牙也根本不值得怜悯!”金薇摇摇头道:
“君惟明无动于衷的道:
“我喜欢说真话,不虚伪的人。金薇,你具备有这种美德,不过,你还不够了解我,等你也被人陷入绝境,几死还生之后,你就会明白我所以这样做的原因了……”金薇呐呐的道:
“但愿我能明白……”君惟明转过身来,面对自然匍匐在地下的“三眼煞”潘春叱道:
“挺起身子来,潘春!”痉挛了一下,跪在那里的潘春满脸涕泪抖索着挺直上身,他绝望又恐惧的悲叫:
“公子!”君惟明凝视着这个令自己痛心的叛逆者,低沉的道:
“潘春,我们在一起相处已有十余年了,我待你有如兄弟,如同手足,我们共患难,偕安乐,齐尝甘苦,并渡艰危,我们的情感真挚而融洽,彼此相处有如一家人……”君惟明仰起头来,沉默了片刻后,又道:
“但是,你告诉我,我有那些地方对不起你,得罪了你?竟使你恨我恨到这种地步?要与外人共谋篡夺我的基业?强占我的妻妹,更欲残害我的生命?潘春,告诉我,是为了什么?”
跪在那里的潘春,终于受不住内心的惭疚与羞愧,更承担不起那至极的畏惧与惊恐,再次激动得痛哭起来,涕泅滂沱,好不凄修!君惟明叹了口气,柔和的道:
“不要哭,潘春,记得我时常告诉你们的话?宁肯头落地,也不掉一滴男儿泪,你真做不到我要你们做的?就好象你也做不到一个忠烈之士一样……我实在为你难过,潘春!”潘春哽咽着,凄苦的哀叫:
“公子……我……我知错了……我忏悔了……”君惟明平静的,道:
“难道你就自甘认命了么?潘春,你不想奋力挣扎。与我一搏?”潘春以头撞地,涕泪纵横,哭叫道:
“我不敢……公子,我宁可死,也不敢当面顶撞你老……”君惟明沉重的道:
“那么,潘春你可知道——或者你还记得‘铁卫府’处置叛逆者的规律?”潘春全身急剧的震额了一下,惶悚的咽泣道:
“我……我晓得……”君惟明轻轻喟了一声,道:
“念在你仍有一抹天良,仍有一分悔过的情份上,我不对你用那种大刑惩处,潘春,你自己了结吧!”潘春以头碰地,噎着声、道:
“多谢公子恩典。”
徐缓的,君惟明转过身,不再看潘春,这位凄怆绝望的叛逆者仰首向天,满面泪痕,他抖索着,连额心那颗铜钱大小的青痣亦变成苍白暗淡的了。好一阵子之后,他伸出手,把抛置一边的“蛇头链”扯了过来,双手紧握住那枚尖端呈菱形的锐利钢锥,在那枚钢锥的青冷光芒闪泛下,潘青蓦然大吼一声,奋力将钢锥插向自己的腹部。只听得那么“噗嗤”一声,整枚三寸长短的尖锐钢锥已经完全透进他的腹内,仅留着一条蛇尾似的链身在外面了!
没有哀嚎,没有呻吟,潘春双手捂在腹部,一张瘦削的面孔已陡然间歪曲得变了形,他额头的青筋暴浮,汗下如雨。唇角急速的痉挛,一双眼凸瞪得几乎连眼眶子也挣裂了!一边,连见惯了血腥场而的金薇,也忍不住有些侧然酸楚了,她形容凄暗的叹息着,幽幽的道:
“君惟明目光悲悯的投注在潘春那挺跪着的躯体上。他形色柔和多了,也和气多了,他沉缓的道:举,破口大骂:
“混帐东西,一个个全瞎了眼么?连老子也认不得了?”
九名白袍破碎,血迹斑斑的大汉闻声之下,立即便知道来者是谁了,他们急忙收住家伙,吭也不敢多吭的退到一旁。
“血镯煞”洪大贤一个箭步枪到君惟明身前,急毛窜火的道:
“公子,你老无恙吧?”君惟明笑道:
“当然?”洪大贤又朝金薇裂嘴一笑,道:
“看样子金姑娘也好生生的,就象是累了点!”金薇嫣然一笑道:
“有劳洪壮土挂怀了。”嗬嗬笑着,洪大贤滋开那满嘴的黄板大牙道:
“好说好说,我这人哪,就他舅子最是面恶心善,友爱同济……”君惟明哼了一声,道:
“不要废话,大贤,你从外面侧门进来的么?”洪大贤赶紧一整面容,答道:
“回公子道,这偌大的一座留春园,却只有后面一道便门,那扇便门竟还是生铁铸成的,我奉公子谕将人分成两拨顺着围墙搜,一直搜到那扇便门处才会合。本来,我们都埋伏在门外等候对方的漏网之鱼出来,但是等了老大半天却连一条鬼影也没见着。而里头又有他舅子的杀喊震天,鸡毛子,喊叫不绝。我一想,不对。不要我们全呆鹅似的楞守在那里,公子及一干兄弟反在里面挤得洒血挥汗。所以么,我就马上下令破门冲进来,好家伙,费了好大功夫才破了那扇铁门,待到我们一冲进来,哈,竟首先发觉了六七十个往日的老弟兄一个个全执着强驾,如临大敌般围守在林子外头,现他们前面,便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大飞帮’的狗腿。大伙一见,自是高兴的又跳又叫,乱成一团,我呢,就赶快问清了公子所在,马上找来,却又险些儿吃那几个瞎眼混帐当头抢上一刀!”君惟明微皱双眉道:
“罗罗嗦嗦了一大堆,只是说你与我分开之后直到如今都没有碰上敌人,薇?”洪大贤连连点头,讪讪的笑道:
“是的,就是这样……”君惟明淡淡的道:
“下令收兵吧!”洪大贤答应一声,转身举步。但他刚才走出一步,又忽然停下,回过头,道:
“公子,呢,我还差点忘了问你老一句最重要的事,潘春那小子可逮着了?‘大飞帮’可有什么高手在这助阵?”君惟明指了指歪倒地下的潘春尸体,静静的道:
“你自己看。”顺着君惟明的手指方向看去,洪大贤一双牛眼倏然大睁,两颊的肌肉一阵抽搐中,他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他……潘春……公子,他死了?”君惟明微微颔首,道:
“是的。”洪大贤全身抖了抖,如此粗豪骠悍的汉子也不由嗓子发了沙,他用力抽抽鼻子,眼眶里滚动着泪光:
“公子,他可是自裁的?”君惟明长叹一声,道:
“不错。”洪大贤咬咬牙,喃喃的道:
“死了好,死了好……这样死还算有骨气,我实在不敢想象押他回去承受大刑的时候,会是一付什么样的惨状……”君惟明抿抿唇,道:
“大贤,对你们‘九煞’来说,这样做于我极其痛苦。”洪大贤蓦地一震,用手背擦了眼角泪水,哽着声道:
“公子,你老千万别挂着这条心,你老如此做是没有一点错的。对潘春,我们全晓得公子你已经太恩典他了,任是哪一个背叛铁卫府的人,有谁能落得他这么个整尸下场的?不仅我们哥几个全感激公子的慈悲,就算潘春,他有一丝天良的话,也该明白公子对他的仁尽义至了……”君惟明脸色沉郁,他低徐的道:
“你们能明白这些,我也就多少够宽慰了……”洪大贤肃穆的道:
“公子放心,你老任是做什么,大伙儿也全跟着。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闯,谁要嘀咕一句,就他娘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君惟明勉强笑了笑,道:
“下令收兵,在留春园大门口聚合!”洪大贤问道:
“那些原在此地的老弟兄,是不是也一起带着走?”君惟明道:
“当然,但记着要多备马匹——可在这里弄取,另外,四周的残余还得收拾一下,大贤,须即时办好!”
答应着,洪大贤马上离开处理去了,君惟明招呼了金薇一声,两个人快步朝前面大门口先行赶去。
“留春圆”的大门石阶上。
君惟明神色冷漠而生硬的凝注着远处那一片惨厉的景色,在鳞栉的房脊那边,漫天的烈焰正在闪映腾炽,血红的火光将黝暗的夜空照成赤红色,有如用一笔笔的朱赤异彩,涂染在漆黑的画廓上,显得那般狰狞,那般狂野,又那般鲜丽——
隐约的嚎叫声,哭泣声,杀喊声,又梦魇一样的从远处传来,其声悲悸,荡人魂魄!整个“铜城”宛似全已笼罩在一片血雾中……金薇站在君惟明的下一级石阶上,她怔怔的看着那场惊心动魄的掺象,她咬咬下唇,回头道:
“君公子,你的手下们正在大开杀戒了,看情形,他们是全横了心,要把这块地面全踩平呢……”君惟明冷冷的道:
“报复的手段离不开残酷,金薇,这并不足奇!”一溉秋水似的大眼睛里阅过一抹奇异的光彩,金薇低声道:
“你舍得焚毁原由你自己创立的一些基业?”君惟明古怪的笑了,道:
“金薇!一切邪恶的、龌龊的、污秽的东西全须连根铲除,就连我的亲人也不例外,又何况区区几幢房舍,数处基业?”怔了怔,金薇感慨的道:
“说真的,君公子,你的确拿得起,也放得下……”君惟明淡淡的道:
“只要环境逼迫你养成这种习惯,金薇,时间长了,你也会做到和我一样,能取能舍。”顿了顿,他又道:
“当然,才开始学习果断与冷酷这两样东西是极其困难钠,不过,天下没有学不成的事,问题在你是否一定要学,有没有恒心要学,如这两椿齐备,金薇,就算叫你吃死人肉过活你也会甘之若饴了。”一下子捂住嘴,金薇眉宇轻蹙的道:
“好了,求你别说得这么呕心,我都要吐了……”君惟明吃吃一笑,道:
“人世间,比这令人还要作呕的事情多得多,假设你忍不住,那么,你这一辈子就只好尽用在作呕上面去了……”金薇摔摔头,苦着脸蛋道:
“君惟明笑道:
“反正眼前也只是等待洪大贤他们出来,而我也需要使精神调剂一下,你说吧,谈什么?”金薇犹豫片刻,道:
“谈今后,下一步的行动。”君惟明深沉的道:
“下一步,大约刀尖就直指‘长安’‘铁卫府’了。”金薇道:
“仍是象今天这样大举攻杀吗?”君惟明摇摇头,道:
“不适宜。”金蔽注视着君惟明,道:
“那么,采用那一种方法呢?”君惟明搓搓手,道:
“选高手猝袭罢了。”接着,又道:
“不过,现在还不能完全决定,尚须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