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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徐美媚是明白的,她忽然狡诘的笑了,用食指点了点龙尊吾的额角,装成恨恨的道:
“你呀,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偷了人家的心又伤人家的心,下辈子如果我还认识你,说什么
我也不嫁给你了……”
龙尊吾着眼笑,心里却是甜滋滋的,他接触着身边这柔软而富有弹力的,有些动情的
道:“美媚,下辈子我还要找你,便是你不答应,我也会逼着你嫁我,你跑不掉,永远都将
束缚在我用爱结连成的圈子里………”
转过头来深深凝视着龙尊吾,这一刹,徐美媚的双眸中有着湿润的泪半她微微抖颤着
道:“真……的?”
用力点头,龙尊吾肯定的道:“真的!”
呻吟了一盘,徐美媚激动的把脸儿俯在龙尊吾的肩上,假如这不是在街边,她早就紧紧
的抱住他了,在沉重的呼吸中,她喃喃的低叫:“尊吾………哦………尊吾………”
好了,两人又密切的靠在一起,那么紧,那么牢,像缠着树,生生死死,只怕也难以分
开了………
缓缓地,甜蜜的,现在,他们已来到了这条小街的衔尾,再过去就是一条半个的河床
了,小街尾上,有一家简陋的客栈,客栈傍边,是一栋二层高的酒楼,客栈与酒楼中间有一
条污黯的狭巷相隔着,酒楼的窗口边,正有一方褪色的青布酒招挑了出来,酒招抖索着,在
寒冷的空气里。
龙尊吾看了酒楼垂着厚重绵帘的小门一眼,润润唇道:“美媚,我们上去喝一杯驱驱寒
如何?”
温柔的一笑,徐美媚悄声道:“随你………”
“那好。”龙尊吾扶着徐美媚往酒楼前走去,边道:“我们上去吧。”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突然被另一阵粗暴戾厉的大嗓门打断了,那大嗓门传自一边的客
栈之内,正在昏素齐来的吼着:“我操你的二妹子,白吃白住赖到老子头上来了?你他妈也
不去打听打听,在东治府的三街六市里我“疤眼”何昌也是好惹的么?他妈老子收山洗手,
不再去吃人已是慈悲无量了,你他奶奶竟吃到老子我的头上来?妈的,赵二赖、大胡子,你
两个给我把这寿头拖出去!”
苞着这阵大嗓门之后,一个颤抖而微弱的语声响起道:“掌柜的………你行行好………
我已病了半个多月………加今就只剩下一口气………天寒地冻………你扫我出去………不是
等于……要我的命?咳咳咳………”
大嗓门怪叫一声,吼道:,“我操的,你这算是那一门子花招?老子行好?老子大半辈
下去就只得开了这家客店,若是人人都似你这般白吃白住加上白喝,老子还要过么?老子这
里不是赈灾站,你少他妈来一套,老子须要五谷杂粮才能活得,不能只吞西北风吃东南雨,
到末了还赔上你这王八蛋的棺材钱,你两个,赵二赖、大胡子,都是他妈那个死人么?还不
快快给老子拖出去!”
一声狠嗅似的长号挟在躯的拖拉声里,那人似在挣扎着,一阵阵的剧烈呛咳隐隐带着呼
拉的痰音;断断续续的,声嘶力竭的,那人仍在痛苦的哀告:“大掌………柜………你发发
善心啊………我………我也是道………道上闯的……路………里横的………只是………时运
不济………为………仇家所………逼………才落得………得今日………这般凄………大
掌………柜……你老人家………发财………添寿………多子多孙………求求你………让
我………再住几………天………就是死………也得………让我………死得………安宁………
啊………咳咳咳………”,忽然又传来另一盘尖锐的叫,一个声音呼道:“不好,这小子吐
血了,妈的,看样子他怕熬不过今天………”
那大嗓门怒吼着,一只脚跺得“咚”“咚”震天价响:“拖出去,拖出去,不能让他死
在老子店里,他妈这霉头不得,弄个不好还要去打人命官,快呀,你们两个猪头三,活死
人!”
哀求的声音低沉下去了,却仍在衰弱而悲惨的断续祈告,间或挟杂着一声“咭”“咭”
的倾吐声,在拖扯他的两个人显然狠毒得紧,就像在拖一头死褚般重重的横竖不分的朝外硬
拉,“乒乒碰碰”响成一片!
龙尊吾与徐美媚全伫足停留在这家破落的小客栈外面聆听着,几个人讲的话也都一字不
漏的钻进了他们的耳朵;这时,徐美媚的面容已经气得变了颜色,她杏眸圆睁,双手叉腰,
侧首向龙尊吾忿然叫道:“尊吾,你听听,世上竟有这种狼心狗肺的冷血之人,他……”忽
然,徐美媚将尚未出口的话噎了回去,惊异而迷茫的看着龙韩吾;而龙尊吾的脸庞却是铁青
的、冷酷的,他的两眼像闪着血光般盯视着那家小客栈的灰剥木门,唇角也在不可抑止的抽
搐着,额际渗出汗珠,而汗珠,却隐映着那一片无可言喻的萧煞狼厉之气!
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栗,徐美媚畏惧的轻叫:“尊吾………你怎么了?尊吾………”
一面叫,她一边用手摇幌着龙尊吾的肩头,于是,龙尊吾栗然一震,看着她,猛一摔
头,大步往那客栈前行去。
“尊吾………”徐美媚不安的紧紧跟上,低低的呼叫着。
连头也不回,龙尊吾来到那家客栈的门边,飞起一脚踢了上去,在“哗啦啦”的木板四
碎中,他已一尊魔神般威凛凛的站立在门内了。
这真是一家破落而简陋的客栈,门里是一间陈旧晦黯的半大厅房,中间还摆了些桌椅杂
物,看情形,也是当做膳堂了,一条窄廊直通下去,窄廊两边便是客房了,大约合起来也只
有六七间的样子,一切全是残破的,古旧的,灰涩的,人站进来,连眼里也是昏沉寂黯了。
现在,厅房里的桌椅乱成一片,横七竖八的歪倒翻倾,地下,四处全是一滩滩腥臭而赤
红刺目的血迹一个衣衫褴缕单薄,瘦骨怜洵的汉子正一头狗似的扒俯着,他仍在咳吐着鲜
血,身体也因这不住的呛咳而索索抖动,但是,他的两只手却鸟爪一样死命抓着一张桌腿不
放。
这汉子面孔朝下,看不真切,但是,他的头发却是褐黄色的!
于是……
龙尊吾突然仰天狂笑起来,他的笑声高亢昂烈,几能碎石洞石!一面笑,他一面悲厉的
大叫道:“果报神啊,你是公平的,无私的,你的眼睛是雪亮的,我感谢你在默默中的指
引,在冥冥中所布下的网。果报之神啊,我来了,我会索回那笔血债的,他们所付出,他们
将得到报偿………”
苞在龙尊吾身后的徐美媚,这时已多少明白了一些什么,她怔的站着,被龙尊吾凄怖的
神色所震慑,畏怯的,她悄声道:“尊吾………这是“双双人狼”?”
目光如刃般眼视着地下的黄发人,龙尊吾龙血般残酷的道:“是的,双双人狠,挫骨扬
灰后我也认得出的双双人狼,他们这四个畜生已有三个用他们的血债偿了,就只剩下这一
个,这一个,“黄发”褚长春!”
龙尊吾的突然出现,已将店里的人全住了,他们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那个生着一脸铜
钱大麻子,疤拉眼,塌鼻掀唇的猥琐角色用力将手心的冷汗擦在他油污的棉袍上,踏前一
步,陪着笑脸道:“这位公子,呢,可是来住店的?小店虽然略嫌局促,可是……”话还没
有讲完,龙尊吾已暴叱道:“滚到一边去!”
大麻子猛一唆嗦,磴磴磴连着退后三步,一颗心也狂跳着几乎要蹦将出来,他那两个伙
计,更是早就脸青唇白,四肢齐抖,就差没把屎流到裤档里了……
伏在冰冷的泥地上的那人,现在,已艰辛的抬起头来,蒙蒙胧胧的瞧视着龙尊吾,这
人,任他目陷腮削,面如黄腊,任他瘦骨,身如枯柴,但龙尊吾却一眼便认得他,一听到语
声便知道他:不错,像日出东山般的明确,他正是双双人狼中唯一兔脱了的黄发褚长春!
褚长春的面孔被病魔折磨得像是一个骷髅,而这具骷髅般的枯槁面容上更泛溅着斑斑血
渍,可怖又可憎,这时,他也认出了站立在面前的人是谁,于是,一阵不可抑止的料索立即
傅遍了他的全身,巨大的恐及震骇冲击着他,突凸着那两只痴呆的眼球,他面孔上的肌肉在
一刹里全变僵了!,隔着褚长春约有七步远近,龙尊吾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表情的道:“褚
长春,相信么?善恶有报只争迟早?”
喉头咯咯的作响,褚长春的上下牙床不停击颤,他粗浊的喘着气,抖不成声:
“饶………了我……我………知错了………求………你饶………了我………在………大
明………城……得了………肾………虚………之疾…:…一路奔………波………天寒
地………冻………我………风寒………我………发高热………咯血………我只怕………也活
不长………了………你………你就行行………好………给我………一个善终………
吧………”
全身猛的一抽搐,褚长春双眼翻了一阵,唇角吐着血泡,又疯了心似的哭号着道:
“逃………逃出大………大明城………我………我只带了………极少………少数银钱………
早用尽了………如如………如今………连治病………吃饭………的钱也………没有………
你………忍心………杀我?我………我爬都………爬不动………了!”
冷森而寡情的,龙尊吾道:“当年,你们如何能忍心杀我及我妻?你们却明白,在那
时,我们夫妻也同样连爬都爬不动!”
双目一硬,他又道:“你侥幸逃出我的连串追杀,又侥幸逃出大明城的乱兵之中,但
是,你却逃不出报应与咀咒!褚长春,天要你染罹重疾,要你银钱耗光,天要使你连抢劫亦
无法可施,天要你恰巧卧病东治府中,现在,就是这样了,我们彼此间已浪费了太多的时
间。”
凄怖的,褚长春令人毛发栋然的长嚎起来,但是,就在他的尖嚎声尚未及传出这间厅
室,眩目的金灿光芒猝闪又息,他的一颗脑袋,已那么可怕的带着满腔鲜血飞起,凸目裂嘴
的撞上了屋顶,又骨碌碌的跌震下来,翻翻滚滚的一直滚到那大麻脸汉子的面前!
龙尊吾的阿眉刀早已在一出之下又收了回去,此刻,他双手空空,神色悲戚的仰首向
天,那情形,便好似他一直就是如此,根本不曾有过任何动作一样!
后面,徐美媚苍白着脸,她侧过身去不敢多看,唇色在一下一下的抽搐,呼吸也是如此
急促了。
大麻子掌柜与他的两个伙计全吓呆了,他们早就被龙尊吾的气势窒住,现在,一具无头
体更明显摆在眼前,那具体,方才还是在呼叫喊吼的啊,三位仁兄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方才的气焰不知道全跑到那里去了,而那颗骷髅似的脑袋,就端端正正的立在眼前,天爷,
还瞪着眼,磁着牙,血肉模糊,这,竟会是一颗“人”的吃饭家伙么?
良久……
龙尊吾收起目光,自怀内摸出一绽十两重的金元宝,“碰”的一声摔在桌上,沉沉的向
那大麻子道:“这是赔偿你损失的,这里,怎么处置全由着你了。”
不待对方有所表示,龙尊吾已拉着徐美媚越门而出,他的手是冰凉的,坚定的?触在徐
美媚的腕上,就像是许下他在心里告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