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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沟。
这是进入中条山区之前必经的一个小镇甸,这镇甸却是有着与它那简陋的外表不相称的
繁华,有市集、店??、酒楼、客栈,还有满街反穿着羊皮里,套着厚棉布裤子的行人;天
气是这麽冷,在这掌灯时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些人们的与致,牛皮筒子踩着雪泥咯吱咯
吱的;与酒楼里喧嚷叫嚣之声互相衬映,好生热闹。
离开喧嚣的地方稍远,在一片低矮破屋的屋舍傍,有一家老旧的客栈,这家客栈年龄该
已很大了,门板上的漆色剥落,靠里一张坛台也是灰暗暗的,柢台上一盏半明不暗的油灯,
昏沉沉的灯光,越发显得那个坐在柜上的老账房无精打??;这家客栈是两条直甬道分左右
往里伸展下去,中间便是这间门厅,客房便都在甬道两侧一间间棒着,光度很弱,给人一种
极不舒畅的感觉。
右面的甬道最靠尾的两间客房,已被龙尊吾等人租用下来,唐洁住在最後一间,龙尊吾
等叁个人则同住一间,他们之所以挑选了这麽一家下等旅舍,主要的乃是为了避免铁矛帮或
是魔眸教的耳目,他们并不畏惧,只是因为太疲劳了,现在,正是应该休息的时候。
房里。
龙尊吾已换了一袭黑色洒着白竹图的长衫,手上掂着一件松软的羊皮袍子,他已痛痛快
快的洗完一个热水澡,现在,准备与各人一起到街上去晚膳,本来他不想去的,但却禁不住
朋叁省与易欣的一再怂恿,这两位仁兄早就迫不及的想大吃大喝一顿了。
醉壶公被朋叁省好不容易逼着洗了个澡,一身脏是洗掉了,而头发胡髭却更加蓬乱得有
如鸡窝。
这当儿,醉壶公正抓着背痒,吱着牙道:“看看这套衣裳与皮袍子买得可真不错吧?老
汉找到一家最大的成衣店去买的,他们价钱塌实,老汉是老主顾,咱们一买就是好多套;朋
老弟这件紫缎长袍子穿在身上越发好看,又膘又壮,十足的王孙公子派场………”。
朋叁省正在束手束脚的拉拉这里,扯扯那里,闻言翻翻独眼,道:“人家店里没把老哥
当成要小钱的?”
醉壶公一搔乱发,低吼道:“什麽?要小钱的?他们店里谁不知道老汉是有钱的饼路财
神?哼哼,你这模样才叫腊塌!”
朋叁省跋忙打了个哈哈,转头望向龙尊吾:“我说老弟台,你这金幌幌的鬼面罩,还要
带着?”
龙尊吾摇摇头,道:“当然取下。”。
醉壶公易欣定定的瞧着龙尊吾,道:“龙老弟,说实话,老汉是想诚心交你这个朋友,
但老弟你自从见面开始,一直到现在,不论何时何地都未曾将面具摘下以真面目相示,若是
老弟你有什隐衷,老汉自是不便相强,否则,老弟你就是看我”西月醉壶“不起了。”
朋叁省也搓搓手:道:“易老哥之言有理,龙老弟,咱们也是和素昧生平没有两样,异
日你这金罩儿一脱,我不是就等於完全不识得你了麽?我一片诚心相交,到头来人家问我老
弟是怎个长像,我再一??目结舌,那才叫窘……”
龙尊吾隐在面具後的眸子闪泛着一片澄澈明和的光辉,他将手中羊皮袍子放下,低沉的
道:“二位说的是,只不知道二位是否明白为什麽我会喜欢戴上这张金色面具?”
朋叁省微微一怔之下迅速的道:“是为了避免仇家识出你的真面目?”
摇摇头,龙尊吾道:“若是他们记性好,他们早已认识,必不至忘。”
醉壶公易欣接上嘴道:“那麽,八成是为了行动上的方便,叫人不知道你到底是何许
人?”
龙尊吾又摇摇头道:“亦不是,我若与人结仇留冤,我当不会畏惧人来*拔遥*武林中
人,亦应以光明磊落为必守之道。思维了一会,朋叁省小心的道:“莫不是,老弟,你容貌
丑陋?”
醉壶公易欣也忐忑的道:“或者,五官有缺?”
缓缓地,龙尊吾将金光灿闪的金色面具取下,展现出他那张俊美而英挺,更带着一股出
奇的深沉意味的面庞来,面庞上浮着一抹冷静的微笑,这抹微笑却又凝结在他那双潭也似的
幽邃眸子里,正默默注视着室中他的两位朋友。
朋叁省与易欣怔怔的望着龙尊吾,好像在注视着一件前所未见的珍罕物品,无疑的,流
露在他们脸上的神色正在证实,他们是在看着一件充满了美感的物品|假如一蚌“人”的整
体也可以用“物品”来形容的话。
好一阵——
两个人同时吁了口气,朋叁省喃喃的道:“老弟,你生得好俊………”
醉壶公也舐舐嘴唇,道:“好个年青小伙子………你这容貌老汉晓得,像天塌下来也不
在意………而且,城府深沉………”
龙尊吾微微一笑,道:“我十分平凡,只是较会容忍。”
朋叁省走过来细细端详着龙尊吾,低低地道:“老弟,有这麽一付容貌,为何要加掩
遮?”
抿抿嘴,龙尊吾低沉的道:“并非掩遮,只是世间有些悲苦会令人动容,我不愿将自已
心里的感受摆在表面上那般坦率的给人知道,因此我须要在一些时候隐讳自已,我难以解
释,假如,这要说,也只能说是对某些现实之事的规避,当然,这种规避只是掩耳盗
铃………有很多事,多不能选择,选择自已所喜爱的,适应的………”
有些迷惑,朋叁省眨着独眼道:“这,这就是你戴着面具的理由?”
龙尊吾笑笑,道:“是的。”
朋叁省摸摸下颌,道:“老实说,我不太懂………”
醉壶公易欣闭目沉思,缓缓地道:“龙老弟,老汉多少可以颖悟出你言中所蕴之意,只
是,老汉却说不出………”
龙尊吾淡淡的道:“那就不要说吧,彼此心灵有所默契,不是更好麽?”
顿了顿,醉壶公易欣忽道:“但老汉有一点明白,老弟,别看你行事狠辣,出手歹毒,
你却似是极不喜爱这种血腥生活?对不对?”
龙尊吾一笑道:“和祥之气一向都比暴戾凶蛮来得易於令人接受,嗯?”
易欣想了想,点头道:“不错,没有人愿意活在仇恨与争斗里………”
一侧的朋叁省猛一拍掌,怪叫道:“什麽时候你们变得这般酸气冲天了?可怜我已经饿
得前墙贴後墙,你们还有兴致在这里摆文论古?醉壶公的风火眼一转,嘻嘻笑道:“朋老
弟,老汉不想说你,却又不得不说,呵呵,你果真是一肚子草。”
龙尊吾行向房门,回头道:“二位稍候,我向隔室的唐姑娘打个招呼,咱们这就出
去。”
醉壶公笑道:“请便。”
朋叁省一屁股坐在那把吱吱作响的竹椅上,有气无力的道:“这可不是谈情说爱的时
候,兄弟,你快点。”
摆摆手,龙尊吾启门而去,来到隔室之外,他略一迟疑,轻轻叩了叩门,过了一会,里
面响起一个怯嫩嫩的声音:“是谁?”
龙尊吾低沉的道:“我。”
他这个“我”字像是方才出口,房门已迅速启开;唐洁那张梳洗之後明艳照人的美丽面
庞笑厣相迎,但是,在唐洁的目光刚刚触及龙尊吾脸孔的时候,却蓦然??
愕的将一抹微笑凝结在唇边;她震骇的退了一步,语声微微抖索:“你,你是谁?”
龙尊吾不觉一怔,却又随即哑然失笑,他抚抚面孔,平静的道:“龙尊吾。”
这叁个字宛如熙日的光辉,那麽快的就融解了冻结在唐洁面庞上的??疑,她羞怯的,
却又目不舍移的嫣然一笑,侧过身子:“请进,龙侠士………”
龙尊吾缓步行入房中,唐洁轻轻将门儿掩了,她靠在门上,怔怔的注视着龙尊吾,像是
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一样。
回过身来,龙尊吾有些迷惘的道:“唐姑娘,有什麽不对?”
悚然一??,唐洁掩饰的低下头去,轻细的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哦,我不知道你的面貌………从认识你,我只见你戴着那付冷森森的金色面具………”
龙尊吾扬扬头,道:“现在,你认识了?”
唐洁羞赧的点点头,嘴里说:“认识了……”
心里,却在说:“永生汞世也不会遗忘………”
沉默了片刻,龙尊吾道:“抱歉使你居然在这种较下等的客栈里,什麽原因我想你也许
明白;方才,客栈送来的晚膳你吃了?唐洁眸着那双明媚的大眼,道:“吃了,龙侠士,这
里很好,我觉得十分安静………”
龙尊吾笑笑,那笑,非常特异:“朋兄与易老哥却觉得难以下??,他们一定要拉我出
去吃一顿;我不好太拂他们心意,但我们一走,这里只剩下你,我又不大放心,因此你须早
些休息,将房门闩住,灯光弄小………”
唐洁忙道:“我会听你的话,你放心去………”
龙尊吾咬咬下唇,低低地道:“谢谢,但你却不能睡在床上。”
??愕的瞧着龙尊吾,唐洁尚未说话,龙尊吾已笑了笑,道:“你知道紫芦山区离此不
远,而且,魔眸教的人也最会找空隙,如果他们真来,睡在床上是件最危险的事。”
“哦”了一声,唐洁释然的悄声道:“那,我该睡在那儿?”
龙尊吾胸有成竹的道:“床上的被褥不动,使它整齐的照原样叠着,你这间房子与我住
的格式相同,你抬头看,那具古老的衣柜顶上如何?”
轻轻吸了口气,唐洁有些窘迫的道:“我………我爬不上去………”
龙尊吾自身上拿出一方雪白的丝巾,微微幌身上了那具靠在墙角的红木衣柜上,这具红
木衣柜顶沿有一道做为装饰用的突起花边,恰巧可以挡住一个平卧的身体,而这衣柜,也就
是房子里唯一算得上豪华的家俱了。“仔细将柜顶的灰尘揩净,龙尊吾下来抱起唐洁跃了上
去,他扶着唐洁??下,将那件白狐皮裘为她盖上,搓搓手,道:“委曲你了,唐姑娘,这
有些好笑,是麽?”
唐洁美丽的面庞上浮着一抹甜蜜的微笑,低低地道:“这两天来我经历了好些奇敝的
事………很有趣,在以前,恐怕我连做梦也梦不到,这些事等到将来,不都是一串奇妙的回
忆吗?”
静静的笑了,龙尊吾道:“你想得很美,希望你一直将生活看得如此美好,唐姑娘,你
睡在这里,可能不会舒适,但却比较安全。”
温驯的点头,唐洁轻瞌上眼??,弯长的睫毛彷佛两片微微颤动的扇叶,这神情,好
美,有一股幽幽的迷幻之韵………
龙尊吾不自觉的心里一跳,他摔摔头,翻身而下,刚刚走到房门口,衣柜顶上又传来唐
洁软软地,怯怯地语声:“早些回来,龙侠士………”
摆摆手,龙尊吾没有回头,他将门上的木插轻轻竖起,偏身出去之後猛一带门,於是,
有一声“喀”的微响起在门後,木插已恰好震钻进门闩里。
拂拂衣袖,龙尊吾转身,那边醉壶公易欣与朋叁省早已依在门外等候,尤其朋叁省一脸
的悻悻之色,龙尊吾方才走近,这位大伏堡的四爷已气咻咻的道:“老弟台;你是『罗子不
叫麻』你这叫”坑人“!”
龙尊吾淡淡一笑,道:“太久了?”
朋叁省一把拖着他往外走,边低吼道:“吃饱了肚子再谈还迟麽?非要在这个骨节跟上
要我们两个老家伙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