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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彦读懂了他的顾虑,没有再说什么,他睿智的眼睛依稀看到血玉的未来不会一帆风顺,英雄的生活又何曾顺利过,有得必有失,有些人注定做英雄,逃也逃不掉。
郑彦走后,血玉找到大宝兄弟,结伴回家。
一路上,默默无语,血玉只道他的本家兄弟在为临阵脱逃的行为内疚,自己倒有几分过意不去,他不会安慰别人,只好闷头走路。这样一来,他发觉身体有点儿不一样,以前走十几里就气喘喘吁吁,现在昼夜不停的跋涉也不会累。快点儿回去和父母团聚,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他放开步子越走越快,直到大宝兄弟在后面叫苦不迭地喊他,才停下来歇一会儿。
离村子越来越近了,血玉总感到背后有几双冰冷的眸子盯着他,他回过头,接触到大宝他们视线,眼神那么怪异,他们马上把目光移开了。
血玉终于回到朝思暮想的家中。
“娘!”他一头扑进母亲怀中,“我差点儿见不到您了。”
听了血玉断断续续的叙述,聚在他家破屋里迎接英雄的村人们黯然散去。
母亲抱着血玉,哭得像个泪人。
父亲始终低着头抽旱烟,目光僵滞。打听到红刺嵌在儿子心口的消息后,他就一直这样。
天擦黑时,血玉家已迎来送往十几拨人,不是借钱粮,就是催债。母亲流着泪把他们送走,为了给丈夫治病他们欠了太多的人情和债务,原石没了,大家的希望也没了,今年的田租拿什么交,村里人怎么活下去?没有人知道。
父亲还在闷头抽旱烟。
血玉无声地抽泣,原石被大哥哥拿来救了我的命,难道错了吗?
吃过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晚饭,母亲牵着血玉的手爬上小阁楼,这是他的房间,粗竹子搭成的床上铺着厚厚的稻草和旧被褥。
“路上这么辛苦,安安心心睡个好觉,别为家里的事担心,有爹娘哪。”
母亲为他脱下衣服,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等他睡着了才下去。
血玉沉入梦乡,露出甜甜的笑容,不管怎么说,终于到家了。
山区的深夜,万籁俱寂,血玉睡得正香,忽觉身上一沉,接着一个冰冷的东西抵在心口。他猛睁双眼,昏暗中一个人持刀骑在身上,是父亲,父亲的眼神和大宝兄弟一样怪异。
“爹!”
“孩子,别怪爹。红刺在你心里。如果不能取出换钱,就不能交上田租,村里百十口人就活不下去。”
“爹,您要杀我吗?”血玉挣扎,但是动不了,手脚已被麻绳捆住。
血玉双目垂泪,心中十分害怕。
亲生父亲的刀刺入胸肌,好痛!君要臣死臣不死,此为不忠,父要子亡子不亡,此为不孝,他不敢躲,忘了躲,也躲不开,只由着热泪奔流灼伤脸,灼伤心。“爹……”他喃喃地叫着,看到父亲的泪滚下来,滴在自己的脸上。不是要杀死儿子吗?父亲为什么哭?自己的性命在父亲眼里是什么?他这个生命唯一的延续居然比不上村里人一年的田租。他怎么也不明白。那种感觉与上次挖心不同,不是屈辱,而是彻骨的悲痛。刀尖刺中心脏,血还未出,刀的温度很低,寒冰一样,好冷!
刀刺不进去了,血玉猜它碰到了红刺,刀锋旋转,力图剜出瑰宝。冷汗从血玉脸颊上滑下来。
“孩子他爹,你疯了!”
母亲突然冲进来。她夺下丈夫的刀,把他掀翻在地,割断绳子。
“孩子,他们要杀你。快跑!”
血玉的母亲在生他时难产,产血染红了衣服和她佩戴的古玉,因此孩子取名血玉。她冒着生命危险生下的孩子,怎么能轻易死掉。
血玉逃出家门。
“不要让他跑了。抓住他!”父亲嘶声叫道:“你要是我的儿子就停下。”
村里家家燃起灯火,脚步声嘈杂,村人们都擎着火把追赶血玉。
血玉没命地跑,向着村外稠密的森林。
“我不会死,我要活下去。”可是活下去的目的是什么?意义是什么?
狂奔了七天七夜,从黑夜到白天,不知摔了多少跟头,也不知跑了多远,出来时穿的单衣已经剐得丝丝缕缕,手脚上都是粘糊糊的泥土。
他在小溪边停下,喝足了水,再掬一捧洗漱,水流由浊至清,映出他的脸,方面大耳,红棕色的头发。
“这是谁?”血玉吓了一跳。
等他明白水中倒映的是他本人后,再看手脚,俨然成人。人可以在几天之内长大吗?骇人听闻。他在溪边坐了一天也没想明白。
第二个问题:不能回家,怎么生存?
头几天,血玉以吃野山菌和野果子为生。后来捕些小鸟小兔之类,原始森林里,野兽没见过人类,很容易到手。遇到老虎、金钱豹等猛兽,他就跑。后来他发现,它们很怕他,比他跑得还快,于是他就追它们。一次把一头公金钱豹追得没法了,跟他搏斗,他轻易就把它打死了。那以后,他开始捕猎猛兽。
这片森林住有妖怪,他常常见到他们,起初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很害怕,看多了就习惯了。有时遇到了,向他们打招呼,结果通常是对方落荒而逃,他一头雾水。
如此两年过后,他又想家了。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他原谅父亲。而父母也该消气了,当年的田租不知拿什么交的。现在他会打猎,兽皮可以换钱,交租应该没有问题。父母年纪大了,需要他照顾。于是他打理行装,回到生他养他的家乡。他不知道,他走的那天,森林里的妖怪们都松了一口气。
熟悉又陌生的村庄就在眼前,他不敢贸然在白天进去。
傍晚时分,他敲开自己家的门。门缓缓打开时,他的心“咚咚”乱跳,他不知道母亲能不能认出他。
“你是谁?”一个少妇在门里问,惊疑地望着这个高高大大的围着兽皮裙的青年。
他一时语塞,仔细看,那少妇好像大宝的媳妇。
“请问大嫂,这家的主人在哪里?”他尽量控制语调,怕她听出他的声音。
少妇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没有认出这个本家兄弟。他现在的样子与当初判若两人。
“客人,你是谁?从哪里来?跟那家人有什么关系?”
“我叫…红刺,从很远的地方来,跟他们有点儿交情。”血玉支吾道。
“那家人害人不浅。说原石能卖大钱,骗了我们的钱财,到头来被他们的儿子偷跑了。那年村里好多人家活不下去,大家一核计,把他们赶走,田地和房子分了。就这样还有不少背井离乡的人。这两年,我们过得艰难呀。”
血玉忍住伤心的泪水,“有没有人知道,那对夫妻去哪儿了?”
“没信义的人,要饭都要不到。听说在外乡饿死了。”
惊闻噩耗,血玉几乎站立不住。
“客人,你不舒服吗?进来歇歇吧,我们村的人都很好客,何必认准那家人。对了,客人怎么认识他们的?”
“他们是我的父母。”
血玉哭着跑开,剩下少妇在原地发愣。
悲痛中,茫然不辨归途,血玉竟向城市跑去。
在那里他碰到几个捉妖的道士,从他们那里他知道了自己是谁,学到了很多东西,然后他离开他们,继续自己孤独的旅程。
什么时候我的时间到了,往路边一倒,没有人知道,死了也干净。
可是他是不死的。人生的旅程对他格外垂青,它太长太长,足足有一千年之久。
“我不想做英雄,把我变回去,郑彦,只有你能帮我,你在哪里?”看穿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人心的自私险恶,他只想一死了之。
'注解'
女丑之尸:生而十日炙杀之。在丈夫北。以右手鄣其面。十日居之,女丑居山之山。
2004年3月22日星期一
前传 剑魂(上)
柳条抽丝,春花吐蕊,江南小镇格外优美淡雅,人们换上新装走亲防友,店铺粉刷墙壁,彩画楼阁,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只有一个地方春神不曾到过,她在那里绕了个圈子,把它扔给无边的浓烟和黑暗,那是小陶的打铁铺,这间朝北的低矮房屋,连阳光都舍弃了它,终年黑烟弥漫,热火朝天,店主和伙计只有一个人。小陶的童年就在敲敲打打中度过,他家历代打铁为生,十六岁时父亲去世,他接下了铺子,那以后敲击铁片的单调声响便是他整个生活,如今已经三年了。
小陶抹一把汗水,外面是什么样子?好久没有看到春天的阳光了。为什么人家的青春可以在美景下挥霍,而我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煎熬?想归想,日子还得过下去。虽然镇上只有一家铁铺,但是活儿都很小,挣不了几个钱,几天不干活儿就有饿肚子的危险。
小陶机械地敲打石砧上火红的热铁,牛老爹的锄头现在还看不出形状。
人影挡住了有限的光线,又有生意上门了。
“要打什么?铁锹还是镰刀?”小陶忙着手里的活计,习惯地问。
“麻烦先生铸一口剑。”
小陶的锤子停了一下,心里有种莫名的激动,仍未抬头,“我只会打农具,不会铸剑。”
“这样的话,我只好住下来等先生学会铸剑。”
小陶全身一震,抬头观看。对面是位武生公子,镶金飘带束发,乌丝赛墨,面如羊脂白玉,两道剑眉斜插入鬓,一双秀目星光闪耀,鼻似玉柱,唇若涂朱,白色丝缎长衣,金线勾边护腕,腰系巴掌宽的镶金腰带,左肩苍鹰,右手黑犬,背后枣红骏马。好漂亮的外乡人,小镇地处偏僻山区,这等人物为何突然至此?
“本镇虽属中土,但远离战场,不是要塞,且民风纯朴,自古以来不事刀兵,请客人另寻高明。”
“他的后人居然不会铸剑,传出去谁信?”
小陶面上阵红阵白,恐惧与羞辱齐袭心头,“你认错人了。”他尽量生硬地说。
公子低眉浅笑,笑颜清秀脱俗,并无半点儿嘲弄之意。“先生反驳得太早了。我还没有说先生是哪个的后人。”
小陶瞠目结舌,对方那双寒星般的眼睛仿佛看到他心里,“明天我再和先生讨论铸剑之事。今天我要找个店房住下。这个小镇好像只有一家客店,凑合吧。”他将一袋黑色鳞片一袋铁矿石放在被烟熏得发黑发亮的条案上,飘然离去。
上等的材料,小陶仔细看这两袋东西,激动得双手发抖,如他所言,他从来没有铸过剑,但作为欧冶子的后人鉴赏力当然不会差。当年欧冶子爱女莫邪焚身铸剑之事一出,世间便盛行以铸剑师灵魂作剑魂以利刀兵。欧冶子的子孙急忙逃离越国,隐姓埋名,自此不复言铸剑。闻名于世的神奇铸剑工艺只以文字形式累世嫡传,此外“守住灵魂”四字祖训也成为后人铭记于心的箴言。
他是为剑魂而来?还是只为铸一口剑。小陶越想越觉可疑。父亲临终前不放心的眼神似乎昭示了一种命运,每每他从梦中惊醒,眼前就仿佛悬挂着父亲的眼睛。守住灵魂。死后让灵魂升入天国,能够得以轮回转世,这是父亲对儿子最大的希望。现在要不要立刻逃走?
“小陶,发什么愣?”熟悉的少女特有的清脆嗓音唤回他的注意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灿烂明媚的笑容照亮小陶头顶一方天空。
“蝶儿…”
垂髫少女伸出嫩白的小手,掌心里是一个香气四溢的白皮包子,“刚出锅的肉包,给你垫垫肚子。”
小陶颤巍巍接过包子,脸已经红了。“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想得真周到。”
“因为小陶是天下对我最好的人,我怎能不照顾小陶呢。”春花般粉红的圆脸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令人不敢直视。“快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