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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他六人早就瞧在眼里,此时捉到林平之的一点岔子,竟尔大肆挑拨离间。
岳灵珊伸手指塞在耳朵,叫道:“你们胡说八道,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桃根仙道:“岳姑娘,你喜欢嫁给这个小平子做老婆,倒也不妨,不过有一门功夫,却是不可不学。这门功夫和你一生关系极大,若是错过了机会,日后定是追悔无及。”岳灵珊听他说得郑重,问道:“什么功夫,这么要紧?”桃根仙道:“那个夜猫子计无施,有一门‘化零为整大法’,日后你的耳朵、鼻子、手指、脚指给小林子吃在肚里,若是你身具这门功夫,那也不惧,尽可剖开他肚子,取了出来,拚在身上,化零为整。”
桃谷六仙胡说八道声中,坐船已是拔锚解缆,向黄河下游驶去。其时曙色初现,晓雾未散,河面上一团团白雾,罩在滚滚浊流之上,放眼不尽,令人胸襟为之一畅。船行无多时,白雾中忽然冲出一叶小舟,贴着华山派的坐船而行。这小舟行驶极快,一晃眼间便赶在华山坐船之前,依稀听得船中有女子唱歌之声。只是那歌声极轻极柔,几不可闻。岳不群和岳夫人对望了一眼,均觉这艘小舟有些古怪。
过了小半个时辰,太阳渐渐升起,照得河水中金蛇乱舞,忽见一艘小舟兴起风帆,迎面驶来,其时吹的正是东风,那小舟的青色帆篷吃饱了风,舟身又是极轻,飞也似的溯河而上。岳不群凝目望去,只见青色的帆布上绘着一只白色的人脚,再细看时,那人脚纤纤美秀,显是一只女子的素足。华山群弟子都谈论起来,说道:“怎地在帆上画一只脚,这可奇怪之极了!”桃枝仙道:“这多半是漠北双熊的船。啊唷,岳夫人、岳姑娘,你们娘儿们可得小心,这艘船上的人讲明了要吃女人脚。”岳灵珊碎了一口,心中却也不由得有些惊惶。
那小船片刻间便攻到面前,船中又是隐隐有歌声传出。这一次众人却是听得十分清楚,这歌极是轻柔,浓腻无方,简直不但是歌,慨似叹息,又似呻吟,令人一听之下便即怦然心动。华山派一众青年男女登时忍不住面红耳赤,听那歌声一转之下,更像是男女欢合之音,喜乐无限,狂放不禁。岳夫人骂道:“那是什么妖魔鬼怪?”
小舟中忽有一个女子声音腻声道:“华山派令狐公子可在船上?”岳夫人低声道:“别理她!”那女子说道:“咱们好想一睹令狐公子丰采,能赐见么?”
这女子音声娇柔得宛转,荡人魂魄,华山派舟中所有男子固然为之心动,连素来瞧不起女人的桃谷六仙也不禁手足酸软,甚至岳夫人等一众女子亦觉心神荡漾。小舟中的女子说了这句话后,从舱中一跃而出,站在船头。只见她身穿蓝布印白花的衫裤,自胸至膝围着一条绣花围裙,色彩灿烂,辉煌无比,耳上垂着一对极大的黄金耳环,足足有酒杯口大小。那女子约摸廿七八岁年纪,肌肤微黄,双眼极大,黑如点漆,腰中一根彩色腰带被疾风吹而向前,当真是神采飞扬,双脚却是赤足。这女子风韵虽也甚佳,但闻其音而见其人,却觉声音之娇美,远过于其容貌了。
说话之间,华山坐船顺流而下,和那小舟便要撞上,却见那小丹一个转折,掉过头来,风帆跟着卸下,便和大船并肩而行。那女子脸带微笑,似有嘲弄之意,瞧她装束,绝非汉家女子。岳不群心中一动,陡然间想起一事,问道:“这位姑娘可是云南五仙教蓝教主属下吗?”那女子格格一笑,道:“你倒有眼光,只不过猜对了一半。我是云南五仙教的,却不是蓝教主属下。”岳不群站到船头,拱手道:“在下请教姑娘贵姓,河上枉顾,有何见教?”那女子笑道:“苗家女子,不懂你抛书袋的说话,你再说一遍。”岳不群道:“请问姑娘,你姓甚么?”那女子笑道:“你早知道我姓甚么,又来问我。”岳不群道:“在下不知姑娘姓甚么,这才请教。”那女子笑道:“你这么大年纪啦,胡子也这么长了,明明知道我姓甚么,偏偏又要赖。”她这几句话说得颇为无礼,只是她言笑宴宴,神色可亲,并无相侮之意。岳不群对她仍是执礼甚恭,说道:“姑娘取笑了。”那女子笑道:“岳掌门,你姓甚么啊?”
岳不群道:“姑娘知道在下姓岳,却又明知故问。”岳夫人见那女子身形婀娜,言语轻挑,心下甚是不喜,低声道:“别理睬她。”岳不群左手伸到自己背后,摇了几摇,示意岳夫人不可多言。
桃根仙道:“岳先生在背后摇手,那是甚么意思?嗯,岳夫人叫他不可理睬那个女子,岳先生却见那女子既美貌,又风骚,偏偏不听老婆的话,非理睬她不可。”那女子笑道:“多谢你啦,你说我既美貌,又风甚么的,我们苗家女子,那有你们汉人的小姐太太们生得好看?”似乎她不懂“风骚”二字中含有污蔑之意,听人赞她美貌,登时容光焕发,十分欢喜,又向岳不群道:“那么为什么你知道我姓什么了,却又明知故问?”
桃干仙道:“岳先生不听老婆的话,有何后果?”桃花仙道:“后果必定不佳。”桃干仙道:“岳先生人称‘君子剑’原来也不是真的君子,早知道人家姓什么了,偏偏明知故问,没话找话,跟人家多对答几句也是好的。”岳不群给桃谷六仙说得甚是尴尬,心想这六人口没遮拦,不知有多少难听的话将出来,给一众男女弟子听在耳中,算什么样子?”可又不能和他们当真,当即向那女子拱了拱手,道:“便请拜上蓝教主,说道华山岳不群请问她老人家安好。”
那女子睁着一对圆圆的大眼,眼珠骨溜溜的转了几转,满脸诧异之色,道:“你为什么叫我‘老人家’,难道我已经很老了吗?”岳不群大吃一惊,道:“姑娘——你——你便是云南五仙教的蓝教主?”
众人听得岳不群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惊骇,都是十分诧异,劳德诺却大声叫了出来:“——你——你是五仙教的蓝教主?”原来华山派坐船之中,除了岳不群外,就数劳德诺最为见多识广。他知道五仙教是个极为阴险狠辣的教派。“五仙”云云,只是美称,江湖中人背后提起,都是称之为五毒教。其实百余年前,这教派的真正名称便叫作五毒教,创教教祖和教中重要人物,都是云贵川湘一带的苗人。后来有几个汉人入了教,说起“五毒”二字不雅,这才改为“五仙”。这五仙教中的教众善于使瘴、使蛊、使毒,与“毒圣门”南北并称。五仙教中教众苗人为多,使毒的心计不及毒圣门中门下之士,但诡异古怪之处,却尤为匪夷所思,江湖中人传言,毒圣门使毒,虽是使人防不胜防,可是中毒之后,细推其理,终于能恍然大悟,但中了五仙教的毒后,即是下毒者向你细加解释,你往往还是摇头不信,可见其诡秘奇特非常理所能测度。
众人目光一齐向那女子瞧去。那小舟是在华山坐船右侧,并肩而驶。华山船中众人挤向右边观看,轻重不均,船身也侧向了一边。只听那女子笑道:“我便是蓝凤凰,你不是早知道了么?我跟你说我是五仙教的,可不是蓝教主的属下。五仙教中,除了蓝凤凰自己,又有那一个不是蓝凤凰的属下?”说了这几句话,跟着便格格笑了起来。
桃谷六仙附掌大笑,齐道:“岳先生真笨,人家明明跟他说了,他还是缠夹不清。”其实说到“缠夹不清”,举世无出桃谷六仙之右,可是他们偏偏将此“美誉”放在旁人身上。
岳不群只知五仙教的教主姓蓝,听她这么说了,才知是叫做蓝凤凰,瞧她一身花花绿绿的打扮,确是一头凤凰似的。其时汉人女子将姓名深加隐藏,唯恐旁人知晓,但苗家女子却无这许多顾忌,大河之上,当众自呼,丝毫无忸怩之态。只是她神态虽是落落大方,语音却仍是娇媚之极。
岳不群拱手道:“原来是蓝教主亲身驾临,岳某多有失敬,不知蓝教主有何见教?”蓝凤凰笑道:“我瞎字不识,教你什么啊?除非你来教我。瞧你这副打扮模样,倒真像是个教书先生,你想教我读书,是不是?我笨得很,你们汉人鬼心眼儿多,我可学不会。”岳不群心道:“不知她是装傻,还是真的不懂‘见教’二字。瞧她神情,似乎不是装模作样。”便道:“蓝教主,你有甚么事?”
蓝凤凰笑道:“令狐冲是你师弟呢,还是你徒弟?”岳不群道:“是在下的弟子。”蓝凤凰道:“嗯,我想瞧瞧他成不成?”岳不群道:“小徒正在病中,神智未曾清醒,大河之上,不便拜见教主。”蓝凤凰睁大了一双圆圆的眼睛,道:“拜见?我不是要他拜见我啊,他又不是我五仙教属下,干么要他拜我?再说,他是人家——嘻嘻——人家的好朋友,他就是要拜我,我也不敢当。听说他割了自己的血,去给老头子的女儿喝,救人家姑娘的性命,这样有情有义之人,咱们苗家女子最是佩服,所以我要见见。”
岳不群沉吟道:“这个——这——”蓝凤凰道:“他身上有伤,我是知道的,又割出了这许多血。不用叫他出来了,我自己过来吧。”岳不群忙道:“不敢劳动教主大驾。”
岳不群待要阻止,蓝凤凰轻轻一跃,已纵身来到了华山坐船的船头。岳不群见她身法轻盈,但说有如何了不起的武功,却也不见得,当即退后两步,身子却仍是挡在船舱入口之处,心下好生为难。他素知五仙教十分难缠,若是和她结上了怨仇,她不惜全教覆没,也要和你死拚到底,跟这种邪教拼斗,又不能全仗真实武功,所以一上来他对蓝凤凰十分客气,便是为此。这时蓝教主亲临,在理不该阻挡,可是这样一个周身都是千奇百怪毒物之人进入了船舱,不知用意是善是恶,可也真的收心不下。他身子并不让开,叫道:“冲儿,蓝教主要见你,快出来见过。”心想叫令狐冲出来在船头一见,最为妥善。
但令狐冲失了这许多血后,神智兀自未复,虽听得师父大声呼叫自己,只是轻声答应:“是!是!”身子动了几下,竟是坐不起来。蓝凤凰道:“他受伤甚重,怎能出来?河上风大,再受了风寒可不是玩的。我进去瞧瞧他。”说着迈步便向舱门口走去。她走上几步,离岳不群已不过四尺。岳不群闻到一阵极浓列的花香,只得身子一侧,蓝凤凰已走进船舱。
外舱中桃谷五仙盘膝而坐,桃实仙则卧在床上。蓝凤凰笑道:“你们是桃谷六仙吗?我是五仙教教主,你们是桃谷六仙。大家都是仙,是自家人啊。”桃根仙道:“不见得,我们是真仙,你是假仙。”桃干仙道:“就算你也是真仙。我们是六仙,此你多了一仙。”蓝凤凰笑道:“要比你们多一仙,那也容易。”桃叶仙道:“怎么多一仙法?你的教改为七仙教么?”蓝凤凰道:“我们只有五仙,没有七仙。可是叫你们桃谷六仙变成桃谷四仙,不就比你们多一仙了么?”桃花仙怒道:“叫桃谷六仙变成四仙,你要杀死我们二人?”蓝凤凰笑道:“杀也可以,不杀也可以。听说你们是令狐冲的朋友,那么就不杀好了,不过你们不能吹牛皮,说比我五仙教还多一仙。”桃干仙叫道:“偏要吹牛皮,你又怎样?”一瞬之间,桃根、桃干、桃叶、桃花四人已抓住她的手足,刚要提起,突然四人同时“啊”的一声惊呼,松手不迭。每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