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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别胡说八道。左冷禅此刻狼狈万分,正是你当五岳派掌门的好机会。”令狐冲心中一凛,暗道:“盈盈乔装改扮来到嵩山,原来要助我当五岳派掌门。她是朝阳神教教主之女,乃是此间正教门下的死敌,若是给人发觉了,那可危险之极。她干冒奇险,一心助我在武林中得享大名,对我如此深情,我——我——我真不知如何报答?”
只听得桃根仙道:“方证大师这样的前辈高人,你们不愿让他做掌门人,玉玑子断手断脚,左冷禅不仁不义,自然都不能做掌门了。我们便推举一位剑术之精,当世第一的少年英雄,来做五岳派掌门人。有那一个不服,不妨来领教领教他的剑法。”他说到这里,左掌摊开,向令狐冲一摆。
桃干仙道:“这位令狐少侠,原是恒山派掌门,与华山派岳先生渊源极深,跟衡山派莫大先生又是好友。五岳剑派之中,已有三派是一定拥戴他的了。”桃枝仙道:“泰山派门下的群道并非都是胡涂虫,自然也是拥戴他的多,反对他的少。”桃叶仙道:“左冷禅,你若是不服,便和令狐冲比比剑法,谁赢了,谁做五岳派掌门。这叫做比武夺帅!”
此次来到嵩山的群雄,除了五岳剑派门下以及方证大师,冲虚道人这等有心之人外,大都是存着瞧热闹之心。此刻各人均知五派合并,已成定局,争夺之鹄的,当在掌门人一席。这些江湖上好汉最怕的是长篇大论的争执,适才桃谷六仙跟左冷禅瞎缠,只因说得有趣,还不算太气闷,但若个个如岳不群那么满口仁义道德,说到太阳落山还是没了没完,那可闷死人了,是以众人一听到桃叶仙说出“比武夺帅”四字,登时轰天价叫好起来。这些汉子上得山来,只盼见到许多高手真刀真枪的对打,天门道人自戕毙敌,左冷禅剑斩三肢,这两幕看得人惊心动魄,可说此行已然不虚,但如五岳派中众高手为争夺掌门人而大战一场,好戏纷呈,那可看得更加过瘾了。因此群雄自在封禅台旁聚会以来,以这次叫好最为真诚热烈。
令狐冲心想:“我曾答应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力阻左冷禅为五岳派掌门,以免他为祸武林。只要师父做了掌门,他老人家大公无私,自然人人心悦诚服。除了他老人家之外,五岳剑派中,又有谁配当此重任?”当下朗声说道:“眼前有一位最适于当五岳派掌门的前辈,怎地大家忘了?五岳派若不由君子剑岳先生来当掌门,那里还找得出第二位来?岳先生武功既高,识见更是超卓,他老人家为人仁义,众所周知,否则怎地会得了‘君子剑’三字的外号?我恒山弟子诚意推举岳先生为五岳派掌门。”他说了这番话,华山派的群弟手登时大声鼓掌喝采。
嵩山派中有人说道:“岳先生虽然不错,比之左掌门却总是逊着一筹。”又有人道:“以我之见,五岳派掌门当然由左掌门来当,另外设四位副手,由岳先生、莫大先生、令狐少侠,玉——玉——玉——那个玉磬子或是玉音子道长分别担任,那就妥当得很了。”桃枝仙叫道:“玉玑子还没死呢,他断了两只手,一只脚,你们就不要他了?”桃叶仙道:“比武夺帅,比武夺帅!谁的武功高,谁就做掌门!”千余名江湖汉子跟着叫嚷:“对!对!比武夺帅,比武夺帅!”
令狐冲心想:“今日的局面,必须将左冷禅打倒,断了嵩山派众人的指望,否则我师父永远做不了五岳派的掌门。”当下仗剑而出,叫道:“左先生,天下英雄在此,众口一辞,要咱们比武夺帅,在下和你二人抛砖引玉,先来过过招如何?”他暗自寻思:“左冷禅的阴寒掌力甚是厉害,自己可不是他的对手,但剑法中决计不会输他。赢了左冷禅之后,再让给师父,谁也没有话说。就算莫大先生要争,他也未必胜得了师父。泰山派的两大高手一死一伤,不会有什么好手剩下了。就算自己剑法也不是左冷禅的对手,但也得在千余招之后方才落败,大耗他内力之后,师父再下场跟他相斗,那便颇有胜望。”他挥长剑虚劈两剑,说道:“左先生,咱们五岳剑派的门下,人人都会使剑,在这剑上分胜败便了。”他这么说,那是先行封住了左冷禅的口,免得他提出要比拳脚,比掌法。
群雄纷纷喝采:“令狐少侠快人快事,就在剑上比胜败。”“胜者为掌门,败者作弟子,公平交易,最妙不过。”“左先生,下场去比剑啊。有甚么顾忌,怕输么?”“说了这半天话,有甚么屁用?早就该动手打啦。”
一时嵩山绝顶之士,群雄的叫嚷越来越响,须知人数一多,人人跟着大众起哄,纵然平素极为老成持重之辈,也是忍不住大叫大吵。这些人本来只是左冷禅邀来的宾客,五岳派由谁出任掌门,如何决定掌门之席位谁属,本来跟他们毫不相干,他们原也无由置喙,但这股声势一成,竟然喧宾夺主,变得若不比武,这掌门人确是无法决定了。
令狐冲见众人附和己见,心下大喜,叫道:“左先生,你如不愿和在下比剑,那么当众宣布绝不当这五岳派的掌门人,那也不妨。”群雄大声叫道:“比剑,比剑!不比的不是英雄,乃是狗熊!”吵嚷声中,忽然有一个清亮的声音拔众而起,说道:“各位都愿五岳派掌门人一席,以比武之法决定,既是众意如此,我们也不能拂逆了众位的美意。”说话之人正是岳不群。群雄叫道:“岳先生言之不差,比武夺帅,比武夺帅。”
岳不群道:“比武夺帅,原也是一法,只不过我五岳剑派合而为一,本意是减少门户纷争,以求武林中同道和睦友爱,因此比武纷争只可点到为止,一分胜败便须住手,切不可伤残性命。适才泰山派天门道兄,玉玑道兄一死一伤,令我好生伤悼,这可大违我五派合并的本意了。”众人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静了下来。有一大汉说道:“点到为止固然好,但刀枪不生眼睛,真有死伤,那也是自己晦气,怪得谁来?”又有一人道:“若是怕死怕伤,不如躲在家里抱娃娃,又何必来夺这五岳派的掌门人?”群雄都轰笑起来。岳不群道:“话虽如此,总是以不伤和气为妙。在下有几点浅见,说出来请各位参详参详。”有几个人叫道:“快动手打,又说些什么?”也有人道:“别瞎捣乱,且听岳先生说甚么话。”先前那人道:“谁瞎捣乱了?你回家问你大妹子去!”那边跟着也对骂了起来,双方言语越说越粗俗。岳不群道:“那一个有资格参与比武夺帅,可得有个规定——”他一出声说话,便将口出污言秽语之人的声音压了下去。只听他继续说道:“比武夺帅,这帅是五岳派之帅,因此若不是五岳派门下,不论他有通天本领,可也不能见猎心喜,一时手痒,下场角逐。否则的话,争的是‘天下武功第一’的名号,却不是为决定五岳派掌门了。”群雄都道:“对,对,不是五岳派门下,自然不能下场比武。”也有人道:“大伙儿乱打一起,争那‘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可也不错啊。”但这人如此说,显是胡说,旁人也没加理会。
岳不群续道:“至于如何比武,方不致伤残人命,不致伤了同门的和气,请左先生一抒宏论。”左冷禅冷冷的道:“既是动手比武,一定要不可伤残人命,不得伤了同门和气,那可为难得紧。不知岳先生有何良策?”岳不群道:“在下以为,最好是请方证大师、冲虚道长、丐帮帮主、青城派余观主,几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出作公证。谁胜谁败,由他们几位评定,免得比武之人缠斗不休。咱们只分高下,不决生死。”方证大师道:“善哉善哉!‘只分高下,不决生死’,这八个字,便消弭了无数血光之灾,左先生意下如何?”左冷禅道:“原来的五岳剑派五派,每一派只能派出一人比武夺帅,否则每一派都出数百人,不知比到何年何月,方有结局。”
群雄虽觉五岳剑派每派出一人比武,五派便只有五人,未免不大热闹,但这五派若是掌门人出手,他本派中人绝不会有人向他挑战,只听得嵩山派中数百人大声附和,旁人自然也无异议。桃枝仙忽道:“泰山派的掌门人是玉玑子,难道由他这个断手断足的牛鼻子来比武夺帅么?”桃叶仙道:“他断手断足,为什么便不能参与比武?他还剩下一只独脚,大可起飞腿踢人。”群雄听了,无不大笑。
泰山派的玉音子怒道:“你这六个怪物,害得我玉玑师兄成了残废,还在这里出言笑人,终须有人叫你们一个个也都断手断足。有种的,便来跟你道爷单打独斗,比试一场。”说着挺剑而出,站在当场。这玉音子身形高瘦,气宇轩昂,这么出来一站,便如岳峙渊停,道袍随风飘动,更显得神采飞扬。群雄见了,不少人大声喝采。
桃根仙道:“泰山派中,由你出来比武夺帅吗?”桃叶仙道:“是你的同门公举的呢,还是你自告奋勇?”玉音子道:“跟你又有什么相干了?”林叶仙道:“当然相干。不但相干,而且大大的相干,相干之至。如果泰山派是公举你出来比武夺帅,那么你落败之后,泰山派中第二人便不能再来比武了。”玉音子道:“第二人不能出来比武,那便如何?”忽然间泰山派中一人说道:“我们可没答应一派只出一人。如果玉音子师弟败了,泰山派另有好手,自然可再出手。”正是玉磬子。桃花仙道:“哈哈,另有好手,只怕便是阁下了?”玉磬子道:“不错,说不定便是你道爷。”桃实仙叫道:“大家请看,泰山派中又起内哄,天门道人死了,玉玑道人伤了,这玉磬、玉音二人,又争着做泰山派的新掌门。”这句话确是说中了玉磬、玉音二人的心意。玉音子道:“胡说八道!”玉磬子却冷笑声数声,并不说话。桃花仙道:“泰山派中,到底是那一个出来比武?”玉磬子和玉音子齐声道:“是我!”桃根仙道:“好,你们哥儿俩自己先打一架,且看是那一个强些。嘴上说不清,打架定输赢。”
玉磬子越众而出,挥手说道:“师弟,你且退下,可别惹得旁人笑话。”玉音子道:“为什么会惹得旁人笑话?玉玑师兄身受重伤,我自要替他报仇雪恨。”玉磬子道:“你要替他报仇雪恨呢,还是比武夺帅?”玉音子道:“凭咱们这点儿微末道行,还配当五岳派掌门吗?那还不是痴心妄想?我泰山派上下,早就一致主张请嵩山左盟主为五岳派掌门,我哥儿俩又何必出来献丑?”玉磬子道:“既是如此,你且退下,泰山派目前以我居长。”玉音子冷笑道:“哼,你虽居长,可是平素所作所为,服得了人吗?上下人众,都听你话么?”
玉磬子勃然变色,厉声道:“你说这话,是何用意?你不理长幼之序,欺师灭祖,本派门规第一条怎么说?”玉音子道:“哈哈,你可别忘了,咱们此刻都已是五岳派门下,大伙儿同年同月同时一齐入五岳派,有什么长幼之序?五岳派门规还未订下,又有什么第一条、第二条?你动不动提出泰山派门规来压人,只可惜这当儿只有五岳派,没有泰山派了。”玉磬子给他说得无言可对,左手食指指着玉音子弟子,气得只是说:“你——你——你——”
千余名汉子齐声大叫:“上去打啊,那个本事高强,打一架便知道了。”玉磬子手中长剑不住晃动,却不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