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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珠,几乎突出眶外,拚起残呼力气,颤栗地嘶唤道:“爹,您老人家……
为什么要取孩儿性命?”
锦饱蒙面人没有答腔,身躯却抖战了一下,但手掌却扬了起来……
徐文心头掠过“天台魔姬”所说的故事,倏然悟到这便是曾一度要毁自己的锦袍蒙面人,他,不会是自己的父亲,虽然衣着身形无一不肖……
他凄厉地吼叫道:“你是谁?”
对方仍不开口。
徐文挣命地滚转身躯,只要移近数尺,能接触到对方身体的任何部位,便可立致对方于死命。
但,他的打算归于徒劳,身躯方一蠕动,对方的手掌已告拍下。
“哇!”
半声惨号,划破黎明前的宁静,徐文五官溢血,抽搐了一阵,不动了。
锦袍蒙面人俯身探了他的脉息心房,证明已断了气,像来时一样,悄然而逝。
半声惨号,业已惊动了邻近房客,纷纷开门探视,有人惊呼一声:“出了人命了!”
一时步履杂沓,人声如潮,齐涌上了这间上房。
店主气急败坏地喊嚷道:“人命关天,小二,赶快报官相验!”
然后作揖打能地请走了那些看热闹的旅客,把房门上了锁,众旅客怏怏散去,但仍三五成群,谈论不休,从外表看,徐文是一个落魄书生,同时只有一条手臂,死状又是七孔溢血,看来象是中毒暴毙。谋财、仇杀,似乎都不可能,死因成了一个谜。
不知过了多久,徐文复苏过来,发觉自己躺在房门地上,靠头的地方,一片斑驳的殷红,他猛地省起被锦袍蒙面人击倒的那一幕。
曙光透进窗棂,使灯光显得十分黯淡。
他翻身坐起,身上并没感觉什么太大的痛楚,这倒是匪夷所思的怪事了,他分明记得对方第一掌,打得他口吐鲜血,倒地不起,第二掌,虽然他立失知觉,但回忆刹那的情况,那是致命的一击。
对方有意要自己性命,当然不会手下留情,自己不曾服药,也未疗伤,竟然伤势不重,的确想不透其中道理。
莫非又是她?
他不期然地想到了“天台魔姬”,上次他在运功疗伤时遭灾袭,按理决无活命的道理,而竟然奇迹似的活了,起初他认定她别有所图而虚构了那动人的故事,现在自己亲身经历,证明她当时说的全系事实。
除非是她,有这本领使自己复活,但她人呢?
他忽然觉得对她的态度似乎太冷酷了些……
想尽管想,却事无佐证。
他的意念又回到神秘的锦袍蒙面人,当然,他不是自己的父亲,天下再狠毒凶残的父亲,也不会杀害自己的子女,何况,没有任何理由使得父亲动了杀机。
那对方是何许人物呢?
为什么与父亲的秘密装束完全一样?
为什么连身形也略无差别?
为什么要取自己性命?
他想不透其中蹊跷,摇摇头,站起身来,全身有一种虚飘飘的感觉,撩一把用过的水净了面,理了理衣衫,正待开门……
突地——
房门外起了一片喧嚷。
“就在这房中,大爷,是五更天时发现七孔流血暴毙的!”
“事实真的是如此?”
“小的斗胆也不敢欺骗。”
“开门验过尸再说。”
徐文怔了一怔,不愿与这些俗人惹厌,打开后窗,飞登屋顶,飘然而离。
店主开了锁,推开房门,“差役”“忤作”人等一涌而入,不由全呆了,房内空空如也,只剩下地上几摊紫色的血清。
为首的那名师爷三角限一翻,向店主喝问道:“怎么回事?”
店主打着哆嗦道:“小人不知,分明……分明尸体是锁在房内的,众位旅客可以作证!”
“照你这一说,死人复活而遁了不成?”
“这……这……”
“莫非毁尸灭迹?”
店主两膝一软,跪了下去,脸色苍白,汗珠滚滚,颤声道:“大爷明鉴,小人不知其中究竟!”
“锁了回衙!”
“喳!”
差役之一,应了一声,抖了抖手中铁链,就要往店主颈上套落……
就在此刻,一个干娇百媚的女子,在房门口出现,脆生生地道:“还是省了吧!”
那名趾高气扬的师爷,转头一看,陡地脸色大变。
现身说话的正是“天台魔姬”,无巧不巧她与徐文落在同一间店中,先后发生的事,她完全清楚,只是她不愿与徐文碰面,任何人都有其自尊心,数天前的那一幕,她还不能淡忘,她的美艳妖媚,使所有的人直了眼。
“天台魔姬”望着手足无措的师爷道:“沈伯刚,恭喜你改行做了师爷,别人不知,难道你不晓,江湖诡谲,何必惹火烧身,店主是无辜的,你看着办吧。”
说完,姗姗而去。
姓沈的师爷定了好一会神,把手一挥道:“回衙!”
且说徐文离了旅邸,一口气奔出镇市之外,才缓下身形,脑海中仍晃动着锦袍蒙面人的影子,这假冒父亲形象,三番两次要取自己性命的,到底是谁?
只有一个解释,对方可能是自己无意中结下的仇家,忌殚自己的杀手,故而冒充父亲的形象,比较容易得手,但对方又何以知道自己的身分,与父亲的秘密装束呢?
谜!
不可解的谜。
突地——
身后传来一个极其耳熟的女子声音道:“‘地狱书生’,慢走!”
徐文停身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来的赫然又是“天台魔姬”。她的确像阴魂不散似的老缠着自己,本待不睬她,忽然他想起自己身负的血仇,自己曾决心改变作风,换一个面目做人,从事索仇,以“天台魔姬”的能为,倒很有利用价值。
俗语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一个人要改变定了型的性格,的确很难,但在受了极大的打击,或是极欲达到某种目的的情况下,就不能同日而语了。
徐文淡淡地道:“有何见教?”
“天台魔姬”本来预备接受他的冷漠,这态度反使她感到意外,嫣然道:“今天你似乎与平常不同?”
徐文一笑道:“在下忽然感到过去对姑娘的态度太不该!”
“为什么?”
“过去事出误会……”
“指什么而言?”
“锦饱蒙面人的事件。”
“你相信了?”
“相信了,而且我发誓要查出此人到底是谁?下手的目的何在?”
“上次你曾说那是你父亲?”
“是的,那是根据姑娘的描述,到今天凌晨……”
“你证实了对方不是令尊?”
“噫!姑娘也知道……”
“我看到了全部事件的发展。”
“哦!难怪……”
“难怪什么?”
“在下自料必死……”
“而你又活了,是吗?”
徐文从内心升起一股感激之情,这倒不是装出来的,深深一躬道:“在下谨谢援手之德。”
“天台魔姬”神秘地一笑道:“我一直旁观,没有出过手,事实上我也不是锦饱蒙面人的对手……”
“但在下何以死而复活呢?”
“也许将来你仍会经历这种事。”
“在下不解。”
“这……不说也罢,将来你会明白的。”
徐文满腹狐疑,他揣不透对方话中之意,本来他生相十分俊逸,只是眉目之间不时流露的那股乖戾之气,使他的风采打了折扣,现在,他为了报仇,决心改变性格,争取别人的好感,完全收敛了那冷酷乖戾的气质,虽然此刻他十分憔悴,但掩不了天生的风采,唯一的缺憾,便是少了一条手臂。
“天台魔姬”何以无视于他的残缺,而倾心示爱,的确令人不解,但天下事很多是不能以常理衡量的男女爱悦,更是难测,一般人归之于一个“缘”字,可惜,徐文对她毫无爱意,他深深厌恶她那冶荡之态。
“兄弟,你愿意接受我这称呼吗?”
徐文心里打了一个结,暗骂她无耻,但口里却爽快地应道:“可以!”
“那你也愿意叫我一声大姐?”
“以年纪而论,这原无悖情之处。”
“你答应了?”
“是的。”
“天台魔姬”登时心花怒放,一层薄薄的红晕,飘上粉腮,柳眉如画,秀眸充波。她很美,很动人,这一点徐文是不否认的。
她怔了怔,正色道:“兄弟,你似乎有极大的心事?”
徐文心中暗生警惕,故意一挑眉,反问道:“何以见得?”
“昨夜你在旅邸中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唉声叹气,你不否认吧?”
徐文被触及内心深处的创伤,几乎忍不住流下泪来,但他终于忍住了,让血泪往肚里流,不经意地一笑,诡辩道:“我是偶然想起这些日子迭遭的不如意事,其实说穿了并没有什么,身为武林人必须接受这些挫折,当然,有些事是曲在自己!”
“天台魔姬”七巧玲珑,当然不满意这种解释,但也无话可说,转口道:“你似乎突然变了很多?”
“是吗?也许这是历练的结果。”
“对于锦袍蒙面人,你有没有什么端倪?”
“半丝端倪都没有。”
“你要报仇?”
“当然。”
“这……很难!”
“很难?”
“嗯!以我两次眼见,合你我二人之力,恐怕还不是他的对手。我想了很久,想不出他的来路,像这等高手,为数不多……”
“那就不一定了,能人头上有能人,一山还比一山高,如果是平素不行走江湖的人物,你根本无法猜起。”
徐文口里说着,心里却又另打上了一个结,他原来认为对方冒父亲形貌便于对自己下手的推测否定了,以对方的身手,取自己性命不难,何必多此一举,更令人不解的是对方不曾开过口,也不说明下手的原因,这是武林中罕有的事。
难道他真的是父亲本人?
但这意念,随即被情理所否定,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天台魔姬”又开了口:“兄弟,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出身来历吗?”
徐文一震,歉然道:“大姐,请原谅小弟格于师训,目前不便奉告!”
“天台魔姬”却毫不为意地道:“那就算了,我也有同样的苦衷。”
这句话,当然是告诉徐文,他大可不必反问她的来历。
“大姐,我们是巧遇吗?”
“可以说是,我是赶赴一个地方参加一个大典,想不到我们先后投入了同一旅邸,这不算巧吗?”
“参加什么大典?”
“你听说‘卫道会’这名称没有?”
“这倒不曾听说过!”
“三日后,该会举行立舵大典,曾请江湖各帮派和知名之士观礼!”
“哦!大姐也在被请之列?”
“是的。”
“那大姐是知名之土了?”
“天台魔姬”娇嗔道:“兄弟,别对我来这一套。”
徐文心念电转,自己如能参与这大典,说不定能碰上要找的仇家,至少,可以藉机打探一些线索,转念之中,随道:“这‘卫道会’顾名思议,是以除魔卫道自居了?”
“大概是!”
“会主是何许人物?”
“你看吧!”
说着,递过一份大红柬帖。
徐文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
敬启者:百年以远,武道式微,正义不彰,武德败坏,武节荡然,魔长道消,有目共鉴。有心同叹,志士扼腕!爰约集正义之士,组此卫道之会,期能重振武德,消彼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