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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个年逾六十的男人施以色诱,这难度端的不小,但卓小圆却十分自信,她自入幻狐门后,就抱定一个宗旨,“但凡男女都有七情六欲,只要对症下药,投其所好,纵是柳下惠这样的君子,也必是我卓小圆的裙下之臣”!
她只用了短短数月的时间,就以自己独特的“情挑”撩拨得范增想入非非,为了整个计划能够得以顺利实施,她又不惜以色相将项诚收为己用,当这一切准备就诸之后,她的行动便开始了。
——首先,她算准了项羽一天的行程,然后让项诚以项羽的名义请范增进入别院。
——当范增一到,她马上焚香沐浴。范增色心既动,就难免生出偷窥之心,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
——一旦让项羽撞上,以他的禀性,绝不容许另一个男人冒犯他最心爱的女人,即使是用目光,他也认为是一种不可饶恕的亵渎。
但是,这个计划看似完美得无懈可击,其实还有一个致使的漏洞。卓小圆担心即使自己的“情挑”已使范增心猿意马,但以范增的老成持重和静心功夫,未必就能让范增完全丧失理智,所幸的是,她幻狐门中有一种秘传的催情药香,名唤“洞房花烛”,无色无味,融入檀香之中,可以让人在不知不觉中着了道儿,最是厉害不过,饶是范增这等聪明之人,最终也难逃此劫。
这么说来,范增岂非死定了?
卓小圆知道范增在项羽心中的地位,也了解范增与项家的渊源,杀不杀范增,其实就在项羽一念之间,但卓小圆无疑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深知“此时无声胜有声”,用任何语言都不如自己的哭更能撩拨项羽的杀心,所以,她这一哭,顿时将自己扮成一个无辜的弱者,反而置身事外,坐收渔翁之利。
看着背跪请罪的范增,项羽虽然已经拔剑,却迟迟没有落下,这绝非是他心怀仁慈,换作另一个人,他早就一剑杀了,独独是这个范增,由不得他不三思而行。
当年起事之初,万事艰难,项羽之叔项梁带着项羽数度登门,请求范增出山襄助,范增都婉言相辞,直到最后一次在范府的草堂之中,项梁再三恳请,范增才实言相告:“老夫少年成名,却一直归隐乡里,其实就是为了等待一个机会,如今暴秦将亡,诸侯并起,正是英雄建功立业的乱世,老夫早已有心出山。然而,良禽择木而栖,老夫亦想投身明主,尽心报效,留名青史,善终一生,今观你叔侄二人面相,恕我直言,都非有海纳百川之度量,万一日后老夫有何过错,未必就能善始善终,与其如此,老夫不如留在这草堂之中,了此残生岂不更好!”
项梁求贤若渴,又深知范增的才情之高,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善谋之臣,当即跪下道:“先生有此顾忌,乃人之常情,今日我项梁对天发誓,先生若能为我所用,今生今世,绝不伤先生一根汗毛!”
当年项羽在场,这些话到了今时今日,还历历在耳,犹似发生在昨天一般,更让项羽不忍下手的是,这些年来,西楚军南征北战,打了不少大战恶战,却从来不败,这其中无一不是范增一人在幕后精心策划,呕心沥血,尽心尽职,可谓是项羽最为器重的左臂右膀,倘若自己因为一个女人而杀之,天下人又将如何看待自己?
项羽的剑犹自在手,但他的剑气已不如先前那般咄咄逼人,范增是何等样人,骤见生机再现,顿时痛哭流涕道:“微臣一生谨慎,自重名节,想不到人到老了,反而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真是罪该万死,但还请大王看在微臣追随项公与大王以来一直忠心耿耿、尽心尽职的份上,剑下留情!”
他只认罪,却不辩白,卓小圆初时还有几分担心自己的阴谋暴露,细想之下,顿时明白了范增的用心。
男女间的太多事情,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此刻项羽正在气头之上,倘若范增辩白,只能是火上添油,弄不好反倒引来杀身之祸,范增聪明一世,当然不会在这一点上犯糊涂。
卓小圆机关算尽,想的就是借刀杀人,当然不想就此罢休,但范增的老谋深算和应变之快出乎了她的意料,仓促之间,一时也想不到应对之法。
项羽听着范增略带哭声的嗓音,看到的又是满头白发,心中不由一软,冷然道:“本王的确是想一剑杀了你,冒犯本王的爱妃,比冒犯本王更甚,要是天下人知道本王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又将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本王呢?”
范增连连叩头,一脸惭愧之色道:“是微臣为老不尊,以致于让大王蒙耻!”
“你知道就好!”项羽冷哼一声道:“不过念在你这些年来的功劳,本王也不是无情之人,何况当年还有叔父对你的承诺,本王就免你一死!”
“谢大王恩典!微臣只有将功补过,尽心为大王效命才可以报答大王的不杀之恩!”范增乍闻生机,连声道谢,整个人仿佛舒缓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
“不过……”项羽的声音极冷,话锋一转,令范增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本王已不想再见到你,三日之内,限你离开此地,否则,别怪本王不念旧情!”
范增只觉头脑一晕,差点昏了过去。
他少年归隐,数十年来就等着一个能够留名青史的机会,如今暴秦已灭,西楚立国,眼见自己数年的努力终于可以得到一些回报的时候,却因为一个女人,而误了自己一生的名节,这不仅让他感到惭愧,更感到痛心。
他缓缓地回过头来,看着项羽如黑洞般的眼睛,明白自己大势已去,想到自己曾经是那么的风光无限,如今却像一只落水狗般可怜,他已欲哭无泪。
当卓小圆的螓首微抬之时,两人的目光在刹那间交错,范增的心陡然一沉,多出了几分莫名的苦涩。
因为,他所看到卓小圆的眼神之中,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而是一种蔑视。
这种蔑视的眼神如利刃般刺入他的心中,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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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增被逐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纪空手的耳中,纪空手坐在小楼上的栏杆前,仰望着蓝天上的朵朵白云,轻轻地说了一句:“项羽自断其臂,可见天要灭楚!”
龙赓微微一笑道:“公子兵不血刃,只用一封书函就废了范增,这一着棋可谓是妙不可言,看来刘邦早就预见会有今天,是以,精心埋下伏笔,但他千算万算,最终还是为公子做嫁衣!”
纪空手淡淡而道:“单凭一个卓小圆,只怕还没有这个能耐,你如果细想一下,就应该明白以项羽的行事作风,又怎会为了一个女人而驱逐自己的倚重谋臣,何况此时大战在即,正是用人之际,项羽岂能不知其中的得失利害!”
龙赓不由一怔,显然没有将问题看得如此之深,道:“但是不管怎么说,范增的确是因为卓小圆的缘故才被驱逐的,这可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这一点不错!”纪空手的脸色依然还有几分苍白,显见心脉之伤未愈,身体还有几分虚弱,“但卓小圆一事只是一个导火索,真正让项羽下决心驱逐范增的,是流传于楚地的一些谣言!”
“谣言?谣言止于智者,项羽纵算不是智者,也不会因一些空穴来风的事情而自断其臂吧?”龙赓虽然与项羽从未谋面,但他深信,一个身为五阀阀主之一、又是数十万大军统帅之人,绝非寻常人物可比。
“有些谣言的确止于智者,但有些谣言只要你能对症下药,就连智者也会信以为真!”纪空手笑了一笑,道:“子房,是不是?”
张良缓缓地站了起来道:“是的!的确如此!只不过要造这种谣言,通常都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第八章
第八章
龙赓这才明白范增驱逐一事的背后,竟然还有张良在精心谋划。
“你付出了什么代价?”纪空手问道。
“我用了二十万两黄金,买通了项羽身边的三个近臣,又花五万两黄金,买通了楚国境内的近万名孩童,最后还牺牲了七名死士,最终得到了一个这样的结果!”张良像是一个账房先生,一五一十地报着数目,只是说到那七名死士之时,神情顿时黯然起来。
纪空手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张良道:“我花五万黄金是要这些孩童替我传一句话,就说‘范增曾道: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更阅人无数,可断今日之天下,姓刘不姓项’!”
“他真的这么说过吗?”纪空手微笑而道。
“他当然没有说过,所以才叫谣言!”张良道:“但是说的人多了,谁还相信这是谣言呢?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以为范增的确说过这句话!”
“但是你却花了二十万两黄金买通项羽身边的三个近臣,其用意何在?”纪空手看了龙赓一眼,问道。
“谣言流传于市井,时间一长,也就失去了它的效用,惟有让项羽亲自听到这些谣言,它才可以真正做到物有所值!”张良不紧不慢地道。
“我明白了!”纪空手一拍手道:“可是我想不通的是,这句话真的能管用吗?”
张良淡淡笑道:“为了造这么一句谣言,足足耗费了我半月的时间,诚如刚才龙兄说过的一句话,项羽纵不是智者,也是一个非常聪明之人,要想让他相信,谈何容易?所以要造出一句有水平的谣言,的确让我费尽了一番周折!”
红颜站在纪空手的身边,“扑哧”一笑道:“谣言不就是瞎话吗?论起说瞎话的本事,我们纪大少爷绝不谦虚!”
众人为之一笑,张良道:“小公主说笑了,此事关系到楚汉争霸的最终走势,子房岂敢视同儿戏,谣言虽然只有一句,但是既要合乎范增的禀性与口气,又要让项羽心生疑惑,端的难煞人也。左思右想,最后才确定用这句话!”
红颜乐道:“这倒要请教子房了!”
张良道:“范增少年成名,一向以名士自居,以后又归隐山林数十年,难免养成孤傲自负的性情,从他的口中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殊属正常,别人未必就不相信。而以项羽的禀性,以及他与范增之间的关系,他绝不相信范增会造反或谋逆,他所担心的,倒是范增另择明主,助汉灭楚,因为他深知名士本性,重名未必重利,但求死后留名青史,不求今生良田万顷,有了这样两点,就不愁项羽以假当真,从此对范增心生芥蒂!”
纪空手道:“既然如此,何以又赔上了七条性命?”
张良肃然道:“我也不想这样,但是凭一句谣言就能废掉范增,公子未免也太小看项羽了。于是我派出死士,伪造书函,扮成与范增联络的奸细,故意暴露行踪,让西楚军士擒获,这样做看上去委实不太高明,但却可以一点点地加重项羽的疑心,当卓小圆一事发生之时,项羽理所当然就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纪空手看着窗外渐呈金黄的秋叶,眉间紧锁,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道:“那七名死士只怕已是尸骨无存了吧!”
张良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道:“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死者逝矣,惟有厚恤活着的人,才能表示对死者的敬意,我已拨出七千两黄金,七千亩良田,妥善安置了死者家属!”
“你办得好!”纪空手的眼神里透出一股森然的杀气,缓缓而道:“我们绝不能让死者在九泉之下流泪,更不能让范增的命活得如此富贵,二十万两黄金,七条人命,这样大的代价,只有让范增的头颅来偿还!”
“这一点也是我当时未能料到的。”张良颇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