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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洛河立即抬起右手,摊开手掌道:“我怎么可能被那小屁孩伤得这么严重?你看看!我不过是瘀青了……”
这只巴掌上横过一道触目惊心的宽厚淤青,有些地方更转成了黑紫的颜色。仿佛看见了苏洛河抓住长鞭咬牙切齿的瞬间,林微微的手掌似乎也酸痛了起来。
她低声问:“很痛吧。”边将食指上沾着的药膏涂上去。
药膏清凉,涂到那因瘀伤而火辣疼痛的地方,瞬间缓解了刺痛。
苏洛河看着林微微小心的将药膏涂开,左手捏着茶杯,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没有伤到筋脉。”
“嗯。”林微微抿着嘴偷笑。对于苏洛河的伤势,孟柯可没有明显提及过。方才自己胡诌出来的那句话,无非是因为苏洛河的别扭脾气,使得林微微不得不用上了激将法。
原本说出口的时候还觉得用这句胡诌来激苏洛河挺白痴的,像苏老大这种行走江湖惯了的风云人物,怎么会被个小屁孩的一鞭而抽得伤了筋脉?
练武之人,伤了筋脉是多严重的一件事情呐。更何况,苏洛河受伤的还是右手。若是真的伤了筋脉,便不能再打架,不能再斗殴,也不能再做那江湖传言中右手持剑横行无忌的苏妖孽了。
可是,苏洛河居然信了。不仅被这句话激得紧张兮兮地摊开手来给林微微查看他的伤势,而且还认认真真的解释说他没有伤到筋脉。
苏妖孽的筋脉传闻中如铜墙铁壁一般,哪是随便什么人想伤得到就伤得到的?
林微微闷头替苏洛河上药,一点点一点点缓慢轻柔的擦开。
苏洛河再三思量,觉得还有必要再深入解释一下,于是别别扭扭的清清嗓子道:“我这手好了,照样还是可以狠狠揍人的。”
林微微抬起眉头瞅了他一眼,复而低头。啧啧啧,这人伤成这副模样,怎么脑子里想的还是揍人呢?
真想劈开他的脑袋看看,那里面究竟装的是怎么样的一团思路。
苏洛河见林微微抬眉低头间,满眼的不忿,以为她不信自己的话,依然相信着孟柯的胡说八道,于是道:“孟柯这人说话特别不靠谱,你千万别信他。我告诉你——臭丫头,即使现在这手伤得厉害,我仍能随便将几个人狠狠打趴在地上,一点问题也没有。”
他说得激动,恨不得跺脚捶胸表示自己言语的真诚可信。
林微微没见过有人嘴硬成这样,明明先前擦药时自己下手重了点,马上便听见了苏洛河倒吸口冷气地嘶了一声。应该痛得很厉害吧,可是为什么还要这么嘴硬呢?
替苏洛河擦好药,林微微接着替自己那无辜崴了的脚脖子擦起药来。
“所以,”苏洛河一字一顿,似乎因为什么而略有些别扭和尴尬,却还是咬咬牙努力说出口来,“所以啊,你以后跟着我混也肯定没什么问题的。我照样能把你罩得好好的。”
“……”林微微冷汗。老大,你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有兴致拉帮结派呢?
“怎么样?”苏洛河眸光闪闪。
“哈?什么怎么样?”林微微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反正现在到了曦宜城了,等找着你师父的时候将他甩了,然后跟着我混,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林微微看看脚上的伤,说:“这崴得不大严重,想来明天大约能好些。到时候我要去静王府那边找静王世子的,我师父在不在他那都不好说呢。”
“明天留在这养一天伤,”苏洛河提议的时候,唇角有丝很容易便令人察觉到的奸笑,“后天我们陪你一道去静王府上。”
林微微力争道:“现在我师父有没有被抓都还不清楚呢,耽搁太久不好。”
“就一天。”苏洛河坚持,“你也能好好养一下伤。”
林微微正奇怪着,突然听见一个病怏怏的声音飘了过来,“原来你是想去静王府找静王世子啊。”
顺着那个声音望过去,林微微很惊讶地看见陈景跃扶着门,摇摇欲坠的往里走,胸口印着两个大脚印,顶着一头鸡窝般的头发,与之前那个温润谦和的公子形象大相径庭,林微微很失礼地惊叹了一声。
好在陈景跃一身肌肤麦色健康,即使一身模样已经十分狼狈,却至少没有显得邋遢不堪。
他一屁股坐在苏洛河的左手边,看看茶盘中已经没有杯子了,于是很顺手地将苏洛河面前那茶杯拿了过来,仰头将苏洛河喝剩了半杯的茶水大口吞下,然后告诉林微微道:“你若是想找静王世子,那便明天好好在庄上待着吧。千万别出去,十成十的扑个空。”
“为什么?”林微微疑惑。
陈景跃得意洋洋道:“因为明日是我生辰,他定会前来。”
林微微想,她终于可以放心踏实地养这崴了的脚脖子了。
夜间,月上柳稍时,林微微一跳一跳地跑到院子里。
今夜月光大好,圆圆如银盘挂在空中,照映着整个院子分外明亮。
睡了大半天的林微微此时无端端的精神起来,一跳一跳地,找了块竹林旁的大石头坐了下来。
这里是洛国最南的边城曦宜城,紧紧靠着南疆。
还记得小时候去夏涟漪家玩,夏涟漪拿着从南疆带回来的衣裙得意的炫耀说:“是不是很漂亮?”
小小的林微微抓了抓衣角,实话实说道:“这布很糙哦。”
夏涟漪白了她一眼,指着她的鼻尖说:“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
林微微摊手,佯装无可奈何道:“我确实好久没有吃到葡萄了,你家有葡萄吃吗?”
夏涟漪狠狠白了她一眼,扔出一句:“吃货。”
……
一晃眼好些年过去了,瘦条条的夏涟漪变成了包子身烧饼脸,牵着个五岁的胖头娃娃时常跟林微微埋怨心宽体胖的苦恼。
而过去白胖胖的林微微却变成瘦条条的模样,跟着一个吝啬的师父辗转洛国将近一年,如今更有些瘦巴巴了。
林微微伸长双臂,看着略显得空荡的袖子。
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在变,没有什么是定在原地的。漂漂亮亮的夏涟漪变成了大胖子;刘管家的山羊胡子变成了斑白的颜色;明明和自己一般高的张良,不知道什么时候高出了自己一个头。
在这样一个月色迷蒙的夜晚想起张良,林微微的鼻子莫名有些发酸。林家大宅里,林微微最想念的人或许就是他了。
从小到大,无论做错什么,都有张良护着;无论弄砸了些什么,都有张良顶着;无论出了什么样的漏子,也都有张良罩着。
林微微想起他的身影,在院子里迎风舞剑,晨曦微露的那第一缕阳光洒过来的时候,他正好发现了难得早起的林微微。
他有些惊讶,问:“怎么今天这么早?”
林微微笑眯眯地捧了个盒子出来说:“因为今天是你的生辰。”
……
明天,是陈景跃的生辰。
这个月底,是张良的生辰。
而夏涟漪的,是在下个月。
最近好多人生日啊。
林微微托着腮,望着天际那一轮圆月,说了句:“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张良……夏涟漪……还有那许久许久未曾见过的某人……
33静王世子
暖烘烘的日头当空照着,昏昏欲睡的林微微揉揉眼睛,懒洋洋的打了个大哈欠。
后头的朱八刀戳戳林微微的肩头,低声奇怪道:“微微姑娘,你昨个不是从下午就开始睡觉了吗?”
林微微边打着哈欠边抽空道:“就是因为睡得太早,害得我晚上没觉睡了。”
孟柯回过头来,低眉淡淡看向林微微昨天扭伤的那脚,问了句:“好了?”
林微微虽然仍是睡眼惺忪的,却略提起了些精神夸奖道:“嗯,好得差不多了,你给的那药真是不错。”
孟柯却伸手,一脸冷漠:“还我。”
林微微在斜跨的小包里掏了掏,将那药膏还给孟柯后,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世界上原来还有比师父更抠门的。”
孟柯正色,略扬起声线,似是在解释:“这个,很贵重。”
“有多贵重?”林微微追问。
孟柯却默默看了她一眼,并不回答,转过头去。
朱八刀的一张大脸凑了过来,小声窃窃道:“据说是他老子留下的秘方。”
孟柯将药膏收好,抖抖袖子,见队伍向前挪动了几分,便几步跟上,定定立在苏洛河身后。
林微微沉头同朱八刀嘀咕道:“有了方子不是可以自己配的么?怎么那么宝贝?”
朱八刀抓抓后脑勺,道:“好像是里头有一味药材是要取自大宛国的什么什么地方,要新鲜的,他老子留下的就剩这么几盒了,所以很宝贝的。”
“哦。”林微微点点头。反正崴到的脚今个儿不痛了,淤青也褪了好些。虽然没有好全,但伤也七七八八了,不擦药的话,大约两三天应该也能好全的。
只是不知道苏洛河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林微微回过头来,正想向朱八刀打听苏洛河手上的伤势恢复情况,却见朱八刀扛在肩头的那四个礼盒摇摇欲坠,林微微连忙搭了把手将那几个盒子稳住了。
林微微冷汗道:“你小心着点啊。等会儿还没走到大门前献礼,就把这几个东西给摔了。”
朱八刀擦擦额头冒起的丝丝冷汗,“盒子大了点,东西在里面晃荡得厉害。”说完,憨憨的笑了起来。
林微微将那最上面的小盒子拿下来抱在怀中,边跟着队伍往前挪边说:“朱八刀,你怎么一老受欺负啊。你看看孟柯手上什么也没拿,你却拿着这么多,也不会抗议一下?”
朱八刀面上的笑容十分诚恳,诚恳得近乎傻气,“少爷受了些伤不是,孟柯说他累坏了要休息,你一个姑娘家的……所以,还是只有我拿了。”
林微微对着孟柯的背影狠狠白了一眼,“他,累坏了?蒙你的吧。”他们行一般多的路,睡一般多的觉,怎么他孟柯就累坏了呢。
朱八刀极其诚挚地点点头,“累坏了应该真的。孟老弟昨天悄悄溜出去办事,可是一个晚上都没睡呢。”
林微微晃晃手中的礼盒,有东西在里面骨碌碌晃荡来去,于是信口猜测道:“是出去办这些礼物?”
朱八刀有些尴尬,似乎不知该如何说起比较好。孟柯适时插了句话,语气干巴巴道:“我办的,是大礼。盒子里,是少爷办的。”
那大礼又是什么呢?
林微微还来不及打破沙锅问到底,队伍终于排到了尽头。
弦和庄外长长的送礼队伍一路排到了山下,庄内开了许多流水席位,凡是来送了些礼的都能混到一顿大餐,于是乎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好些人,提着鸡鸭鱼肉干菜竹菘等等便宜货的人,也都来混饭了。
相比较这些人而言,苏洛河一行人带来的四个礼盒显得十分有诚意。
一身青缎锦衣的陈景跃高兴坏了,啪啪拍着苏洛河的肩膀道:“哥们儿,不错啊,这几个盒子倒是挺好看的,里面不会是空的吧。”
做为苏洛河小团队中暂时的一份子,林微微听了陈景跃的这句话不大高兴,打抱不平之气油然而生。林微微伸手将盒子在陈景跃耳朵边晃了晃,只听得里面有个什么物件荡来荡去的声响,林微微于是理直气壮反驳陈景跃道:“这里面可是有东西的。”
陈景跃一脸不信,抱手示意旁边的仆从现场验货。
苏洛河满脸坏笑,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孟柯淡淡的,用冷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