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许是老爷有要事嘱托张良吧,”刘管家安抚着林微微,却掩不住他自己满面的焦急和慌乱,“小姐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被刘管家的神色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林微微愣愣盯了他一会儿,奇怪地嘟喃道:“你为何比我还要紧张?”
刘管家古怪地抽抽嘴角,笑容十分勉强,抬头朝书房看了几眼,连哄带劝地拉着林微微走开了。
书房内。
夜灯如豆,人影憧憧。
长久的沉默中,一室气氛压抑地令人窒息。
张良低垂着头,紧握着双拳,仿佛周身的血液将要凝固了一般。
林老爹起身,背着手缓步踱了几趟来回,终定在了他的面前。
“张良,我记得你来到林家的时候,是七岁。……”林老爹突然开口,话题却摸不着边的回到了从前的从前。
那是一个白雪皑皑的冬日,七岁的张良绷着一张小脸,跟在刘管家身后进了林家大宅。
彼时的林微微还只是一个四岁的小白胖丫头,得了一把夏涟漪差人送来的小号西湖绸伞,很兴奋地在走廊上一开一合地试手感。
这用西湖上好绸缎特地打制的小伞上,精巧绣制着殷殷绽开的朵朵寒梅,甚是好看。
刘管家带着张良走到廊前,鞠了鞠,对林老爷和林夫人恭敬道:“老爷,夫人,这便是我那旧友临死前托咐于我的孩子。”
林微微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绸伞,一边歪头朝张良看去。明明是只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孩童,眉目中却有着异乎寻常的深沉。
那日,白雪铺天盖地的下着,落在张良的肩头发梢,他却不拨也不拍,只定定站在刘管家身后,侧头望着一地白雪发着呆,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林微微眨眨眼,拉了拉老娘的手,趴在她的耳朵边说了几句,老娘盈盈一笑点点头,白胖胖的林微微便旋了旋手中的小伞,迈开小短腿几步跑下廊去。
漫天白雪被林微微手中那把小巧玲珑的绸伞阻隔,张良蓦地一抬头,便看见那张粉扑扑的小脸对自己嫣嫣巧笑,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分外清澈明亮。
或许是见他闷声沉默的模样不甚有趣,林微微打量了他几眼,便转而抬头端详起撑在头顶的这把花绸伞。
张良顺着她的眼神看去,望见那些绣得栩栩如生的寒梅,殷红的颜色被跌落其上的白雪衬得极为刺目,凛冽的寒风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停了。
林微微纤长浓密的睫毛扑扇扑扇,古灵精怪地呲呲牙,问他道:“是不是很漂亮?”
这是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不问姓名,不问来历,只是那般鬼灵精般的笑着问他,这把伞是不是很漂亮,似是同熟识多年的玩伴。
……
林老爹缓缓述说着当年的记忆,突地话锋一转,道:“你可知我为何会答应刘管家留你在林宅?”
张良抬眉,一双刚毅冷峻的双目疑惑地朝林老爹望去。
林老爹缓缓道:“因为,你让我想起一人……”
张良一震,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恒朝第一虎将陈世杰,当年太祖杀入京都,若不是他舍命劝阻,我等士族子弟怕早已命丧黄泉,又何谈今日立于朝堂为国效力。……”
林老爹深深一叹,“……可惜昭和十二年,他被卷入了封箱案,一家大小皆以逆贼之名满门抄斩,……”
林老爹轻轻拍了拍张良的肩膀,“你眉宇间的神采,与他很像。”
张良霍地想要起身说些什么,却被林老爹突然发力,按了下去。
林老爹缓缓道:“……我敬他是英雄,也信你终有一日会如他一般。……只是谋逆的罪名一日不除,我便无法安心交托微微进这样的漩涡……”
张良紧握成双拳的指间隐隐泛白,“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记不得是有多久了。”林老爹背手,俯视他道。
京都百里之外的一家荒野小屋中,收留了三个临时落脚于此的人。
户主是一位豪爽热情的猎户,招呼了这几位用了晚饭后,又将最大的一间房收拾出来给这三人休息。
朱八刀摊了张草席,一蜷身子睡下,便呼噜噜打起鼾来。
孟柯翻身背对苏洛河道:“我不会估错,她定是那吏部尚书的独女。”
“嗯。”
“那为何仍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
苏洛河舔舔干裂的嘴唇,尴尬道:“怎么办,好像有点紧张。”
孟柯冷冷评价了一句:“无聊。”
60沉冤
这一夜的京都异常闷热;林微微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才得以睡着。等到她一觉睡醒时;天色早已泛出了鱼肚白;林微微一个打挺赶忙起身;随意收拾了一下自己;便拽起那封莫名其妙得来的信笺往外跑。
只是很可惜;她起得实在晚了些,林老爹去了早朝,做为贴身侍卫的张良也随着一道去了。
林微微站在林府门口;望着那条笔直宽阔的道路无比失望的吐了一口气。
明明起得挺早的;怎么就是没有赶上呢。
踢着道路上的碎石;林微微来回踱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昨日收到的那封信上写着“冉城一别;别来无恙。”,她直觉认为这封信或许便是那宣王世子所写,可是如果将这封信以及这件事情告诉了老爹和及张良,他们必定会问:“微微,你在冉城究竟是如何认识了宣王世子的?”
这是一个揪心的问题。
一来,事情不可避免的扯到了静王世子颜子轩的身上,而他偷盗肖沉水画作的问题,依然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二来,她林微微哪有同宣王世子别过,她当时明明只是在跑路途中回头瞄了他一眼,……
诶?不对。
林微微想,她那时并不确定所看见的那个人是不是宣王世子,只是凭着那人一身华贵打扮和气度便觉得如传闻中骄奢/淫/逸的宣王世子很有几分相像。
可是,如果老爹之前收到的那封告知林微微行踪的信,与这封奇怪塞入林微微手中的信都是宣王世子所写,他又怎么能凭着那匆匆一望的那一眼,而确认自己便是林微微呢。
她确定自己与宣王世子从前并未见过面,也确认自己不论品行容貌都无法大名远播,那宣王世子怎么可能又怎么会认识她?
但如果这些信并不是宣王世子所写,那又该是何人所为呢?
林微微思忖着“冉城一别,别来无恙。”这八个字,想了半天,在冉城中别过的无非就只有那几个人——宣王世子,以及那肌肉硕硕的壮汉许将军。
许将军吧,那神采气质怎么也不可能写出这么文绉绉的八个字来。
想着想着,林微微便觉得昨天夜里和今天早上,没来得及将这信的事情说给老爹和张良知道,实在也是件好事情。若是真说了,他们一问起来,林微微真是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
念及于此,林微微便将那信往衣襟里塞了塞,白了眼紧跟在屁股后面的那个侍卫,迈开步子回屋去了。
“哐”一声重重关上房门,林微微瞄了眼老实站在外头的人影,心情无比愤懑。
外头那人缩缩脖子,想了好半天还是说了一句:“小姐,你别那么生气,这老爷吩咐的事情我总不能不听呐。”
林微微一脚踢倒了樽小杌子,不耐道:“老爷的话就是话,我的话就不是话了?我说了不爱被人跟着!不爱被人跟!!”
外头那人又缩了缩脖子,却不敢说话了。
替自己倒了杯水,林微微咕咚咕咚喝完,从衣襟拿出那信甩在桌上,气鼓鼓地一头仰倒在床上。
才仰了不过半刻,林微微突觉不对,又一骨碌地坐了起来。
望着那封方才甩在桌上的信,林微微缓缓皱起眉头。
一步一定的走去,拿起那封信翻过来,昨日明明在信封上看见的那“林微微”几个大字,却奇怪地不见了踪迹。
林微微翻来翻去看了好几遍,果真是空白一片的信封。
迟疑着缓慢将其中的信纸抽出摊开来,竟发现那信纸上也是空白无字。
那些字呢?
都去哪了?
都神隐了不成?
林微微圆瞪着双眼,震惊无比的看着那空无一字的信封和信纸。这是什么情况?写出来的字迹竟然都会不见的?
想起那日从宣王府中仓皇逃离,想起那日她鬼使神差的回了个头,想起那个一身锦衣华服的男子,微微眯起狭长的凤眼,嘴角轻扬似笑非笑,想起昨日她面前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手中便握住了这封只过了一晚便字迹全隐了的信。
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微微咬唇,想了许久,遂下定了决心。
屋外。
艳阳璀璨,分外扎眼。
昨天夜里憋闷得慌,原以为会有一场大雨,却没想到今日照样是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
候在林微微房门外的那个侍卫揉揉鼻子。今日听得刘管家吩咐钱妈妈少洗些衣物被褥,说是今日会有大雨,可看着这天气,着实不像是会有大雨将至的天气呀。
正走着神,突听得屋内传来一身闷哼。
这侍卫一凛,几步冲到门口,却不敢推门冲进去,焦急问了声:“小姐,怎么了?”
只听屋里那人哼了几声,颤声道:“肚子好痛,我被人下毒了。”
“下毒?”侍卫一愣。林家大宅里,谁敢对林大小姐下毒?她给别人下毒倒有几分可能。
屋里那声音幽幽然荡到门后,虚弱道:“快……快点进来救我啊……”突听得很夸张地呕吐声,只听林微微哇哇大哭道:“我都吐血了,你还不进来。”
匆忙中,那侍卫来不及多想为何林大小姐虽然闷哼得厉害,但说话依然中气十足。更来不及多想为何林大小姐已经飘到了门后,催促着他跑进去,自己却不愿意搭个手拉门出来。
他慌乱中推门闯入房中,猝不及防地被一根粗木拍昏在地。
林微微拍拍手,得意洋洋地奸笑起来。
今日的早朝下得格外晚一些,张良于是有了更多恍神的时间。
这些年来,他的记忆逐渐被有关于京都的一切填充得饱满而丰富,令他忘记了许多不当忘记的事情。
七岁之前,他一直生活在一个叫番砾的小山村里。
他跟着婆婆长大,对母亲唯一一点的记忆,便是母亲临死之前紧紧拉住他的手说:“你的父亲,是个盖世无比的英雄。”
那是母亲第一次提起有关于父亲的话题,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婆婆年纪大了,耳朵很不好,总是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却总也听不清楚。他的性子本就很冷,面孔也是整日绷着的,村里的小孩一见着他就是一副发怵的表情,他便干脆像个哑巴一般整日整日的沉默起来。
昭和十三年,他七岁,那时婆婆已经死了半年。他靠山上采下的药材和野菇与城里来的商人换些日用品和吃食,继续过这他那安静到令人窒息的日子。
夜晚来临的时候,他常常攀上屋顶,抱膝仰望头顶瑰丽的苍穹。
母亲死了,婆婆也死了,可他还活着。
他知道自己应该活着。他的生活中,应该要有一些美好的事情存在,也应该要有更多值得铭记的人。
所以,他应该要好好活下去,等到某些美好的事情来临到他的生命,等待能够铭记住他也值得被他刻进心底的人。
某一天,他等来了一个人。
那瘦骨嶙峋的医师将他一把抱住,热泪盈眶道:“陈世杰,他果然是最像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