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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洛河嗤一声笑起,双眸弯弯减弱了他素日里喧嚣跋扈的气势。林微微呆了呆,发觉这副面孔原来还可以如此清雅柔和。
林微微发愣的时候,苏洛河缓缓说了句:“我想想,就叫我的名字吧。”
他说着,缓缓靠上前来,在林微微未及反应之时轻轻碰上了她的双唇。林微微怔愣地圆睁着双大眼睛瞪他,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当她的视线碰上了抬眼窥她的苏洛河,蓦地发现他居然满目的紧张,一副比她林微微更仓皇不安的模样。
两人大眼瞪小眼,呆呆相望了好半天,林微微突然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后别过脸去,苏洛河忙也跟着咳了几声,怏怏缩回头来。
这尴尬劲一直持续到晚饭时才结束,结束的原因是因为林微微要想好好吃上这顿饭得需要一个人帮忙。
林微微右手上伤势原本并不太重,只是当时伤得深了些,昏迷中又流了不少血,并苏洛河的包扎拙劣且不及时,所以林微微的身体在当时便有些虚弱。
随后两人为寻出口潜入湖中,凫水中的牵动导致她手上的伤口再次撕裂开来,又因为在湖水的浸泡以及大雨的冲淋后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风寒热感之下牵动伤情致使她昏迷的这几日高烧不退,吴贞她爹吴老医师说,要是再烧半日,她林微微便彻底废了。
林微微追问:“那废了的意思是……?”
吴贞长睫扑闪,指指脑门道:“光这废了。”
林微微呛了口汤,不住咳了几声道:“还好我掐着点醒过来了。”
吴贞杏眼微眯,唇角带笑,“没事,醒不过来你这准相公也定会负责的不是。”
方儒适时屈肘推了吴贞一下,朝她使了个眼神,吴贞立即会意,忙摆摆手道:“我不是咒你的会便傻瓜,我只是想说你要是真烧傻了,他也不会不管你不是。”
这会儿连吴老医师都看不下去了,重重咳了几声,吴贞才吐吐舌头一脸抱歉地收了声。
被她这么撩了几句,林微微和苏洛河默默朝对方窥了一眼,哪知这暗暗一窥竟都在同一时刻,两相对视着二人的脸颊都噌的一声沾上了些桃粉色。
吴贞见着他们两人相视之下有些含情脉脉的味道,原本蔫了情绪再次高涨起来,两手一拍提议道:“姑娘,你右手伤了使不得筷子,就让你相公帮你夹菜吧。”
林微微刚要分辩,吴贞急忙重复了一句:“我知道,不是相公,是准相公。”
林微微囧着一张小脸,双颊更红了,苏洛河抿抿嘴,默默敛起了浮上眼角眉梢的欢喜,朝烧鱼夹去,却被吴老医师一筷子拨开。
吴老医师冷着一张脸,“鱼生火。”
苏洛河豁然,朝烧肉夹去,却还是被他一筷子打开。
吴老医师继续冷着那张脸,缓缓扒饭:“肉生痰。”
吴贞张张嘴哑然了片刻,“爹,我备饭的时候明明问过你她可否吃的,你当时没做声呐。”
吴老医师扫了她一眼:“我们的伙食总不能因了别人被带差不是。”说完,他敲敲一碟苦菜一碟茼蒿道,“她就只能吃这个。”
林微微:“……”
苏洛河:“……”
方儒见着气氛尴尬,忙打圆场,“姑娘才刚醒来,是该将养着吃些清淡的,待过了些日子就可以才那肥腻之物了。”
吴贞黛眉微蹙,不满地懒懒扒着烧鱼肉边道:“害我费了好些力气准备了这么多有的没有的。”
方儒忙迎了张笑脸上去,“好久没吃上娘子精心烹制的菜肴,今日真真是要幸福得泪流满面了。”
林微微:“……”突然听见这么坦荡的肉麻兮兮的话,真是冷汗潸潸汗毛直竖。
苏洛河:“……”各种不舒服。
两人偷瞄了吴贞夫妇那副粘兮兮的神色,直被腻得满心翻江倒海般。若不是此刻得人恩惠,且是因了别人的好心暂住下来,苏洛河十成十的会拍桌而起叫嚣道:“你们有完没完?!”
苏洛河强压下满腔翻腾着的吐槽冲动,朝林微微看去一眼,却不知怎的从来就不怎么默契的他们居然又在这一刻对上了眼神。
吴贞那处,依然如倒翻的蜜罐子般涌出各种甜言蜜语。
在这糖衣的布景之中,林微微与苏洛河相觑着,望向对方的眼神缓缓如四月春光般煦暖起来,那弥漫在两人间一整个下午的尴尬气息也在此时消散殆尽。
吴老医师看在眼里,低眉夹了口苦菜,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
77牵挂
旬日后。
吴老医师替林微微拆了纱布;林微微抬臂瞧了瞧;臂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留下了些深重的伤痕。
吴贞说;若是林微微没有淋到那场大雨;若是淋了大雨后早些换掉透湿的衣衫;若是能再早些清整一下伤口,她或许就不会高烧三日不退;伤口就不会发炎感染;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即使好了也还是留下了豁大的疤痕。
林微微自己倒是不大计较这个伤疤。
伤在臂上,长袖一挡,除了她自己别人可什么样都看不见;又何必在乎太多;反正这疤痕不想要也还是在的,犯不着给自己找难过了。
吴老医师将拆下的纱布整了整,从药箱里拿了盒药膏出来放到桌边,“每日三次,过得一年半载这伤就辨不出来了。”
林微微一听一天要三次,还得擦上个一年半载,登时便没了擦药的兴致。她一向喜欢繁而化简,不喜欢太过冗杂的事情,觉着臂上的痕迹虽然确实不大美观,但因为吴医师照料得好,倒是没有结成不平不整,不过是颜色深沉以致清晰可辨这处曾伤过。
林微微想想,反正不是在脸上,还是由得它这么着算了。
虽是这么想着,林微微却不好驳了吴医师的好意,收了那盒祛疤淡痕的药膏,恭恭敬敬地道了声谢。
吴医师点点头,却仍定定坐在她对面,不整药箱也不收桌上的瓶罐,只这么默默坐着似乎有话要说。
“姑娘在外多日,家中可牵挂之人?”
每日换药,他皆沉默寡言,今日还是第一次主动问起林微微的事情。
这么一问之下,林微微不禁怅然。她的伤好了许多,苏洛河那边恢复得却有些缓慢,吴老医师说这是新伤牵动旧患,虽然没有累及五脏,却因为伤的是肋骨,没可能像伤了皮肉的林微微好得这么快。
抚着苏洛河胸前伤口的时候,林微微依稀能感觉到他沉沉的心跳。苏洛河总是满面不屑地嗤一声翻她一眼,说:“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而实际上是不是小伤还真轮不到他说了算。
吴贞说,她家相公方儒可告诉她了,苏洛河平常总这么一副不屑样,换药时疼得满面冷汗却是不提的,应该平日里这伤也不会有多好受。
林微微听吴贞说这些的时候很有些难过。他装成这么若无其事的模样不过是不想自己太担心,所以即使林微微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她依然嚷着不大舒服,希望苏洛河能在吴家再养些时候,待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出去找孟柯、朱八刀他们汇合。
至于什么时候回家,林微微想,大约要等他们三人组无恙重聚之后,她才能放心离开吧。
虽然,她很囧的发现自己其实没什么作用,也更帮不上什么忙。
吴医师问了这么一句,却见林微微走了神,沉默许久也不见回答,于是默了默,换了个问题道:“你喜欢他?”
如此直白的问题从这个素日寡言的老头子口中问出,林微微一个惊惶,险些被自己的唾沫呛到。
“啊?……啊……呃……”林微微犹犹豫豫中,接连使用了一串语气词将这问题拖了下来。
面对这个与老爹年纪相仿的人,林微微觉得要回答他所问的这个问题实在有些障碍。与吴贞巧笑着循循善诱的姿态不同,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严肃认真,仿佛是林微微的长辈一般,令得林微微很是匪夷和语塞。
吴老医师一瞬不眨的盯着她的双目,待着她的回答。
逃避不得,林微微只好捋了捋浏海,尴尬地笑了笑,算是做了个肯定的回答。
吴老医师眼瞳之中有丝光亮悄然黯了下去,他低眉扫了林微微手侧的伤疤一眼,不再多说些什么,缓缓起身开始收拾起桌面和药箱来。
“吴医师,”林微微将他那瞬神色变化看在眼中,想起初次见得他时,他亦是这么冷清的看了自己一眼,想起数日前在吴宅中再次见得他时,他明明知道床榻上躺着的苏洛河伤势更为严重,却还是卸了药箱直奔自己而来,“你是不是认识我?”
林微微莫名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一出口便觉着似乎问得不大好,却无奈已经脱口而出。
吴老医师刚挎上药箱,听得林微微这么一问,眉梢突地一皱,抬头时却又立即恢复了他一贯的泰然神色。
“没有。”他摇头,肯定道。
说完,转身便出了门。
林微微拿起桌上的药膏盒,翻覆在手中。
……是真的没有吗……
那为何他在初听见这个问题时突地顿住,眉梢微蹙,眼眸中有丝难言之色一闪而过。
正午时分,夏蝉吵得厉害。
苏洛河被禁在这小小的院落中数日,本就满心烦躁,被那知了之声搅扰着,更是郁结得不得了。
一拳捶在廊柱上,苏洛河恨恨道:“吵死人了,我这就去把满院的蝉给捉了来杀杀杀。”
林微微冷眼看他,一把揪住他的袖子令他迈步不得,“这种抓虫的小事,劳烦不了老大你动手,”林微微拍拍胸脯毛遂自荐道,“我来。”
要不是看着苏洛河嘴硬着怎么样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伤势,林微微其实很想说:老大,你这时飞身上树去抓那些个夏蝉么?要是你因为抓几只蝉搞得翘了辫子挂在树上,真是有损你老人家建设了数年的江湖威名呐。
林微微说着便要去寻个长杆,想着再将上面弄个圆弧状的网兜便可以捕蝉了。不过从前这事一直是张良干的,今日要她这只会抓蝉来整工具,还真是有些为难。
林微微将欲转身之时,却不想被一只手臂捞住,环着她的脖颈将她一把勒着拖到身边,苏洛河道:“说了你得叫我名字,不准再叫老大了。”
林微微巴巴望了苏洛河一眼,“啊?……啊。”
苏洛河勒着她,不依不挠道:“态度不够诚恳。”
顾忌着苏洛河胸前的伤,林微微不敢奋力抵抗,钻了几下见逃不出去,只好耷拉着眼皮道:“是,好的,苏洛河。”
说完,斜斜偷看了他一眼。
苏洛河得意的眉头飞起,瞅着林微微涨红的脸觉着可爱至极,于是忍不住又下了力气,将她搂在怀中勒了勒。
林微微的双颊如透红的柿子般火辣辣的烧,一张小脸即窘迫又尴尬,被苏洛河揽在怀里逃脱不得,无奈瞪了他好几眼,“苏洛河,你是不是想勒死我啊?!”
苏洛河哈哈笑着狠狠揉了揉她的脑袋瓜子,“放心,我使的劲刚刚好。”
林微微汗颜:“刚刚好把我掐死?”
苏洛河双眸皎皎靠上前来,气势汹汹地呵呵笑了声,却在下一秒贴到林微微的耳畔,柔声道:“放心。……舍不得。”
恰在这时,一阵清风拂面而来,将他这番柔声细语吹散,化做浓浓柔情沁入心绯之间。
林微微怔怔望向他,心如擂鼓。他却在此时更凑上前,眼眸深深盯住她的双瞳,低眉朝那红唇触去。
“咳。”突地一声轻咳,似是从林微微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