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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是文天祥的两句诗句,文天祥慷慨就义之时,张三丰正当年青,对这位英雄丞相极是钦仰,常常自叹其时武功未成,否则必当舍命去救他出难,此刻面临生死关头,自自然然的吟出文天祥这两句诗来。他顿了一顿,又道:“其实文丞相也是不免有所拘执?但求我自丹心一片,管他日后史书如何书写!”望了俞岱岩一眼,心道:“我却盼这套太极拳能够流传后世,何尝不是和文丞相一般,顾全身后之名?唉!管他能传不能传,武当派能存不能存!”
赵明白玉般的左手轻轻一挥,那大汉躬身退到了她的身后。她微微一笑,说道:“张真人既是如此固执,暂且不必说了。就请各位一起跟我走吧!”说着站起身来,她身后四个人身形晃动,团团将张三丰围住。这四人一个便是那魁梧大漠,一个穿着乞儿的鹑衣,当是丐帮中的高手,一个是身形瘦削的和尚,另一个却是中年女子。张无忌见这四人的身法或凝重、或飘逸,个个非同小可,心头一惊:“这位赵姑娘怎地手下竟有如许高手?”
眼见张三丰若是不跟随而去。那四个人便要出手抓他,张无忌心想:“敌方高手甚众,这一班人又尽是奸诈无耻、不顾信义之辈、非围攻光明顶的六大派可比。我就算是击败了其中数人,他们也决计不肯服输,一拥而上,总之难以保护太师父和三师伯的平安。但事已至此,只有竭力一拚,别无善策了。”他正要挺身而出,喝阻那四人,忽听得门外阴侧侧的一声长笑,一个青色人影闪了进来,这人身法如鬼如魅,如风如电,倏忽间欺身到那魁梧汉子的身后,一掌拍出。那大汉武功甚是了得,知道有敌来袭,更不转身,反手便是一掌,意欲和他互拚硬功。岂知那人不待此招打老,左手已拍到那中年妇人的肩头。那妇人闪身躲避,裙底飞出一腿,踢他小腹,那人早已攻向那名僧人。瞬息之间,他连出四掌,攻击了四大高手,虽然每一掌都没打中,但手法之高,真是匪夷所思。这四人情知到了劲敌,各自跃开数步,凝神接战。
那青衣人站在张三丰身旁,并不理会敌人,却是躬身向张三丰拜了下去,说道:“明教张教主座下晚辈韦一笑,参见张真人!”原来这人正是韦一笑。他摆脱了途中敌人的纠缠,兼程赶至。
张三丰听他说自称是“明教张教主座下”,还道他也是赵明一党,伸手击退四人,多半另有阴谋,当下冷冷的道:“韦先生不必多礼,久仰青翼蝠王轻功绝顶,世所罕有,今日一见,果是名不虚传。”韦一笑大喜,他少到中原,素来声名不响,岂知这位张三丰居然知道自己轻功了得的名头,躬身说道:“张真人武林山斗,晚辈得真人称赞一句,当真是荣于华衮。”他转过身来,指着赵明道:“赵姑娘,你鬼鬼祟祟的冒充明教,败坏本教的声名,到底是何用意?是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如此阴险毒辣?”赵明格格一笑,说道:“我本来不是男子汉大丈夫,阴险毒辣了,你便怎样?”韦一笑第一句便说错了,被她驳得无言可对,一怔之下,说道:“各位到底是何来历?先攻少林,再扰武当,倘若各位和少林武当有怨有仇,明教原有不该管闲事,但各位冒我明教之名,乔扮本教教众,我韦一笑不能不管!”
张三丰原本不信百年来和朝廷作死敌的明教,竟会投降蒙古,听了韦一笑这几句话,这才明白,心想:“魔教虽然声名不佳,遇上这等大事,究竟毫不含糊。”
赵明向那魁梧大汉说道:“你听他吹这等大气,你去试试,瞧他有什么真才实学。”那大汉躬身道:“是!”收了收腰间的鸾带,稳步走到大殿中间,说道:“韦蝠王,在下领教你的寒冰绵掌功夫!”韦一笑不禁心头一惊:“这人怎地知道我的寒冰绵掌?他明知我有此技,仍是上前挑战,倒是不可轻敌。”双掌一拍,说道:“请教阁下的万儿?”那人道:“咱们既是冒充明教而来,难道还能以真名示人?蝠王这一问,未免太笨。”赵明身后的十余人一齐大笑起来。韦一笑冷冷的道:“不错,是我问得笨了。阁下甘作朝廷鹰犬,做异族奴才,还是不说姓名的好,没的辱没了祖宗。”那大汉脸上一红,怒气上升,呼的一掌,便往韦一笑胸口拍去,竟是中宫直进,迳取要害。
韦一笑脚步错动,早已避过,身形闪处,一指戳向他嘴心,他不先出寒冰绵掌,要先探一探这大汉的深浅虚实。那大汉左臂后挥,守中含攻。数招一过,那大汉掌势渐快,韦一笑只觉他掌风之中,隐含一股热气,往他手掌一看,只见他双掌掌心已变得血也似红,心中一动:“莫非这是朱砂七煞掌的功夫?这种功夫听说早已失传,这汉子是什么来历,居然会使这种奇异的掌法?”
眼见对方的掌力越来越是厉害,韦一笑知道自己内伤虽经张无忌治好,不必像从前那样,运功一久,便即饮人血抑制体内阴毒,但伤愈未久,即逢强敌,实是丝毫不敢怠慢,双掌一错,将寒冰绵掌的功夫使了出来。两人掌势渐缓,逐步到了互较内力的境地,突然间呼的一声,大门中掷进一团黑越越的大物,猛向那大汉身上冲去。这一团物事比一大袋米还大,天下居然有这等巨大的暗器。当真奇了。那大汉运劲拍出一掌,将这一团物事击出丈许,着手之处,只觉软绵绵地也不如是什么东西。但听得“啊”的一声惨呼,原来有人藏在袋中,身中那大汉劲力凌厉无俦的朱砂七煞掌,焉有不筋折骨断之理?
那大汉一愕之下,全身一震,早已被韦一笑无声无息的欺到身后,在他背心“大椎穴”上拍了一招“寒冰绵掌”。那大汉又惊又怒,急转身躯,奋力一掌往韦一笑头顶击去。韦一笑艺高人胆大,哈哈一笑,竟然不避不让,那大汉掌到中途。手臂已然酸软无力,一掌虽然击在韦一笑的天灵盖上,那里有半点劲力,只不过是如同替他轻轻一抹一般。原来韦一笑的寒冰绵掌一经着身,对方劲力立卸,但高手对战,竟敢任由强敌掌击脑门,胆气之豪,实是从所未闻,旁观众人看在眼里,无不骤然。倘若那大汉竟有抵御寒冰绵掌之术,劲力一时不去,这一掌打在他的头顶岂不脑浆迸裂?但韦一笑一生行事古古怪怪,愈是旁人不敢为,不肯为、不屑为之事,他愈是干得兴高睬烈,津津有味。他乘那大汉分心之际出击偷袭,本来已有点不够光明正大,可是他跟着便以脑门坦然受他一掌,却又是光明正大过了火,到了胆大妄为、视生死如儿戏的地步。
在这一瞬之间,那丐帮高手已然扯开布袋,拉出一个人来,只见他满脸血红,早在朱砂七煞掌掌力的一击之下毙命,此人衣衫破烂,正是丐帮子弟,不知如何,却被人装在布袋中掷了进来。那丐帮高手大怒,喝道:“是谁鬼鬼祟祟——”一语未毕,一只白茫茫的袋子已兜头罩到,他提气后跃,避开了这一罩。只见一个胖大和尚笑嘻嘻的站在身前,正是布袋和尚说不得到了。他的乾坤一气袋被张无忌在光明顶上迸破,没了趁手的兵器,只得胡乱做几只布袋应用,究竟没原来那只刀剑不破的乾坤袋厉害。他轻功虽然稍有不及韦一笑处,但造诣也是极高,加之中途没受阻挠,前脚后脚的便赶到了。
说不得也回过身向张三丰行礼,说道:“明教张教主座下、游行散人布袋和尚说不得,参见武当掌教祖师张真人。”张三丰还礼道:“大师远来辛苦。”说不得道:“敝教光明使者,白眉旗白眉鹰王、以及四散人、五旗使,各路人马,都已上了武当。张真人你且袖手旁观,瞧明教上下,和这批冒名作恶的无耻之徒一较高低。”其实他这番话只是虚张声势,明教大批人众未能这么快便全体赶到。但赵明听在耳里,秀眉微蹙,心想:“他们居然来得这么快,是谁泄漏了机密?”忍不住问道:“你们张教主呢?叫他来见我。”说着向韦一笑望了一眼,目光中有疑问之色,显是问他教主到了何处。张无忌一直隐身在明月之后,知道连韦一笑和说不得迄未认出自己,眼见到了这两个得力的帮手,心中极是喜慰。
赵明冷笑道:“一只毒蝙蝠,一个臭和尚,成得什么气候?”一言甫毕,忽听得东边屋角一人长笑问道:“说不得,杨左使到了没有?”这人声者响亮,苍劲豪迈,正是白眉鹰王殷天正到了。说不得尚未回答,杨逍的笑声已在西边角上响起。
只听杨逍笑道:“鹰王,究竟是你老当益壮,先到了一步。”殷天正笑道:“杨左使不必客气,咱二人同时到达,仍是分不了高下。只怕你还是瞧在张教主份上,让了我三分。”杨逍道:“当仁不让!晚辈已竭尽全力,仍是不能快得鹰王一步。”原来他二人途中较劲,比赛脚力,殷天正内力较深,杨逍步履轻快,竟是并肩出发,平头齐到。长笑声中,两人一齐从屋角纵落。张三丰久闻殷天正的名头,何况他又是张翠山的岳父,当下走上三步,拱手道:“张三丰恭迎殷兄、杨兄的大驾。”心中却颇为不解:“殷天正明明是白眉教的教主,又说什么『瞧在张教主份上』?”
殷杨二人躬身行礼,齐声道:“久仰张真人清名,无缘拜见,今日得睹芝颜,三生有幸。”张三丰道:“两位均是一代宗师,大驾同临,洵是盛会。”赵明心中愈益恼怒,眼见明教的高手越来越多,张无忌虽然尚未现身,只怕说不得所言不虚,确是在暗中策划,布置下什么厉害的阵势,自己安排得妥妥贴贴的计谋,看来今日且难以成功,但好容易将张三丰打得重伤,这是千载难逢、绝无第二次的良机,今日若不乘此机会收拾了武当派,日后待他养好了伤,那便棘手之极了,一双漆黑溜圆的眼珠转了两转,冷笑道:“江湖上传言武当乃是正大门派,岂知耳闻不如目见,暗中和魔教勾勾搭搭,全仗魔教撑腰,本门武功可说不值一晒。”说不得道:“赵姑娘,你这是妇人之见,小儿之识,张真人威震武林之时,只怕你祖父都未出世,小孩儿懂得什么?”
赵明身后的十余人一齐踏上一步,向说不得怒目而视。说不得扬扬自若,笑道:“你们说我这句话说不得么?我名字叫作『说不得』,说话却向来是说得又说得,谅你们也奈何我不得。”赵明手下的瘦削僧人怒道:“主人,待属下将这多嘴多舌的和尚料理了!”说不得叫道:“妙极,妙极,你是野和尚,我也是野和尚,咱们来比拚比拚,请武当宗师张真人指点一下不到之处,胜过咱们苦练十年。”说着双手一挥,从怀中又抖了一只布袋出来,旁人见他布袋一只又是一只,取之不尽,不知他僧袍底下,到底还有多少只布袋。
赵明微微摇头,道:“今日咱们是来讨教武当绝学,不论是武当派那一位下场,咱们都乐于奉陪,武当派究竟是有真才实学,还是浪得虚名,今日一战便可天下尽知。至于明教和咱们的过节,日后再慢慢算账不迟。张无忌那小鬼奸诈狡猾,我不抽他筋、剥他皮,难消心头之恨,可也不忙在一时。”张三丰听到“张无忌那小鬼”六个字时心中大奇:“明教的教主难道真的也叫做张无忌?怎地又是“小鬼』?”说不得笑嘻嘻地道:“本教张教主少年英雄,你赵姑娘只怕比咱们张数主还小着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