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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龙记(旧版)-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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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襄道:“那你怎地又到少林寺中去下战书,说要跟他们比试武艺。”何足道微笑道:“这事却是从适才这三人身上而起了。这三人是少林寺的俗家子弟,据西域武林中的人说,他们都是天字辈,和此时少林寺的方丈天鸣禅师是同辈。好像他们的师祖从前和寺中的师兄弟闹了意见,一怒而远赴西域,传下了少林的西域一支。本来嘛,少林的武功是达摩祖师自天竺传到中土,再从中土分到西域,那也没什么希奇。这三人听到了我『昆仑三圣』的名头,要来跟我比划比划,一路上扬言说什么少林寺武功天下无敌,我号称琴圣、棋圣那也罢了,这『剑圣』两字,他们却万万容不得,非逼得我去了这名头不可。正好这时碰上了尹克西的事,我想反正要上少林寺来,索性到少林寺来斗上一斗,于是回避不见他们,自行到中原来啦。这三位脚程也真快,居然阴魂不散的也赶到了。”
  郭襄笑道:“此事原来如此,可全教我猜岔了。三个老头儿这时候儿回到了少林寺,不知说些什么?”何足道道:“我跟少林寺的和尚们素不相识,又没过节,所以跟他们订约十天,原是要待这三个老儿赶到,这才动手。现下架也打过了,咱们一齐上去,待我去传了这句话,便下山去吧。”郭襄皱眉道:“和尚们规矩大得紧,不许女人进寺。”何足道道:“呸!什么臭规矩?咱们偏偏闯进去,还能把人杀了?”郭襄原是个好事之人,但既已和无色禅师结交,对少林寺已无敌意,摇头笑道:“我在山门外等你,你自己进寺去传言,省了不少麻烦。”何足道点头道:“就是这样,刚才的曲子没弹完,回头我好好的弹一遍给你听。”
  当下两人缓步上山,直走到寺门外,竟是不见一个人影,何足道道:“我也不进去啦,请那和尚出来说句话就是了。”于是朗声道:“何足道造访少林寺,有一言奉告觉远大师。”这句话刚说完,只听得寺内十余座巨钟一齐鸣了起来,当当之声,只震得群山齐应。
  突见寺门大开,分左右走出两排身穿灰袍的僧人,左边五十四人,右边五十四人,一共是一百零八人,那是罗汉堂的弟子,合一百零百八名罗汉之数。其后跟着出来十八名僧人,灰袍上罩着淡黄袈裟,年岁均较罗汉堂弟子为大,却是高了一辈的达摩堂弟子。稍隔片刻,出来七位身穿大块格子僧袍的僧人,这七位僧人皱纹满面,年纪少的也已七十余岁,老的已达九十高龄,乃是心禅堂的七老,这七老辈份甚高,有的身怀绝技,有的却是全然不会武功,只是佛学精湛,少林寺中连方丈也对他们十分尊敬。最后是方丈天鸣禅师缓步而出,左是达摩堂首座无相禅师,右是罗汉堂首座无色禅师。潘天耕、方天劳、卫天望三人跟在其后。在三人身后另有七八十名俗家弟子。
  少林寺这等隆重的迎接来客,可说是极为罕有,过去纵然是官府大员或是名重武林的豪侠到来,也不过是方丈和无色、无相亲自出迎而已,心禅堂七老是决计不见外客的。原来那日何足道悄入罗汉堂,在降龙罗汉手中留下简帖,这份武功已令方丈及无色、无相等大为震惊。数日后潘天耕等自西域赶到,说起此事,寺中各位高僧更增了一层戒心。要知西域少林一支因途程遥远,百余年来极少和中州少林互通音问,但寺中众高僧均知,当年远赴西域支派的那位师叔祖,武功上实有惊人的造诣,他传下的徒子徒孙自亦不同凡响。这时听潘天耕等言语之中,对昆仑三圣丝毫不敢轻视,真所谓善着不来,来者不善,寺中外观上一如其常,不动声色,但暗中却防范得极是严谨,并传下师旨,五百里以内的僧俗弟子,一律归寺听调。初时众人也道昆仑三圣乃是三个老头,后来听潘天耕等一说,方知只是一人,至于容状年纪,潘天耕等也毫不知情,只知他自负琴剑棋三绝而已。弹琴奕棋两项,驰心逸性,这是禅宗所忌,少林寺众僧是向来不理的,这数日之中,凡是精于剑术的高手,无不加紧磨练,要和这个号称“剑圣”的狂人一较高下。
  潘天耕师兄弟自忖此事由自己身上而起,自当由自己手里了结,因此每日骑了骏马,在山前山后巡视,一心要拦住这个昆仑三圣,打得他未进寺门,先就望风披靡,然后再回到寺中,和各僧侣较量一下,瞧中州、西域两派,到底是谁强谁弱。那知石亭中一战,何足道只出半力,已令三人锻羽而遁。天鸣禅师一得讯息,心知今日少林寺已面临荣辱盛衰的大关头,“天下武学之源”这千年来的令誉,决不能在自己手中毁却,但心忖自己和无色、无相的武功,未必能强于潘天耕等三人多少,这才不得不请出心禅堂七老来押阵。但心禅七老的功夫到底深到了何等地步,谁也不知,是否真能在紧急当中出手制得住这昆仑三圣,在方丈和无色、无相三人心中,也只是胡乱猜测罢了。
  且说老方丈见到何足道和郭襄,合什说道:“这一位想是号称琴剑棋三绝的何居士了,老僧未能远迎,还乞恕罪。”何足道躬身行礼,说道:“晚生滋扰宝刹,甚是不安,惊动众位高僧出寺相迎,更是何以克当?”天鸣心道:“这狂生说话倒不狂啊。瞧他不过三十岁左右年纪,怎能有如此深厚的内功?”于是又道:“何居士不用客气,请进奉茶。这位女居士嘛——”言下颇有为难之色。何足道一听他言中之意是要拒绝郭襄进寺,狂生之态陡然显露,仰天大笑,说道:“老方丈,晚生到宝刹来,本是受人之托,来传一句言语。这句话一说过,原想拍手便去。但宝刹重男轻女,莫名其妙的清规戒律未免太多,晚生颇有点看不过眼。须知佛法无边,众生如一,妄分男女,心有滞碍。”
  天鸣禅师是位有道高僧,心地明澈,宽博有容,一听何足道之言,微笑道:“多谢居士指点,我少林寺强分男女,倒显得小气了。如此请郭姑娘一并光降奉茶。”郭襄向何足道一笑,心想:“你这张嘴倒会说话,居然片言折服老和尚。”见天鸣方丈向旁一让,伸手肃客,正要举步进寺,忽见天鸣左首一个干枯精瘦的老僧踏上一步,说道:“单凭何居士一言,便欲我少林寺舍弃千年来的规矩,虽无不可,却也要瞧说话之人是否真是大有本事,还是只不过浪得虚名。何居士请留一手,让众僧侣开开眼界,也好令合寺心服,知道本寺行之千年的规矩,是由谁而毁。”这人正是达摩院首座无相禅师,他说话声音洪亮,听得各人耳鼓中嗡嗡作响,显见中气充沛,内力深厚。潘天耕等三人听了,脸上微微变色。要知无相这几句话中,显是含有瞧不起潘天耕等三人之意,谓何足道虽然击败三人,却也未必便有过人的本领。
  郭襄见无色禅师脸带忧容,心想这位老和尚为人很好,又是大哥哥的朋友,倘若何足道和少林寺僧众为了我而争斗起来,不论那一方输了,我都要过意不去,于是朗声说道:“何大哥,我又不是非进少林寺不可,你传了那句话,这便去罢。”她伸手指着无色道:“这位无色禅师是我好朋友,你们两家不可伤了和气。”何足道一怔,道:“啊,原来如此。”他转向天鸣,说道:“老方丈,贵寺有一位觉远禅师,是那一位?在下受人之托,有句话要转告于他。”天鸣低声道:“觉远禅师?”原来觉远在寺中地位低下,数十年来隐身藏经阁中埋头读书,没没无闻,从来没人在他法名之下加上“禅师”两字,是以天鸣一时竟没想到。他呆了一呆,才道:“啊,看守楞伽经失职的那人。何居士找他,可是与楞伽经一事有关么?”
  何足道摇头道:“我不知道。”天鸣向一名传事的弟子道:“叫觉远来见客。”那弟子领命匆匆而去。
  无相禅师又道:“何居士号称琴剑棋三圣,想这『圣』之一字,岂是常人所敢居?何居士于此三者自有冠绝天人的造诣。日前留书敝寺,说欲显示武功,今日既已光降,可肯不吝赐教,让咱们瞻仰瞻仰绝技?”何足道摇头道:“这位姑娘既已说过,咱们两家便不可伤了和气。”无相怒气勃发,心想你留书于先,事到临头,却来推托,千年以来,有谁敢对少林寺如此无礼?何况潘天耕等三人败在你的手下,江湖上传言出去,说是少林派的大弟子输了给你,你这“剑圣”两字,岂不是叫得更加响了?看来一般弟子也不是他的对手,非自己亲自出马不可。当下踏上两步,说道:“比武较量,也不是伤了和气,何居士何必推让?”回头向达摩堂的弟子喝道:“取剑来!咱们领教领教『剑圣』的剑术,到底圣到何等地步?”
  寺中各种兵刃,早已备妥,只是列队迎客之际,不便取将出来,以免徒嫌小气,那弟子听无相一吩咐,一转身便取了七八柄长剑出来,双手横托,送到何足道身前,说道:“何居士是使自携的宝剑?还是借用敝寺的寻常兵刃?”何足道不答,俯身拾了一块石子,突然在寺前的青石板上纵一道、横一道的画了起来,顷刻之间,画成了纵横各一十九道的一张大棋盘。经纬界线笔直,犹如用界尺界成一般,每一道线都是深入石板一寸有奇。这石板乃是以少室山的青石铺成,坚硬如铁,数百年人来人往,从未磨耗半点,他随手用一块石子挥画,竟然深陷盈寸,这份内功,少林寺中看来无人能及,只听他笑道:“比剑太嫌霸道,琴音无法比并,大和尚既然高兴,咱们便下一局棋如何?”
  这一手裂石为局的惊人绝技一露,天鸣、无色、无相以及心禅堂七老,无一面面相觑,心下骇然。天鸣禅师知道如此浑雄的内力,寺中无一人及得,他心地光风霁月,对胜负也不如何介怀,正要开口认输,忽听得铁炼拖地之声,叮当而来,只见觉远挑着一对大铁桶,后面随着一个长身少年,走到天鸣跟前。觉远单掌行礼,说道:“谨奉老方丈呼召。”天鸣道:“这位何居士要见你,有句话跟你说。”觉远回过身来,一看何足道,却不相识,说道:“小僧便是觉远,居士有何吩咐?”
  何足道画好棋局,棋兴勃发,说道:“这句话慢慢再说不迟,那一位大和尚先跟在下对奕一局?”其实他倒不是有意炫示功夫,只是此人生平对琴剑棋三项,都是爱到发痴,兴之所到,连天榻下来也是置之度外,既然想到奕棋只求有人放对,早忘了比试武功之事。天鸣禅师道:“何居士画石为局,如此神功,老衲生平未见,敝寺僧众,尽皆甘拜下风。”觉远听了天鸣之言,再看一眼青石板上的大棋局,这才知眼前此人竟是来寺献示武功,当下不动声色,挑着那担大铁桶,吸一口气,将毕生所练的劲力都下沉双腿,在那棋局的界线上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只见他脚上铁炼拖过之处,石板上竟被他拖出一条五寸来宽的痕子,何足道所画的界线,登时随抹随灭。众僧一见,忍不住大声喝起采来。天鸣、无色、无相等人,更是惊喜交集,那想得到这个痴痴呆呆的老僧,身上竟有这等深厚的内功,自己和他同居一寺数十年,却没瞧出半点端倪。要知一人内力再强,欲在石板上踏出印痕,本是决不可能,只因觉远肩头挑了一对大铁桶,桶中装满了水,何虑五六百斤之重,这几百斤的巨力以他肩头传到脚上的铁炼,向前拖曳,便如一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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