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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让冷笑道:“我上树就是为了要攻你们。”
“什么?我们可没有在那棵树上。”
“不错,但你们见我上了那棵树,心里松懈下去,还以为我没发现你们。而后我突然出击。”
两个汉子都不自然的抖了一抖,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前是多么的惊险。
若不是预让及时的认出了他们,这时必已人头落地了,而且他们是在全力戒备的情形下出手的,却被预让一剑削断了兵刃。
不但如此,预让剑上的强劲还把他们震得跌坐在地,这证明他们与预让的技艺相差太多了。原本他们为了自己的同伴们在预让手下受挫,死伤颇众,感到很不服气,更为了赵侯襄子对预让的礼遇而嫉妒。他们故意藏身树后,是想突出伏击,杀死预让的,此刻只剩了相觑无语发呆的份了。
预让早巳明白他们的心意,轻轻一叹道:“二位!预某给你们提出一个保证:我决不会投到赵侯门下来影响你们的地位,你们也不必视预某为敌人。”
两人更惭愧了。其中一人道:“预大侠,我们也知道你是一代人杰,不会对这份嗟来之食有兴趣的。”
“那倒不然,预某也是智伯的门客,与二位一样。”
“差太多了。智伯对大侠之恭敬,绝非一般门客的待遇。你就是到了赵侯这儿,也一定比我们受重视得多。我们先前是有点不服气,可是刚才领教了大侠的剑技之后,才知道大侠是当得起这份尊敬的。”
预让只有付之一声苦笑道:“二位在赵侯那儿得意吗?”
“赵侯对待剑客还算不错。但是他本身的剑技超凡,比我们哪一个都强,根本用不着我们去保护他,所以也不会太重视我们,只是能够赡养妻子家小温饱而已。”
预让道:“二位也许不相信,我非常羡慕你们。”
“什么?你会羡慕我们?”
“是的,你们可以安安稳稳的生活,妻儿衣食无缺,日子过得虽平凡,很快乐,但是我呢?我的妻子在今日仰药自尽,刚才差一点连遗体都被人火焚,我享有盛名,却不足以保妻子,这都是受虚名之累。”
一人道:“预大侠,你是自己太固执,若是你肯接受君侯的聘请,富贵立至!”
预让摇摇头道:“不行的,赵侯之所以器重我,正因为我是一名剑士,保有了剑格。如果我变节又事赵侯,则剑格荡然无存,只是一名刺客杀手而已,他也不会再对我客气了。赵侯自己技击无敌,他看中我的不是剑技。”
这两名剑客相顾茫然,莫知所以,他们听不懂预让的话,因为他们并不是以剑格的表现而受知用。
预让也懒得再说下去了,改换话题道:“赵侯先前说过要遣几位姚开山的门下前来,二位想必就是了。”
二人同时点头,然后一人说道:“是的,我们都跟他学过剑,不能算是他的弟子。这老儿太势利,我们是用钱向他买技艺的,他授徒以三个月为一季,入门先缴足一季的贽敬,他才开始教授,以后也是按季计算,哪一季不缴,他就不再教我们了。”
预让笑道:“他也要养家吃饭过日子的。”
“可是他太势利了,我们只学了两年,到了第九季上恰好因为蝗灾,田中禾麦欠收,我们向他恳求,请他暂缓一下,等季末新麦收成了再补交贽敬,他硬是不答应,把我们赶了出来。他的剑法要分十年才能学得小成,我们只学了两年,仅得一点皮毛而已,所以也不算他的门下。”
“刚才他是否已经过去了?”
“是的,我们已有同伴跟下去了,他带了八九个人,由东方匆匆过去。”
“那八九个人是否都是二位同门?”
“不是。我们已经不算是他的门下了。不过那些人我们都不认识,后来几年,他极少在晋城,所以近年来跟着他的人,都没有赵国的子弟了。”
“好吧!我想麻烦二位指点一下他的去向。”
“他是往东边去的,不过我们指点也没有用,他若是在前面一换方向,就找不到了。君侯命令我们在此等候,带领大侠去追踪的,前程有我们的同伴跟着,但只有我们才能连续询问。”
预让淡淡地道:“有劳了。”
两个人在前引路,他们的长剑已断,只有拿半截剑,一直向前行去。走的是一条小径,蜿蜒曲折,而且逐渐通向山中。预让心中略动,那批人早已藏身山中,难怪突如其来,事前毫无迹象了。
走了一阵后,又到了一处岔路口,那两人仔细地找了一下,才找到留在路旁的记号,折向西行,如是再三曲折而行,忽而折向大路,然后又拐入小径,可见姚开山这一批人颇有心计,他们所行的路程迂迥,不易为人跟踪,而襄子派遣出去追踪的人也是高手,居然能一直追踪到这么远而不被发觉。
天色渐曙,眼看着远处一片浓林,有三条岔路,记号没有了,地上有几滴鲜血,以及一片凌乱打斗的痕迹。
预让略一判断说:“这儿在不久之前,刚经一阵杀伐,八成是跟踪者被人发现而被杀了。”
一名剑士道:“不可能呀!那两人的剑技尚佳,行动敏捷,小心谨慎,于理不可能被人发现。”
预让微微一笑,折入一边的草丛中,拖出了一具尸体道:“这人是你们的伙伴吗?”
那人仔细地看了一下:“不是。”
“哦?不是的?那是他们把对方的人杀死了,假如是如此的话,他们该留下标志才对。”
“这倒也是,他们怎么会不留记号呢?”
预让想了一下道:“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被对方发现掳劫而去,这个则是被他们在打斗中杀死的人。”
“一定是这样。不过这样一来,追踪就断了线了。”
预让又把尸体仔细地看了一下才道:“断不了。据我的想法,对方的巢穴就在附近,多半是在前面的林子里。”
那剑手诚恳地道:“预大侠,我们相信你的判断绝不会错,只是请教一下,你所以如此判断的根据好吗?”
“姚开山所带的人都穿着黑色劲装,而此人是穿寻常衣着,可知不是由姚开山带着,而是在此留守的,可知他们的巢穴必在离此不远的地方,所以才有逻守之举。”
他们对预让的尊敬又增加了一分,并且开始了解到一个成名的剑客,不仅是要剑技高人一等,还需要其他的条件配合,这都是他们望尘莫及的。
现在变成预让在前领路了,利用长草掩护,匍匐向前推进。行出约有三十多丈,接近密林边缘,预让在草丛中居然又找到了一具尸体,也是新死不久,尸体尚未僵硬,喉间的创口仍在冒着血水。
那两名剑土看了一下道:“这个也不是我们的同伴。”
预让道:“我看也不大像。这人也是派在外面守卫的,被人突然杀死,下手的人剑法极快,一剑穿喉,死者连呼救都没有。”
“这一定是我们的同伴下的手。”一人兴奋地道。
但预让摇摇头:“我没见过贵同伴,但可以肯定不是他们。下手的人是个绝顶高手!”
“我们那两个同伴剑法都很精熟!”
“相信他们再高也不会比二位高出很多,但是这个下手的人剑技沉稳凝辣,高出二位一大截。”
“顶大侠,你怎么知道杀人者武艺的高低呢?”
“由死者的伤口判断,正面突然发剑,一剑穿喉,而被杀死的也是高手,这必须要绝顶高手才能做到。”
那剑手又虚心地讨教:“死者武功深浅又何由得知?”
“看手掌。他的掌心及指节都有老茧,那是长时间握剑的关系,另外,从他的肌肉、骨节上也可以了解。那就只能体会,不易言喻了。”
那剑手已经感到获益匪浅,因此献殷勤地道:“预大侠,我们的同伴的确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但是若被杀,显然是有人下手,莫非是你的朋友?”
预让落寞地摇摇头:“不可能,我没有朋友。”
“没有朋友?预大侠,别开玩笑了。你是天下闻名公誉为第一的名剑客,相识满天下。”
“相认满天下却未必是朋友,一个剑手只有敌人没有朋友,尤其是不可能有另一剑手朋友。”
在剑手的圈子其实是非常寂寞的,两个剑手之间,只有高下之分,而没有感情。他们也许会互相尊敬,互相推崇,但是不免一战,所以不可能结成朋友。
三个人都默然了。
预让沉思了片刻又道:“照此人的造诣看,只有一人有可。”
“那一个?预大侠,你认为是那一个?”
“贵上,赵侯襄子。”
“什么?会是我们的君侯?这不太可能吧?他是一国之君,千金之体,怎么会来冒险呢?”
预让叹了口气,他心中已认定是襄子了,但是这两个剑士不会相信的,他们显然地对襄子不了解。
襄子虽实为国君,也是一个剑士。一个侠者,天性之中,就禀赋着一种侠客的气质,他会以千金之体来冒这种危险,追求这种刺激。
而且,襄子也向他保证过,掳劫小桃为人质绝不是他的手下所为,但姚开山曾是他的老师,姚开山的行为他难辞其责,何况姚开山又假借襄子的名义,他更应该负责到底,救回人质。从现在起,就以救人为第一要务,决斗的事,不妨暂缓一下。
预让则表示,小桃失踪没有什么影响。
襄子说对他有影响。他若败了倒也罢了,如若得胜,一定会有人以为他是主谋,用这件事来打击预让的斗志。他对这一项决斗非常重视,不论胜负,都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公平的进行,因此,不能有一点影响双方的原因存在。
这是一个剑手对剑道的尊敬,要求一次完美无缺的的、公平的比斗,预让是个重剑道尊严的人,所以他无法拒绝襄子的要求,同时也与襄子约定好,由预让回来放走姚开山,由襄子派人潜行跟踪,通知预让。
当时并没有说要襄子参加。在一般人的想法,他是一国之君,也不会参与这种事的。这应该是他门下侍卫们的事。
现在看起来,他也偷偷地抢前一步跟到了,而且还是一个人单独前来。
为了自己的事,襄子竟是如此热心,这使预让很感劫。但也只是感动而已,预让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
继续向前潜行过去,进入了密林,有一条羊肠小径,那是樵子们提柴走出来的路,路不太明显,可见这条路很少有人行走。河东地广人稀,野草芦苇漫野遍地,居民们以此为炊,已经足敷使用了,很少有人入山樵柴,因此,这一片林木才会如此之密。
又潜进了里许,终于可以看见有几间木屋,散落在林间,这倒是个极端隐密的地方。
预让在接近屋子的地方,看到了第三具尸体。这仍然是个穿着寻常衣服的汉子,也是一剑穿喉,死得很快,只不过这汉子死了没多久,尸体是温的。
这说明了下手的人刚过去不久,但是预让一声长叹道:“赵侯究竟经验太欠缺,入了对方的陷阱。”
“预大侠,你确定是君侯吗?”
“我现在可以确定了。若是其他江湖上的高手,早就可以看出这是个陷阱,不会深入了。”
“这怎么会是个陷阱呢?”
“姚开山带了大批的人回来,还有几个受伤的,这会儿也是刚回来不久,—定是乱哄哄的,怎么会如此安静呢?这分明是他们有所待,埋伏在附近了。”
“那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