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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羽道:“先生怎么忽然想走了?我对先生的恭敬不减,今天迎斗预让,是先生自己要出来的,可不能怪我。”
“那当然不怪公子,老朽久闻预让之名,始终存着一较之念。今天既然有了机会,自是不肯放过的。”
“先生太过心急了,应该先观察他一下,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先生这一条手臂断得太可惜了。”
“老朽倒不以为然,老朽仗着那一式铁袖藏刃杀过不少人,内心常感怔仲不安,经常预感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死在剑下,这次伤残一臂,老朽深感侥幸。”
“不见得,先生断的是藏刃的右臂,左手铁袖,只能防御而已。已无攻击之力,先生当年结仇不少。若是离开了此地,难保就没有仇家会找来。”
公孙梧一震道:“没有人知道老朽是无影剑客。”
“以前或许无人得知,今后难说了,至少有两个人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公子说的是预让和莫姬?他们应该不会告诉人的。”
“这可难说,何况,在这儿也有很多人目睹先生与预让之战,先生若是走了,也难保他们不说出去。”
“老朽留在此地,也会有人知道。”
“可是没有人敢上此地来找先生报仇。”
公孙梧脸色变得很难看,沉声道:“公子,老朽虽失一臂,相信还有自保之力,若是谁以为老朽是个残废,就可以欺负了,他可以试试看,告辞。”
他作了一躬,向门外行去。
朱羽道:“先生怎么说走就走呢?至少也要等我略表心意呀!”
公孙梧回头道:“不必了,老朽来时也是突然而来,没有通知谁,所以也希望能悄悄地走。”
“先生的行李藏书呢,那总该带走吧?”
公孙梧道:“那些东西不是老朽的,老朽无权带走。老朽为公子执役三年?蒙公子厚赐的金帛,都已着人带回家乡购买了田地,此去务农足可赡养余生……”
朱羽倒是一怔道:“我怎么不知道?先生的家乡在何处?”
“对不起,这是老朽唯一的秘密,一个学剑的人,与人结仇难免,所以老朽安排了一条退路,亦为避仇之意。今后世上已无老朽这个人,公子自然也不必问了。”
“三年宾主相处融洽,先生何太绝情!”
“老朽知道公子用人唯才,老朽一臂已残,对公子已无可效力之处,故而请去。”
“先生的长才可资借重处仍多,何况我说先生担任的是内宅总管,无须先生动刀抡剑。”
“内宅职次分明,根本无须总管,老朽唯一可用的是袖中之藏刃而已,老朽之断臂尚在地上,公子研究一下,即知藏刃之秘,老朽留此报公子而全宾主之情,想必也够了,请公子容老朽自去。”
朱羽微微一震道:“先生如此一说,倒使我不安了。”
公孙梧继续向前走,但朱羽忽地朝远处做了个看不见的手势,公孙梧才走到一株大树下,忽然树后转出两个佩剑的汉子,一个人叫道:“好啊,公孙先生,原来你就是袖底藏刀的无影剑客,还我兄长的命来!”
公孙梧一怔道:“苏敬,苏穆,你俩真是活见鬼了。你们是孪生双胞,那来的兄长,再说我从没有杀过一个姓苏的人,几时与你们结仇的?”
苏敬冷笑道:“我们本来不姓苏,因为父亲早死,长兄被杀,母亲带我们再嫁苏姓,因而才姓苏的。”
“那……你们原来姓什么?”
“这个你就不必问了,反正我们的兄长是死于铁袖藏刃之下没有错,今天找到了你,可放不过你了。”
公孙梧回头看时,朱羽却已进入屋中不见人影了,乃冷笑了一声道:“不管你们所说的是真是假,老朽知道朱羽绝不会轻易放我离开,尤其是参与他机密的人,以前我也为他在暗中截杀过几个想私下离去的心腹,想不到今天却轮到我自己了!”
苏穆道:“你少胡说,我们是为兄复仇而找上你,与朱公子无关。”
苏敬也道:“他跟你在一起的,你过来时,他没有跟着过来,我们就堵住你,根本没有见过公子……”
公孙梧一笑道:“二位,别再说了,越描越黑,老朽干过你们的工作,还会不懂这一套吗?朱羽要除去谁,只要一个手势,何必开口呢?你们动手吧。”
苏敬见他说开了,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讪然道:“公孙先生,以往多承照料,敝兄弟十分感激,你知道此刻得罪不是我们的本意就好。”
公孙梧一叹道:“朱羽好客之名闻于天下,但最好是只做一个普通的客人,否则就会很悲哀了,贤昆仲也是知名之士,不想也陷了进来,今后你们是否打算一辈子卖给他了呢?”
苏穆喝道:“公孙老儿,我们的事你少管,你袖底藏刃,杀人不少,仇家迟早也会找上你的,倒不如成全我们吧!你死在这儿,至少还能落个厚葬。”
呛然长剑出鞘,苏敬也抢剑攻了上来。公孙梧只剩一条左臂,而且失血很多,体能衰退,但是他在两支长剑的夹攻下,仍然不受威胁,左袖挥动时,飒飒有声,把攻势都化解开了。
苏氏兄弟也是有名的剑客,在朱羽的宾馆里,居元字号宾舍,享有一等待遇,造诣确是不凡,他们合力截杀一个新近残废的老头儿,居然久战无功,不禁大为焦急,尤其他们知道他们的主人还在边看着,更感脸上无光,因此两个人猛喝一声,同时向前扑进。
这俩人一向联手作战,心意相通,一喝之后,招式配合无间,再又剑变幻出一片剑幕,把公孙梧的前后左右都封死了,剑光如电。这是一手必死的杀着。
公孙梧对他们的战法却深为了解,双腿一屈一伸,身子平空拔起,这是唯一能脱开这一式杀着的解法。
两剑都落了空,但发动攻击的是两位高手,他们的攻势,也是连续而完整的,剑尖上扬,分扑左右,蓄势待击。他们在等待公孙梧落下来,等落到一半时,剑势发出,那老儿身在空中,行动不便,咔嚓一声就完了。
苏敬与苏穆都仰着头,目光盯紧着他们的猎物,眼前已经出现了一片尸横腰斩,血肉横飞的景象了。
他们也都看见了公孙梧在空中扬了一下腿,似乎也听见了叮叮两声轻响,这就是他们在尘世间最后听到的声音。
公孙梧的身子垂直降落,两个狩猎者却没有发动攻击,当公孙梧的身子如一根竹竿般插立在地上时,两名守伺的攻击者差不多前后砰然仰倒就地,喉头激射出大量的热血,把地上染得一片殷红。
远处树后有锵然轻响传出,那是一个人拔剑出鞘的声音。
公孙梧没有回头看,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淡淡地道:“公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你如果认为自己出手能杀得了老朽的话,那就太冒险了。”
他似乎已经知道树后躲着的是什么人了,故而断然地发出了警告。
树后没有回答,片刻后,叮然轻响,那是长剑归鞘的声音,朱羽果然是不肯冒险的。
公孙梧又哈哈一笑道:“困兽之斗是最危险的,老朽已是风烛残年,此去不过苟延残喘而已,公子难道就不能高抬贵手,放过老朽吗?”
“哈……先生言重了,我只是耽心先生万一遇上了仇家无法自保而已,现在看到先生英雄依旧,我就放心了!望先生今后多加珍重,后会有期。”
“多谢公子关心。老朽只要走出这个大门,公孙梧这个人也将从世上消失,因此老朽敢说后会无期了。”
说完他又举步前行,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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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直等他的身形走得看不见了,朱羽才从树后走出,他的手握在剑柄上,手指因用力而发白,可知他用了极大的努力才使自己压下了拔剑的冲动。
慢慢地走到了两具尸体前,检视着他们喉头的那一个手指大小的剑洞,又伸出手指,探入剑洞,挟出了一枚三角形的尖铁,好像是一截扳断的剑尖,看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这老家伙还真不错,居然还留着这一手。”
“不过你以为这就能逃出我的掌心了吗?那你就想得太天真了,你以为我就不知道洛阳的城郊置买田产了吗?”朱羽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首先招手唤来了人,把苏氏兄弟的尸体抬走,接着就来到那栋原是为预让备就的精舍。小桃端来了一口金盆,盆中盛着清水,那是给他净手的,他的手刚沾过苏敬喉头的血。
大桃则送来一方素绢给他擦手,两个女子都没开口,倒是他自己不耐烦了,大声道:
“你们怎么不开口?”
大桃顿了一顿才道:“婢子不知如何开口的好。”
“对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你们该有所表示,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做错了?”
大桃道:“公子一代人杰,思虑周详,很少会有差错的,只有一点错了,就是不该把对付预让的方法,告诉公孙总管。”
“我以为他在预让剑下断臂,应该会恨预让,所以才把我的腹案告诉他,叫他斟酌执行,他是宅中的总管,很多事都要透过他,那知道这老儿太不识抬举,居然借机会想溜。”
“公子,他虽断一臂,却不恨预让,言下对预让还颇为尊敬,所以公子要用手段去对付预让,他自然会起反感而离去了。”
“这个老混蛋,他自己一向是靠着手段来求胜的,袖中藏刃,就是一种最阴险的手段,从来也没有公平光明地跟人对过一仗。现在居然在我面前称英雄,耍骨气了!”
大桃叹了口气:“公子,尽管你的剑拔超群,但你却一辈子成不了剑客。”
“我成不了剑客?这不是笑话吗?附近三百里数知名的剑客,谁敢把我放到第二去,我会不是剑客?”
“那只是一些无知俗人的看法,在真正的剑客眼中,公子只是一个生意人。一个会使剑的商人而已。”朱羽脸上的傲态收了起来,大桃虽是个下人,却是他的智囊之一,也是敢在他面前直言无伪的人,所以他虽然生气,却没有发作,冷笑一声道:“我在你们目中竟是这么的不值钱!”
大桃柔笑道:“剑客在婢子眼中并没有价值,婢子这么说,也没有减低对公子的敬意。”
朱羽哦了一声,大桃又道:“婢子以为公子一心一意去做剑客,才是最不智的事,作个剑客,只不过会击剑而已,亡命天涯,整天在杀伐中过日子,这有什么乐趣呢?”
“哼!妇人之见!”
“婢子的见解虽陋,却是很实在的,剑客最多是能够快意恩仇,或者是仗剑行侠而已,公子却身拥无穷的财富,要做那些事更为容易了!公子要杀一个人时,根本用不到亲自动手,只要用钱,就可以买到上百个剑客来代公子完成心愿。”
朱羽叱道:“胡说!钱只能买到莫烈那样的杀手,绝对买不到真正的剑客,像预让,我为他预备下了华舍,美女,只要他开口,多少钱我都不吝给与,可是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大桃也没话说了,朱羽道:“你说我要杀死一个人,不必亲自动手,只要用钱就能买到人来代我行动,现在我可以出黄金千镒为酬,谁能为我去杀预让?”
大桃道:“公子要杀掉预让?”
“是的!我感到这个人迟早会成为我的敌人。威胁到我的生命,所以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