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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如今白羽完全不能顶着原脸出门,也无法再接单做生意,苏墨开出黑白两道最高的价格悬赏他的首级,大有不弄死他不罢手的架势。
好在他卧底的身份快结束了,这次随裴娘一同回京,他也不用再来西河郡。
灵枢深吸一口气:“他那么恨你,是因为他曾经那么珍视你。”
白羽哑然失笑:“会吗?他不承认我是他的朋友。他一直都告诉我,我和他只有利益关系——老板与伙计,仅此而已。”说完,他却又笑了起来,笑的非常苦涩,“可是他忘记了,这世上的感情不由大脑控制,而是由心来主宰。他想跟我划清界限,又不自觉把我当成朋友,结果伤人伤己。”
简简单单一席话,却让灵枢突然完全愣住了。
她想起了自己,一直竭力想和苏墨划清界限,把关系维持在病人与大夫这层上,却又不自觉的沉沦在感情里,原来自己和苏墨对待感情竟是这样相似的么?她一直认为苏墨对感情幼稚至极,到这时才觉得自己同样对感情同样像个白痴。苏墨对别人防备,至少,他对她从来都是开诚布公,毫不遮掩。他的爱意炽热如火,他爱她,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愚钝如她,也被深深打动。
反倒是她,躲躲闪闪,畏手畏脚,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裴娘轻咳一声:“白羽!别说这些了。”
白羽立马恢复了如常冷静的神色:“对不起,王妃。”
裴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白羽接话道:“还请郡主尽快做决定,倘若再不启程,夜里就得露宿。”
裴娘转过脸望着灵枢,再次问道:“考虑好了吗?”
“我……”
迟疑,再迟疑……
*
面临丈夫身故,儿子残废的双重打击,贴心的女儿又不在身边,苏夫人伤心到晕厥。
苏墨担负起重担,忙前忙后操持父亲的丧事。
在给父亲整理最后的妆容时,意外的发现一封缝在衣服里层,写给苏夫人的信。
信大抵是在苏云海出事之前写下的。信中说,兄长被关押入狱,局面兵败如山倒,他料知自己也大限将至,却只能放手一搏,去别国请求政治庇佑,无论结局生死,至少不留遗憾。
这就是苏云海和苏格会在边境线出现的原因,他们原打算出国去寻求帮助。苏云海多年经商,人脉广,只要能出国门,事情就还有转机。可惜他的生路被一场雪崩毁了,永远的停留在半路上。
苏云海嘱托妻子:“苏九自幼离开家门,受颇多苦楚,如今封锁心门,口不能言,性格孤戾,脾性暴躁,拒人千里,若再没有亲人关怀,恐怕就如失去双眼的盲人,穷其一生也看不见光明。他虽不如他大哥沉稳懂事,却心思纯净,干净如一张白纸,尚有回转余地。我知夫人你不怜惜这孩子,但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将这当做我最后的遗愿,照看苏九……”
这么薄薄的一封信,握在苏墨突然手里好似有千斤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一直怨恨父亲,他出生到回家的十年之间,父亲对他来说只是个模糊的代名词,唯有母亲的眼泪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那个从不曾露面的父亲给他和母亲带来了多大的伤害。母亲离开苏家后,一直不嫁人,不管一个人养儿子多么辛苦,她也宁可多苦点。苏墨心疼母亲的坚强和执着,这份心疼转移,就成了对没有尽到责任的父亲的怨恨。
所以,他从未给过父亲一个好脸色。上次最后分别,他也没有去送……再见面,已经是一具遗体。
此刻,看到这封朴实无华的信,苏墨才稍稍能体会父亲对自己的疼爱,哪怕父亲没有注视着他的成长,心却一直给他留了一块位置,那是属于苏墨的位置,任何人都无法取代,就因为这个位置,父亲寻了他十年。可是他想要了解父亲更多,却是永远也不可能了。
苏墨折起信笺,脸色一阵阵发白。
最痛莫过于遗憾那么多,却是永生的天人两隔。
“老爷说了什么?”二夫人从苏墨手里拿了信笺去看,旋即信又被众人依次传阅。
唯有徐静十分担忧的看着苏墨,他的脸色比白绫还要白上几分,看起来像是随时要倒下去。
因为常伴在灵枢身边,徐静对苏墨的身体情况也很清楚。苏墨的身体底子就不好,不能过度操劳,近段时间他却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上次还被飞镖射中过后心,也没休息够,现在身体就快到极限了,如今再加上过重的精神打击,这样硬撑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徐静扶住他:“少爷,你还撑得住吗?要不要去休息?”
苏墨身心俱惫,勉力支撑,摇头:“我没事……”
徐静看他似乎能挪动嘴皮子的力气也没了,劝道:“别逞能,你背后的伤还没好完全,不能过度劳累,快去休息吧!”
苏墨坚持不肯走,他模糊的想起这个时候通常会陪在他身边的女人:“灵儿呢?”
“小姐……”徐静将裴娘前来的事情与苏墨说了。
苏墨听着便沉默下来,漆黑如夜的双眸中划过一抹绝望。
他痛苦的闭上眼,不想深想此事,心却好似被利刃穿过,残忍的搅动着,撕心裂肺的痛。
徐静发现他的眼角突然浮出了晶莹的泪水,也不知何故:“少爷你别急,我去遣人寻小姐回来,小姐大抵是和她姑姑叙旧去了,马上就回来。”
“不,不必去寻她……”
苏墨方站起身,便觉得胸前热血翻涌,一口殷红的血突然从嘴里喷了出来,染红前面的一方白绫。
“九少爷!”
惊呼声四起,无数双手伸了过来。
“徐静,怎么回事?!”
“……”
耳边的声音渐渐被剧烈的耳鸣覆盖,眼前也一点点失去光线。
苏墨终于陷入混沌的思绪,彻底失去知觉。
*
夜幕降临,如银的月光洒落在秀美的面庞上。
灵枢闭上眼睛,细细的把与苏墨这一路从头到尾回想一遍。
“我们走吧!”她终于睁开眼,眼神坚定而明确,没有了半点迟疑。
裴娘甚是欣慰,她的女儿果然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不过,这个时候,还是温情一些为好。她关切道:“要给他留下什么书信吗?我特地叫了送信的人就在马车外候着。”
灵枢点头,神情出奇的平静:“有纸笔吗?”
裴娘从送信人手里拿了纸笔来,灵枢写了信,又取下头上的发簪,分别装进信封。
然后亲自下车把信封交托给送信人:“这封没有名字的麻烦交给苏九少爷。这封信交给徐静。”
送信人应了走了,灵枢返回马车。
“原来那封信不是给苏墨的啊?你还真有你父王的风格,不给苏墨留个只言片语?”
裴娘暗自惊叹,这个女儿比自己的心还狠,当初好歹她走的时候,还留了一封信给静王。
灵枢默不作声。只目送着送信人的背影远去:“走吧,白羽。”
马车趁夜出城。
灵枢默默的坐着,表情漠然而沉静。她何尝不想和苏墨写上一封情意绵绵的信笺呢?她有那么那么多的话想和他说。可是她不能给苏墨留有任何希望,否则,依他执拗的性子,他定会踏遍天涯海角来寻她。唯有决然的离去,才能让他死了这份心。
就这样吧……
灵枢撩开珠帘钻进隔间,躺下身去。这辆马车外观朴素,里面却是另有乾坤,面积宽敞、装饰豪华不说,里面还有一个隔间专门用来睡觉,睡上两个人绝对没有问题。
她方躺下,脑子里又不自觉开始想起苏墨来。不管怎么甩也甩不掉,翻来覆去睡不着,胸口空落落的疼。
隔着珠帘,裴娘看不明晰灵枢的状况,只觉得她背影在发抖,还当她哭了:“丫头?”
“偏头痛发作,痛得厉害……”灵枢模糊不清的解释,一边按着太阳穴。
裴娘伸了一只手进去,也帮忙给她按压后脑勺的穴位:“到柳城我们就入店歇息。你忍忍。”
灵枢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死死的攥紧真丝被,指关节发白。
裴娘早知她有这病,道:“你怎么就不能把你自己这头痛的老毛病给治了?”
“治不了,这是遗传的吧……”灵枢还抽空和她说话。
裴娘恍然大悟:“难怪王爷也有时候头疼的厉害,不过他都是心烦意乱的时候……”
灵枢却没精力再和她搭话了,她疼的冷汗直流,不消片刻就全身被汗水湿透,长发被濡湿,一支支贴在脸上,嘴唇也被咬的血迹斑斑,场面竟有几分恐怖。终于在这样的状况下,思绪混乱起来。
裴娘见她的喘息愈发厚重,难以抑制的呻吟也不住发出,伸手在她腰上乱摸,摸到她的银针,惊喜:“你还带了这个!用银针试试能不能缓解。你告诉我穴位,我来扎。”
灵枢却不做声,强忍着痛楚,眼睫不住煽动。
还要治它做什么呢?让它来的更强烈些,才能麻痹她的思想,暂且忘掉想起就会心痛的名字。
可是这次的头痛来的分外猛烈,灵枢忍了又忍,却只觉得这头痛飞快的向心脏钻去,整个心都抽痛起来。她突然痛呼一声往地上翻去,尖锐的惨叫之后就没了声息,幽幽的晕了过去。
车外的白羽也不由勒住马:“王妃?郡主还好吗?”
“灵枢?灵枢!”裴娘慌忙抱起灵枢。
却见她紧闭的眼角的眼泪滚滚而下,打湿了秀丽的脸庞,嘴里含混的唤着:“苏墨……”
裴娘心头一震,这才体会到灵枢对苏墨深不可测的感情。
这一刀斩下去,怕是心里血流成河了吧。
她深深叹息一声:“没事,继续前行吧。尽快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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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 静王
更新时间:2013…6…3 11:47:03 本章字数:6413
苏墨不过躺了片刻,屋外就聚满了人,全是各种琐事来问他拿主意的。爱殢殩獍
自打他当家以来,这种状况就一直持续,如今所有人都以他为主心骨,绕着他转。
锦娘把人都请去客厅等候,生怕打搅苏墨。可是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和吵闹声还是惊醒了他。
他撑开眼帘,第一感觉就是胸口隐隐作痛,抬手捂住胸口,咬了咬牙。
旋即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没有看见连梦里都在想念的人,他只能将目光落向窗外。外面已是夜色磅礴,不过因为昨夜一场大雪,白茫茫一片反着光,并不显得昏沉,偶尔还有几声鸟啼传来,这样的静谧,他的心头却仿佛压着千斤重石,喘不过气。
徐静推门进屋,手里端着青花瓷药碗,盛满黑乎乎的药:“少爷。”
苏墨的手悄悄从胸口放下。
这动作没逃过徐静的眼睛,他来到苏墨的榻边,关切:“少爷,胸口闷的厉害?”
苏墨垂了眼帘不语。
徐静叮嘱道:“你气血亏空的厉害,刚才一时气急攻心才会吐血,万万不能再情绪激动……”
苏墨轻叹一声,用唇语道:“灵儿回来了吗。”
徐静小心翼翼道:“还没有。我已经让人去寻。少爷你别担心。”
他其实不大明白苏墨为什么反应这么剧烈,小姐不过是出趟们而已,少爷怎么像是要生离死别?
“她再也不会回来……”听到这句话,苏墨呆了半晌,噙着苦笑喃喃。
徐静没看懂这句模糊的话语,他舀起一勺汤药送到苏墨唇边:“这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