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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观音还是一动不动,这个多少年来机警百出的土匪头子,自从事情发生之后,除了把身子缩成一团之外,完全不知道还有甚么别的行动可为。
然而她的身体虽然不动,心中却是思潮翻涌,她看到于放向她叩头,心中在问:你这算是干甚么,是向我赔罪吗?若是知道有罪,为甚么要犯罪?若是没有罪,干吗要赔罪?
在她思潮起伏间,于放又站了起来,盯著赛观音看了一眼,那眼光就象是要把赛观音的灵魂摄进他自己的脑中去一样。
然后于放一咬牙,疾转过身去,向前就冲!
如果不是赛观音在于放盯著她看的那一刹间,读懂了于放眼光之中发放出来的信息,动作就不会有那么快,以后的事情发展,当然也完全不一样了。
赛观音当时接收到于放眼光中的信息,使她很清楚地知道,于放在叩头之后,就准备跳崖自杀,以谢天下。
所以在于放向前疾冲出去的同时,赛观音也已经一挺身,疾跃而起,扑向于放,就在于放离悬崖只有一步距离的千钧一发之间,扑到了于放的背上,双臂双腿,一齐缠住了于放。
于放身上突然多了一个人,向前冲出的势子自然缓了一缓,而赛观音又用力使自己的身子向后仰,所以堪堪在悬崖的边上,于放稳住了身子。
赛观音喘著气,叫道:「要死,一起死!」
于放这小子这时候福至心灵,疾声道:「要活呢?」
赛观音回答得斩钉截铁:「一起活!」
于放道:「就算是你愿意的,顺军法,我也难逃死罪。」
赛欢音伸手就在于放头上重重地凿了一下,道:「你要是逢人就说我们的事情,我也饶不了你!」
赛观音的话再明白也没有──昨天晚上的事情,只要你不说、我不说,除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之外,别人和军法处怎么会知道?
这不但是赛观音原谅了于放的所为,而且还愿意替他隐瞒,于放当时发出了一下欢呼声,转过身,将赛观音紧紧拥在怀中,这时候自然甚么也不用说了。
赛亲音讲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来,好一会不出声。
我尽量把她刚才所说的经过在脑海中化为画面,发现赛观音虽然没有说,可是当她飞跃而起,扑向于放的时候,不但是于放,她身上也不会有任何衣服的,此情此景,真可以说风光旖流,至于极点!
所以在说完这一段之后,赛观音闭上眼,显然在享受回忆这段时光的甜蜜。
我一面听赛观音叙述,一面很留心门外的动静,因为于是发疯一样冲了出去,虽然白素随即跟出,可是于是在激动之余会做出甚么事来,难以预料。
而我又不敢离开病房,因为不知道赛观音甚么时候又会开始叙述,我怕错过了第一次听的机会就再也没有第二次了。她的叙述使人感到兴趣,不想错过,何况她还是没有说到主题──她所谓的大秘密。
我只好留在病房,在赛观音闭目不语的时候,我在设想这一双男女在下山之后,会有甚么样的遭遇。我根据当时的环境,无论怎样都很难设想他们可以和正常的男女一样,在两情相悦的情形下,结为夫妇。
当时军队之中对婚姻的限制十分严格,不是团长以上的军官,组织不会批准结婚,就算团长以上,也还有年龄限制。现在的青年人或者会说:大官可以结婚,小官就不能,岂非不公平之至。不管公平不公平,事实就是如此。
像娃娃营长于放的条件,是官也不够大、年纪也不够大,想要向组织申请批准结婚,是连门儿都没有的事情。
他们后来是终于成为夫妇的,是不是等到了于放够资格结婚了,才提出申请,这才成为事实的?照常理来说,应该如此,可是我却更不以为事情会照常理发展。
因为赛观音就算是作为投诚人员,于放一个小小的营长,也不能就此将她据为己有,而必须向上级报告,听从上级的命令来处理。
在营长上面有团长、旅长、师长、军长,还有各种各样的司令员,和各种各样的方面大员,更有中央一级的首长和领袖,这些人都有结婚的资格──像赛观音这样的美女,过得了哪一关?观乎就在差不多这个时候,一个三流电影演员,令得伟大领袖色授魂与的事件来看,我对赛观音过不了这些关口,倒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的。
我相信后来一定又发生了一些甚么事情,才能令他们顺利成为夫妇的。
我自顾自在想,想到这一双男女的前途,不免为他们忧虑,自然而然在神情上显露出来。
我没有想到赛观音居然在留意我的神情,她也竟然猜到了我在想些甚么,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当时我知道,他也知道,在山上是我们两个人的天地,下了山之后,就完全不知道命运会做甚么样的安排。我们没有商量,谁都不提下山这回事,而留在山上,过了九天……」
她说到这里,又是很长时间的回忆──那九天,可想而知必然是她和于放两人一生之中最值得回忆的时光了。
赛观音在过了至少十分钟之后,才又继续:「如果不是部队的教导员和副营长带著人上山来找,我们自己也不知道会在山上多久……如果……可以……我看呆上一辈子都有可能!」
教导员和副营长找上山来,虽然赛观音和于放都在表面上装得很好,象是甚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只说这些日子,两人一直在山上斗争,刚好赛观音被于放说服,决定投诚,于放正要带了她下山。
可是别说那教导员是老资格的政治工作者,这种话骗小孩子都骗不过去。
不过当时教导员和副营长以及上山来的人,都没有说甚么──他们一看到赛观音,就个个傻了眼,这其实是很正常的反应,至于看到了赛观音之后,在傻眼之余,心中动了些甚么念头,也就不必深究了。
在下山途中,于放和赛观音两人,就被前后分隔了开来,于放也无可奈何,赛观音觉得事情不妙,她那时候,不舍得离开于放,所以也没有甚么表示。
下了山,到了部队的营地,赛观音才知道山上下来的兄弟,都已经被带走去整编,而她也立刻被单独监视,不能和于放见面,她在屋子里,听到于放和教导员大声争吵,教导员的话中,有许多她听来对内容不是很明白的新名词,她听明白的是,上级已经有命令来,要把她送上去。
赛观音并没有放在心上,她知道自己如果要和于放一起逃走,非常容易,再多的人看守,加上教导员亲自出马,也一样看不住她。只不过她需要和于放有联络,才能行动。
部队立刻开发,看守严密,赛观音准备到了晚上才行动,可是就在当晚,发生了变故。
第七部计划
部队急行军,晚上并不休息,由此可知解送赛观音的任务十万火急。
于放并不知道教导员接受了上级甚么样的命令,他行动在表面上看起来虽然很自由,可是实际上却也一样受到了严密的监视。在急行军中,他身为营长,本来有马骑,他一向爱护部下,将马让给了病号,自己和部队一起走路,他好几次向几乎和他贴身行动的副教导员询问赛观音的情形,而得到的答覆都是同样的一句话:「组织已经有安排。」
于放一直到最后,也无法知道当时组织究竟安排了些甚么──由于发生了变故,组织原来的安排显然无法实行,于放也一直没有查问,当然也没有人告诉他,成了一个永远的谜团。
却说当时于放虽然感到自己被监视了,这表示组织已经开始认为他有问题,对他不信任了。本来作为生活在组织中的一员,一切都依靠组织的人来说,这种情形是巨大灾祸的开始,于放也感到心寒。不过这时候他心思倒有一大半放在赛观音身上,而且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甚么,所以并不在乎。
副营长和教导员在指挥行军,发布各种有关行军的命令。于放实际上已经被解除了指挥的权力,他在一连串的命令中,听出部队在命令之下,要通过一个峡谷地带。
他带著部队在这一带活动,对附近百里的地形,形势非常熟悉──这是一个能常常打胜仗的军事指挥官必须有的知识。他知道现在部队行军的路线,确然是捷径,可是早有情报,说就在峡谷地带的两旁,有大批日军聚集,属于实力强大的一个师团。
在这样情形下,带领部队通过峡谷地带,等于是把一群羊赶进狼群的觅食范围一样!
于放不理会副教导员的阻挠,坚持要和教导员以及副营长见面,等到他终于能够和他们见面的时候,部队正在那峡谷地带的口子上。这时候如果立刻照于放的意思改变行军路线,应该还可以来得及,不至于去送死。
可是教导员却向他冷冷地道:「上级命令之中,有一些我为了顾全大局,没有向你传达──其中主要的一项,是:你已经被解除了党内党外一切职务,听候组织处置。」
于放抗辩:「我服从组织任何安排,可是现在的行军路线,是往敌人打开的口袋里面去送死!」
教导员继续冷笑:「你这样说,是蛊惑军心,是不是要我现在就执行军法?」
教导员虽然态度十分恶劣,可是他还算是留了一些余地,因为这时候他如果要执行军法,于放必死无疑。
而且他也没有下令将于放綑绑起来──如果这样,后来变故发生,于放也是死路一条。
所以后来于放心中一直认为教导员救了他的性命,对教导员十分感激,并没有把行单路线错误导致全军覆没的经过向上级报告,使当时负责指挥的教导员,死后声名得以保存,成为最光荣牺牲的烈士。
于放没有能够说服教导员,却知道了自己处境之恶劣,远在想象之上,自己甚至于有可能无法再见赛观音一面。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醒觉,使他知道,要能够以后和赛观音在一起,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一等到部队和上级部队会合,就连这最后机会都消失了。
部队毕竟原来是由他指挥的,他对部下极好,虽然都知道他已经出了事,可是还有一定的影响力,所以在经过了相当困难的过程之后,他和赛观音,居然可以隔著监视赛观音的战士,和赛观音互相挥手。
这时候于放简直啼笑皆非,因为教导员竟然安排了整整一个连来监视赛观音!
这个连的连长,有意让于放和赛观音相会,可是连指导员坚决不答应,就在这时候,部队完全进入峡谷地带,突然,日军发动了进攻。
突如其来的进攻,由装备精良的日军精锐部队发动,据于放和赛亲音后来的回忆,毫无准备的部队,在地动山摇的炮火袭来之后的两分钟之内,就已经被解决了三分之二。
剩下来的三分之一,在日军冲杀过来的时候,也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没有必要详细叙述这场战斗(或者只能称为屠杀)的经过,只说说于放和赛观音的情形。
原来部队一进入峡谷地带,正如于放所料那样,进入了打开的口袋,日军将部队包围,两边还居高临下,四面夹攻。日军当然知道形势对他们来说,完全处于有利地位,所以在炮火完全可以消灭对方的情形下,他们还是发动了地面进攻,目的是让自己部队在绝对优势之下,取得消灭敌人的经验──只有嗜杀成性的兽兵,才会有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