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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于意推开窗子,发出了一声十分刺耳的声音。他并未多想,跳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很黑,等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便见缩在墙角的孟华笙。
他蹲在她面前,轻声道:“这么凉,怎么坐在地上。”
孟华笙没有抬头,声音有些闷:“棠于意,我好累。”
棠于意一愣,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她又发烧了:“是因为我么?”
孟华笙使劲儿摇了摇头:“不是,我一直活得很累,在孟府里努力支撑。”
棠于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许久才道:“回去吧,发烧要喝药,伏碧和孟伯还担心着你呢。”
“等等,我要给你看一个东西。”孟华笙拉着棠于意在墙壁上摸索起来。
摸索了一会儿,原来密丝合缝墙壁忽然无声地向两边移开,露出一道一人宽的缝隙。从这道缝隙中有风吹过来,必是别有洞天。
孟华笙首先进入那道缝隙之中,而棠于意却并没有动,因为他怕一旦进去,事情便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范围,也许这一步便会让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同了。
孟华笙回身看着他,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之中,半张脸被月光照耀着,她什么都不说,只是这样看着,脸色有些苍白,有一些陌生。
两人这样面对面站着,谁都不说话,仿佛是在进行一场比试,先动容的人便会失守。
他终是抵不过她那略带悲戚的眼神,一步一步和她一同走进了阴影之中。
孟华笙似乎笑了一下,在黑暗中握住他的手,然后转身带他进入暗道。
棠于意渐渐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发现这是一条十分狭窄的暗道,脚下的路还算是平坦,两人走了一会儿,孟华笙忽然停下了。她松开棠于意的手,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然后周围忽然亮了起来。
棠于意被他所看到的东西吓到了,他的眼前是一座金山,真真正正的金山。这间屋子里都装满了金子,这样多的财富并不是一代人可以积累起来的……
孟华笙此时反而平静了下来:“这是孟家几代人积累下来的财富,每年我会把生意的二成收入存进来,而且无论在生意上遇到了什么问题,这里的东西都不可以动。”她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这里的财富只有当孟家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才可以动用。”
“那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我……你怎么会相信我。”
孟华笙并不回答他,指着另一条通道径自道:“这条密道是通向城外的,如果府里有意外发生,你就可以顺着这条路出去。”
孟华笙一回头,却见棠于意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他的脸色是严肃的,定定低头看着她:“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他的手紧紧握了起来,可是却极力抑制住不让孟华发现。
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那样真诚,那样善良:“如果有一天,我不能护你周全,你一定要用这些东西当做筹码……”
棠于意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此时他已经恢复平静,唇角微挑,只是眼中并没有笑意:“好好的怎么说得像生离死别一般,茱萸那件事之后,老夫人应该不会再为难我的。”
孟老夫人会就此罢手么?他们两人都知道答案是什么。只是孟华笙并不揭穿,任由棠于意拉着自己离开了这狭小的空间。
来时她并不觉得累,可是回去却觉得头重脚轻,走路都飘了起来。棠于意并不多言,只是把她抱了起来,在这样的夜色中一步一步往回走。
这里比较偏僻,所以并没有什么人,只有棠于意的脚步声像是钟磬的声音敲击在孟华笙的心上。这种感觉有些怪,仿佛那脚步声牵动这她的心,期待又畏惧。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只是孟华笙现在实在难受,并不愿意细想原因。
“华笙,以后不要这样自己跑出来。”棠于意直视着前方,声音里没有一丝丝的情绪。
孟华笙睁开眼睛,声音有些沙哑:“你担心么。”
棠于意依旧看着前面的路,并没有回答她。而孟华笙似乎问出来便后悔了,复又闭上眼不再出声。
回到丹霞苑自然又是一阵慌乱,擦洗、喝药,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孟华笙很快便疲惫地睡着了。
只是对于棠于意来说,这一夜却太过不平静,孟华笙这样的举动,让他迷失在夜色之中。
他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本想梳理一下思绪,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想出来。夜已经深了,他吹熄了灯,也上了床。
孟华笙动了一下,额头顶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又沉沉睡去。
棠于意转向她,伸手抱住了她的肩膀,把下巴顶在她的头顶,声音清晰:“我担心你,所以不要再自己跑出去。”
雷丸
29。
一早孟毅便来了丹霞苑,只是孟华笙这几日病着,所以起得晚了些,快到中午时才见孟毅。
孟毅这一次对棠于意倒是少了些敌意,只是却也不看他。
“小姐,最近庄家又派人到同安县了。”
孟华笙不太舒服,揉了揉额头,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派来的人去王家了么?”
“是,好像又要让王家帮忙收购药材。”
孟华笙没有说话,仿佛是在思虑,又仿佛是在发呆,许久才道:“继续留心庄家的动作,有变故立刻告知我。”
孟毅领命出了屋,棠于意才开口:“庄家如此不知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
“北方的药材生意是庄家独大,而南方的药材生意都是孟家在做,两家迟早要遇上的,从现在这样的状况来看,恐怕庄家已经准备好要进军南方的药材市场了。”
“那庄家占优势还是咱们占优势?”
孟华笙叹了口气,疲惫地靠在椅子上:“这几年我一直注意着庄家的行事,对庄玉贤也算是有些了解,他现在即便想要侵占南方的药材市场,却也不是太容易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孟家的天下不是一两天打下来的,自然也不是一两天可以动摇的。”
“已经想好要怎样应对了么?”孟华笙背对着他,所以看不见他脸上此时的神情,略微淡漠,略微冷酷。
孟华笙闭上眼睛,声音也是疲惫的:“暂时还没有想到。”
现在已经入秋,又刚下过雨,风吹过的时候便觉得有些冷。棠于意独自出了府,他说今天要去看棠于志。
只是他走的方向却不是去医馆的方向,他一直向北走,走了许久,终于走进了一家客栈。
“有房间么。”他看着柜台后的掌柜,神色淡漠。
掌柜一惊,忙道:“有有有!我带您上去。”
“不用,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棠于意说完便转上要上楼,谁知刚走两步,却又回到柜台,声音依旧是冷的:“给我一坛酒。”
那掌柜愣了一下,脸上略带了些惊异的神色,却还是立刻转身拿了一坛酒递给棠于意。
棠于意拿了酒,什么也没说便上了楼。他似乎很熟悉这里,并没有走任何弯路便到了一间房门前,门并没有锁,他便径直推门进了屋。
屋里也并没有什么人,他随手关上门,又把酒坛放在桌子上,便站在窗前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
他站了一会儿,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回身拿了桌上的那坛酒猛地灌进了喉咙里。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有些不适应地咳了起来。可是他并没有停,又连着喝了几口,喝进了大半坛子酒才算是停下了。
“呵呵。”他苦笑了一下,然后抱着坛子坐到了窗子下,然后又把剩下的酒一下子灌进了嘴里。
“呵呵。”他又笑了一下,略带嘲讽。
这时一片叶子随风飘进了屋里,偏巧落在了棠于意的衣襟上。他拿起那片叶子,是一片已经完全变成金黄色的叶子,边缘有些卷曲,他就看着这片叶子呆愣了许久。
也不知过了多久,酒劲儿上来,他便在窗子下睡着了。
庄玉贤开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左手抱着酒坛子,右手拿着一片树叶,坐在窗子下面昏睡的棠于意。
他叹了口气,关了窗子,然后蹲下拍了拍棠于意的脸:“棠于意,醒醒。”
棠于意睁开还是水汽氤氲的眼,看着眼前的男子,神色却是木然的。
庄玉贤戏谑笑道:“亏你还是个大夫,又喝酒又吹风的,是活够了么?”
棠于意沉默起身,把酒坛放在桌上,背对着庄玉贤,却依旧是没有说话。
“怎么了,是在孟府里遇到麻烦了么?”
“没有,只是在孟府里过得太顺利了。”
庄玉贤脸色微变:“你到底是在踌躇什么?”
棠于意依旧没有转身,只有声音传进了庄玉贤的耳中:“我先前一直不知道孟华笙是什么样的人,后来发现她和我所想象的并不一样,她并不坚强,却一直坚韧地支撑着。”他顿了一下,有些挣扎的样子:“只是我却要毁掉她所守护的一切。”
庄玉贤听到这句话的同时,眼中惊异的神色一闪而逝:“可是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莫不是喜欢上了孟华笙?”
他喜欢孟华笙么?他不知道。
庄玉贤恢复镇定,拍了拍棠于意的肩膀:“棠于意你趁早把感情抽离出来,不然你会毁了你自己的。这么多年的计划和努力,你要放弃么?你能放弃么?”
棠于意走到窗前,推开了窗子,此时已经是傍晚,天边的火烧云把半个同安县都染红了,有金黄的落叶随着风飘到街道上,显得有些萧索。他微闭了眼睛,有风吹在他的脸上。
“按照计划进行吧。”
按照计划进行,这样以后你一定会恨我,可是我却不得不这样做……
庄玉贤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苦口婆心劝道:“这件事之后,孟华笙只怕永远不会原谅你,她虽然是无辜的,你却不能心软,趁现在还来得及,快把感情收回来,否则将来她恨你入骨,你也要受折磨。”
“嗯,我知道。”
他这样回答,只是闷闷不乐。这样的棠于意是二十多年从未有过的,让庄玉贤有些担心,只是却无能为力,只求孟家的事情可以早些了结,让棠于意早些抽身。
*
天气越来越凉了,孟华笙便觉得越来越困倦。醒来的时候棠于意并不在,只有伏碧守在旁边。
伏碧见她醒了,急忙上前扶她起身,又道:“姑爷说要去医馆看看,晚饭时回来。”
“什么时候走的?”
“小姐刚睡下姑爷便走了。”
孟华笙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晚一些棠于意便回来了,两人都没说什么话,刚吃过晚饭,伏碧便进屋禀报,说是刘妈带了几个新进府的奴婢来给丹霞苑。
孟华笙点头应了,不多时刘妈便领了□个奴婢进屋。都是十六七的样子,穿着孟府丫鬟的衣裳,都是唯唯诺诺的样子。
“小姐,这几个都是刚刚进府的婢女,老夫人留了四个,小姐也选几个在丹霞苑伺候着吧。”
孟华笙点点头,忍不住又想起了茱萸,叹了口气道:“伏碧你选几个吧。”
伏碧应了声,便上前挨个看了一遍,挑了三个出来。谁知伏碧刚要说话,却听一清脆的声音道:
“小姐也选我吧!”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十分瘦小的女孩站在了队伍之外。
刘妈狠狠戳了说话那个丫鬟的脑门,叱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先前不是教导过么,还不出去领罚!”
谁知那女孩却并不理会刘妈的斥责,而是朝着孟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