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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芷书的身份不好明说,只好越过她,介绍起杜芷书身侧的杜伊柯:“这位是京畿禁军大统领,杜统领。”
即便远在边关,对这位杜大统领也不陌生,带了几分崇敬:“属下听杜将军说过统领,去年西山围猎,统领徒手制服了一只硕大的华南虎,本事得很!”
杜伊柯仍是面无表情,没有接话,让那名领将有几分尴尬,却也更好奇眼前这位妇人的身份,能得杜统领亲自护卫,必是贵人,听说陛下和皇后今日进城,莫非这位是?想想又觉得不对,杜将军这个时候还没回营,想来还在和陛下议事,又怎么让皇后一人前来军营!
杜芷书往练兵的士兵处走近,倒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见有生人前来,却仍旧可以目不斜视,然而人群中却偏偏有一人低着头,有些刻意闪躲,在一群认真操练的士兵里头,尤为显眼。
起先只是好奇,便多看了两眼,霎时脸色大变,拧了眉头,对着杜伊柯道:“把第三排第五个人揪出来。”
一待杜伊柯走近,那人下意识就要逃,奈何小小的身板哪能躲得过勇猛的杜统领,瞬间被当做小鸡一般拎起,丢到杜芷书面前。
“就算把头埋在地下,我也知道你是谁!杜铮,你胆儿真肥!”
杜铮这才扭捏着站起来,不好意思地抬头看看眼前发怒的杜芷书,讪讪笑道:“三姐!”
“谁是你姐!老实交代,你是怎么躲过三叔跑到这里来的!你这是要活活气死你爹不成!”
杜铮突地挺起胸脯:“我上战场杀敌,建功立业,为杜家光宗耀祖,有什么不对的!杜家哪个男儿不是这样,为何到了我就不可以!”
因为你是三叔的独子,奶奶的独孙!这句话杜芷书终是没说出口,只道:“等会跟我回信州城去。”
一听,杜铮急了,也不管这么多,拉着杜芷书的袖子央求着:“三姐,我的好三姐,求你了,就让我留在军营吧!”
杜芷书不为所动,把头扭向一边,不再看杜铮那一脸的祈求,却也没注意此时黑着脸大步走近的重光帝。
只感觉拉着她袖子的手突然松了开来,还想着杜铮怎么突然转性了,之后就听见杜铮的哀叫声,回头,回头,却是看见陛下板着脸满是怒气,单手扭着杜铮的手腕,疼得他面容狰狞。
“陛下松手啊,您要将他胳膊拧断了。”杜芷书赶紧说道。
这才发现眼前一身士兵衣着的男子竟是杜铮,重光帝面色一僵,松了手,不说话。
“陛下拧他做什么,他这么细的胳膊,哪里禁得住。”杜芷书上前,探看着杜铮被拧的右手,手腕处果然红了一圈。
重光帝咽了咽口水,他刚刚看见一个士兵衣着的人竟毫无顾忌地拉着杜芷书的手,顿时火冒三丈,哪里来得及思考,上前就将那人握着杜芷书的手拧开,现在想想才觉尴尬,杜芷书身旁有秋蝉还有杜伊柯,他们刚才都仍由事情发生,显然这名士兵是杜芷书亲近的人!
自然不会承认刚刚是醋意大发,重光帝咳了咳,转移话题,刻意带了几分斥责,道:“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
见杜铮的手没什么大碍,杜芷书这才抿着唇老实答着:“也不是一个人,让杜统领跟着了。”
语气带了几分撒娇,一转瞬,犯错的却成了她。
“以后出来必须和朕说,朕可以带你过来,边关不太平。”
杜芷书乖乖点了头,这才想起杜铮的事情,转头又对着杜铮:“跟我回城。”
杜铮也是豁出去了,胸一抬,头一仰,昂扬说着:“你现在押我回去也没用,我还是会逃出来,你押一次我逃一次,看是你厉害,还是我执着!反正我是必须要参军的,如今鲜卑嚣张侵略我大梁,国之不在,何以为家,我要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这一番话慷慨激昂,倒是让杜芷书一怔,不知不觉,那个被长辈们娇宠的弟弟却是长大了。他的性子杜芷书见识过,小时候无论她们三姐妹多不喜欢他,她总能死乞白赖的跟着她们,做个厌弃的跟屁虫也不在乎,执拗的很!父亲还曾玩笑说,杜家的孩子里,就属她和杜铮最像,执拗又倔强,认定的事情一条道走到黑,听不得理儿!
“皇后若不喜欢他上阵杀敌,朕可以让人打断他的腿,这样他就逃不了。”
重光帝轻浅说着,却是让杜铮一愣,第一时间护住自己的双腿,紧张地看着杜芷书。
杜芷书无奈,摇了摇头,而后看向重光帝身后的杜凯,“杜家这不争气的小子就麻烦二哥了。”
☆、第67章
信州城夜里风大,重光帝牵着杜芷书沿阶走上信州城墙之上,站在信州城的最高点,两人并肩,远眺北洲。
“当年朕就是从这个城门口出去,沿着前边黄沙之路,一路向北,去到鲜卑都城石陵。”
重光帝视线飘渺,看向远处的尽头,杜芷书顺着重光帝的视线,往城墙之下看过去,月色下,当年的那条道路看得并不真切,却可以相信,道路的尽头,是陛下这一生的屈辱。
或许杜芷书不会懂,她自出生,便有了最完美的人生,杜府的幺女,有父母的疼惜,有姐姐的关爱,有先帝和姑母的疼宠。而重光帝,从出生就不被期待,不过宫女所出,堂堂皇子,在宫中竟没有一个重臣之女来得自在,但却还得背负命运远送他国,若不是先太子早逝,他这一生都没有这样的运气坐在大梁宫最高的地方,也没有这样的运气,能够与她比肩。
一种难言的伤感弥漫开,杜芷书握紧了重光帝的手,与他十指交握,两人相视而望,淡淡笑着,过去的都过去了,如今有彼此的陪伴。
挑了个背风处,重光帝与杜芷书席地而坐,虽有一墙堵风,重光帝仍旧将身上的狐裘解下,披在杜芷书肩头,杜芷书亦侧头倚靠在重光帝肩膀,他顺势将她搂在了怀里,两人互相依偎,静默了许久。
“以后不要无声无息地一个人出城,就是城里走动,也得让杜统领跟着。”重光帝嘱咐着。
杜芷书点点头:“以后臣妾都跟在陛下身边,再不让陛下担心。”
“即便朕不在你身边,你也不能让人担心。”
一句无心的话,杜芷书却是仰起头:“陛下要去哪里么?”
“只是嘱咐你,像是今天这样,朕若有事,你也不能随意走动,边关不比建安。”
“知道了。”
杜芷书应了一声,继续窝在陛下怀里,夜愈深,重光帝却仍旧没有起身的意思,杜芷书却是有些困累,眼皮开始不自觉地睁合,渐渐进入梦境。肩上披着重光帝的狐裘大罩,整个人窝在重光帝怀中,倒也不觉太冷。
…
至于最后怎么回到屋子的,杜芷书一点印象都没有,然而第二日,当她睁眼,重光帝却已不在。
“陛下呢?”杜芷书起身,询问着身边伺候着的秋蝉。
秋蝉只是摇摇头:“陛下昨夜把娘娘送回来,没多久就又出去了,并没有留下来休息。”
“哦?”边关的战事杜芷书也不清楚,只当重光帝又忙于军务去了,也没在意,陛下多年对鲜卑侵占我大梁北洲三郡不满,如今又连连战败,这次御驾亲征,就是抱着驱逐鲜卑的必胜信念来的,她也不好过多干扰陛下,只安心待在刺史府里便好。
“对了,听说赵久良将军在刺史府养伤,昨天陛下和几位大人前去探望时,本宫正巧去了军营,今儿上午趁着空闲,你陪本宫过去看望一下赵将军。”
“嗯,赵将军在西院住着,奴婢想着娘娘肯定要去探望的,一早打听好了。”秋蝉笑说着。
杜芷书也是展颜:“跟本宫久了,倒是晓得本宫心思了,比半年前聪慧多了。”
“那是娘娘调教的好。”替杜芷书梳好发髻,说着。
“就这手艺还要差一点,得好生学学。”杜芷书瞧着铜镜里的自己,笑着。
“自然比不得紫瑶姐姐手巧……”说完,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咬咬唇,继续道:“奴婢昨儿和刺史夫人的丫头学了一手这北边的编发技巧,娘娘若喜欢,赶明儿也给娘娘换个新发髻。”
“等你学好了再说,别竟拿本宫试验了。”杜芷书说完,抱起桌上的阿九:“只打来了信州,你是愈发没有精神了啊。”
“怕是饮食不习惯呢。”秋蝉如是说着,其实是道出自己的心声,虽说是西北人,但在建安太多年,口味早不复当初了,北边地界的东西她着实吃不惯,昨儿她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看着娘娘也是如此,又不免抱怨道:“就说该带个厨子出来的。”
“你当咱们出来是享受游玩来的?想想多少边关将士还吃不着东西!”杜芷书瞪了眼秋蝉,倒也没真生气,秋蝉这么多年待在宫里,也没吃过大苦的,遂起身,往外头走去。
一出门就看见杜伊柯,杜芷书一愣,而后想起昨晚陛下的话,陛下这是让伊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不成?
“娘娘今早要去哪儿么?”杜伊柯低头行礼,问道。
“只是去西院看看赵将军,不出府,杜统领在正好,帮忙领个路,秋蝉这丫头方向认得不好。”
杜芷书这么说着,身后的秋蝉低着头,不敢开口。
抱着阿九到了西院,杜芷书将阿九交到杜伊柯手中,这么毛茸茸的一团,让杜伊柯呆愣无措,却是娘娘交过来的,又不敢松手,只得硬着头皮、僵着双手,就这么让白狐躺在手臂上。
“本宫和秋蝉进去看看将军的伤势,宸妃还有些话托本宫带给赵将军,也是一场主仆情深了,杜统领且在外头等会儿。”
…
房间里是浓浓的伤药味道,听说赵将军伤得很重,差些救不活性命,好在最后自己意志力顽强,从鬼门关又走了回来,但也休养了一个月还未全好。
应该杜芷书过来的时候,就有下人先来禀报了,杜芷书才一进屋,赵久良便是跪地行礼。看样子,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手臂还用绷带绑着。
“起来吧,赵将军身上有伤,不必拘礼。”杜芷书说完,让秋蝉将她从宫中带出的上等伤药赏给了将军。
“微臣谢皇后娘娘关心。”
杜芷书只是浅浅一笑:“都是宸妃托本宫带来的,将军该谢的是宸妃娘娘。”
话虽这么说,可赵久良心知肚明,他虽是宸妃奴仆,但也不至于有这般深厚情谊,这伤药到底是谁拿来的,已无所谓了。
“赵将军顽强抗敌,忠勇可嘉,陛下几次在本宫面前夸赞赵将军,赵将军光耀门楣指日可待。”
听罢,赵久良却是抿着唇,而后答着:“微臣感谢陛下知遇之恩,亦感激娘娘。微臣此等愚笨资质,只能为大梁尽忠至此,微臣曾想着,若当年家兄不曾遇袭,或许更有一番成就。”
杜芷书一愣,微微眯着眼看向赵久良,恰巧屋外突然一阵骚动,噪杂中,还是能清晰听见白狐的几声尖叫。
“杜统领怕是弄不定阿九,秋蝉你出去瞧瞧去。”
杜芷书吩咐后,秋蝉便赶紧地出去了,阿九很难伺候,在这信州城里,也就勉强能听娘娘和她的。
秋蝉离开,赵久良才是从床榻边取出一张纸条,递给杜芷书,“这个,微臣并没有转交给二哥。”
杜芷书自然知道赵久良递过来的是什么,当初赵久良出征河阳,杜芷书让杜伊柯找人送去的纸条,这一张纸条,便是她和赵九禾感情上的决绝。
“怎么,皇后娘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