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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太监告诉书湘太子殿下在竹林里,就不敢靠近了。
这个书湘晓得原因,太子自诩天之骄子,喜一个人静坐,或品茶,或自己与自己对弈,性情乖张偏执,丝毫不懂与人为善。
书湘撇撇嘴,视线往返在森森竹林间,寻找太子的身影。
竹林里有个三角亭,边上的竹子都叫人砍了,瞧着只那一片是光秃秃的,怪异的很。太子就坐在那片光秃秃里摆弄一盘羊脂玉一般的黑白棋子,指尖能凝出光似的,视线专注,似乎心无旁骛。
书湘踩着林中落叶,脚下发出连贯的“簌簌”的声音,听在耳中尤其的刺耳。她在亭子外边站定了,打眼瞧着目不斜视的太子,颇有话本小说里仇人相见,快意恩仇决战山巅的错觉。
“对不住,”书湘木着脸孔,声音皱巴巴的,“皇后娘娘吩咐我来殿下宫里拜见一下,殿下知道我今儿来罢?倒叫您久等了。”
太子听后眼中一点波动也没有,他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仍是不看她,嘴唇开合的模样和皇后十分相似。
“是在哪处耽搁了么。”声气淡淡的,这才转眸看她,很有种明知故问的味道。
书湘觑着太子,当年他把她推进冰窟窿的时候也是这样淡然的嘴脸,时隔这么久果真一点儿也没变,横竖这笔账这辈子是算不清了,仇却得牢牢记着。他先使人在宫门口拦着不让进来,这会子又装作不知道,书湘不知道做太子的演技需要这样好的。
“回殿下的话,倒也没因什么事耽搁,”书湘一板一眼地道:“我就是有点不太想来。”
太子眼风看过去时,书湘早已低眉敛目瞧着自己鞋面。冷不防的,一枚白色棋子骨碌碌滚到她脚边,太子的声音在竹林簌簌的声音里响起来,冷飕飕的。
“刁民。”他开口,锐利的眸子锁住她的脸,“宁书湘,你晓得我不待见你。可知为何?”
“。。。。。。倒是愿闻其详。”不好奇是假的,他们曾经相处的分明很融洽的,书湘偏头想,他以前拿她这个伴读当丫头小厮使唤,端茶递水的,他至少不刻意刁难她,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浑浑噩噩简直做梦一样。
太子以为自己在笑,事实上他连唇角也没提起来,“你想知道?”看见亭子外书湘诚实地点头,他一哂,“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步下台阶亲自拾起滚落在书湘脚边的雪白棋子,他拿捏在指尖,棋子外表是纤尘不染的颜色,内里却一丝一缕透着极细的黑色晕纹。
如同他幼年时无意间撞破母亲同一青年男子拉拉扯扯一般。他的母亲是一国之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然而原来外表华美光鲜,她心中装的却是别个男人。对夫君不忠的女人,不过金玉其外罢了。且那个男人的背影他认得出。
那是当朝的璟国公,颇受他皇父重用。他家儿子还放在他身边,粉团花色的一张脸容,看久了很想拿刀划拉开。
太子的思维有些远,他不期然想起当年他找他麻烦,挑他的错处只是想看见这娘们儿唧唧的宁书湘哭。他还让小太监往他被窝里放蛇放老鼠,他亲自捅了马蜂窝往他软糯糯的小脸上砸,到最后,大雪纷飞时甚至把他往冰窟窿里推——
这时书湘瞧见亭子里有一套茶具,信步走进去,她拎起茶壶向外道:“殿下不介意我喝你的茶水罢。”
太子蓦地收回渺渺的思绪,远远将那一只白棋掷在棋盘上,砸得棋局七零八落。书湘手一抖,太子冷冷瞥她,眼稍处寒光隐现。
她知道他是惜字如金的人,恐怕这意思是不待见她喝他的茶,可她真的渴了。。。。。。人还是不能委屈自己!
“多谢殿下赐茶。”书湘厚着脸执起杯盏往里倒水,浅绿色的茶汤盈满了杯盏,她仰脖子一饮而尽,再抬头时冰块一样冷着脸的人早已一言不发离开了。
她把杯盏搁在桌上,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腹部适时猛地抽了一下,身下立时一阵暖流。
“坏菜了!”
书湘脸上刷刷白,她的月事一个月里总不固定,也是才来不多久,她还不习惯,倒忘了这几日是亲戚造访的日子。
她失了镇定,慌慌地想要站起来,肚子里偏绞痛似的又是一抽,往常癸水来了也没有像这样痛的,撑着桌沿定了定神,深呼吸一口气,趁着没人书湘打算快点出去。
☆、第二十三回
亭子周遭一片光秃秃,坐在亭子里面孔白煞煞的人尤其的醒目。
赫梓言额头上有亮晶晶的汗意,他抬起袖子随手一抹,眯着眸子打量书湘,步履生风似的跨进三角亭里头。
“殿下却哪里去了,”他嘴里问着,自顾自挨着书湘坐下,视线在她不同寻常的面色上游动,玩笑似的道:“宁兄弟果真厉害,敢是你把殿下气走了?”
书湘皱着眉头不答他,肚子里翻江倒海地抽抽,她曲着手指抬起手,抵在赫梓言肩上试图把他往一旁推,手上却没什么力道。
又试了几回,终是放弃,有气无力和他道:“……你好好规规矩矩的,坐远些不成么。”
书湘是真领教到了月事的厉害,她从前以为男人女人唯一的差异是两者长相有差别,发型有差别,服饰有差别,后来她渐渐模糊晓得两者身体构造上也有差别。再到前几个月,她初潮,那时候可吓坏了,幸而是在家里头,一日睡醒后床上就多了点血迹。
蔓纹几个偷偷摸摸处理床单子并书湘身上亵裤,慈平又去大太太屋里报备,大太太乘了筋斗云似的飞一般就来了,关了门母女两个讲悄悄话,书湘逐渐就懂得了,只是那时身上倒没什么知觉,也不会痛……
幸而经痛是一阵一阵的,须臾肚子里没那么难受了,书湘放松地缓了口气,视线不期然落在赫梓言放在自己这里的外袍上。
“你哪里不舒服?”赫梓言看着她下了结论,不但没坐远,反而将身子略靠近了些,微微斜倾着,玩世不恭的面上罕见地露出正经的神色。
书湘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袍子上,因而不曾注意到他的靠近,更别提回复他什么。
她若有所思地把赫梓言的袍子展开来,信手抖了抖,他的袍子长度倒是很长,料子依然是好料子——
他狐疑地看着她,伸出手预备接过自己的外袍。
他满以为她是要还给自己的,谁想宁书湘接下来的行为却让他甚为不解。
赫梓言滞了滞,收回手,眼见着她一脸认真地将他的袍子比划在腰上,接着覆盖上去,一寸寸沿着腰际裹上去,围绕一圈,末了揪着他的袖子在侧边打了个歪歪扭扭的结。
“你这是、做什么?”赫梓言抬了抬眉毛,满面狐疑觑着她。
这下书湘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在他跟前站起来了,她绕过赫梓言站在石桌边沿,耳朵**辣的,面上也不甚自然,却在他的古怪注视下努力正着音色,磕磕巴巴道:“我想试试赫兄这件袍子穿着感觉如何,回头…回头也可置一件来穿。”
他听罢脱口而出,“你想同我穿一样式的袍子。我们穿一样的?”
他并不相信她的话,要试衣裳绝没有这样穿的,扎在腰上算什么穿法,市井上的乞儿?邋遢的僧侣?抑或是码头上做杂活的搬运汉子?
书湘窘迫地低下脸,脚趾在靴子里紧紧蜷缩起来,“倒也不是,我就是,就是……”就是来了癸水把身上弄脏了这话叫她如何说的出口?
低垂的粉面活活给憋红了,吱吱唔唔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赫梓言倒不理会她想说什么了,他是行动派,冷不丁立起身来,出其不意揭开她围在腰肢上的袍子朝里头扫视一圈,鹰一般的眸子准确瞧见后边浸湿的血红一块。
讷讷松开手,高高的人傻傻站着,他迟疑着,“唔,……是血?”
两人都是怔怔的,书湘被雷劈了一般已不能言语,石化立着,脸颊红得要滴出血来。
她转过身看着这片竹林,竭尽全力地平息心中的波澜,再转过身时又恢复了平素相对正常的表情。
“我正不知道如何说呢,”她打起谎来眼皮也不眨,喉口悄然吞咽数下说道:“适才我在凳子上坐下,不晓得坐到了什么刺人的东西上,就觉得疼了一瞬,然后就是赫兄你看见的这么着了。”
他俯身过去凳子上察看,见什么也没有,又摊开手掌底细摩挲了一阵,半晌儿脸上露出将信将疑的模样来,“长得像个女人,屁股也像女人的屁股,我瞧那上头什么也没有,想来只宁兄弟你是矜贵的屁股,一个不慎就要伤了。”
书湘持续涨红着脸,听他屁股长屁股短的和自己理论,只觉羞也要羞死了,故而声音低得呢喃一般,“你怎么好张口屁股闭口屁股的…羞不羞……”
他正好听见,遂低下头瞧她。
书湘是姑娘家的面皮,又自在羞窘之中,两颊生晕,眉眼婉柔,赫梓言看得眼睛发直,薄薄的唇抿了抿,本还想要说些逗弄他的话,然而这话盘旋在舌尖终究出不了口,只好吞咽回去。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书湘一刻也不能再在此处呆下去,她抬眼看看赫梓言,奇怪他为什么定定把自己瞧着,蹙了蹙眉道:“赫兄的外袍改日我定亲自登门奉还,今儿多谢。”
说完再不看他,踅过身匆匆步入葱郁的竹林,脚下发出不重不轻的脚步声。
快走出竹林到外头石子道儿上了,她身后却倏然响起若有似无的脚步声。
恰逢肚子里新一轮的经痛又翻搅起来,她知道是赫梓言追过来了,只敢借着袖袍的遮掩偷偷捂着肚子,身子松柏一样挺得笔直,鼻尖却沁出细密的汗来。
赫梓言追上来倒也不为别的,他是克己的人,晓得自己终是不能对个男人动心的。取了个折中的法子安慰自己,毕竟他们是同窗,宁书湘又坐在自己右手处,不说朝夕相对,总归算得熟悉之人。
他瞧她又很是顺眼,认真结交为朋友倒也不错。
思及此,赫梓言心中顺畅开来,他快走几步伸手拦住她去路,书湘却没功夫同他扯闲篇,直接就躲开去向左边绕,赫梓言如何能接受他对自己这样一副仅次于不屑理睬的冰冷神情,因而不做思考,大手一用力钳住她一边胳膊拉向自己。
书湘吃惊地抬眼瞪他,却见到赫梓言眸中隐约的怒气,竟仿佛他是应当比自己更生气的。她用力地甩手但是甩不掉,又气又痛,眸中几乎镀上一层水光。
“赫兄这是做什么呢?路在这里,我想往哪里去是我的自由。”她咬着牙,后背上一层津津的冷汗。
方才是血冲了脑门子,她越是挣扎抗拒他才越是用力抓牢她。
这会子听书湘这般说,赫梓言明知她是对的,却梗着脖子直勾勾盯住她眼睛,唇角紧紧地抿着,抓住她手臂的手指不自觉紧了紧,一点儿要松开的迹象也没有。
书湘简直要跳脚。
“流血的伤处在你的……”他们的僵持维持得不久,赫梓言先开了口。
清冽的嗓音倏然一顿,因知道宁书湘不喜欢他说那两个字,他就省略了。
隔空点点她的屁股,他尽量软和着声气哄着她道:“索性我信你是在石凳子上刮着了,只是你伤到哪里不好偏生伤到那里,竟快些用药为好。”
书湘咬着下唇瓣,力道之大直咬出一排牙印子来,她“悲愤”地看着他,想到自己是要回去换上月事带,也算得是处理伤处,和他好意想表达的意思是一样的,就说道:“多谢赫兄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