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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若然铁了心要赐毒酒,本宫如何能够阻止得了?若然他给本宫也赐一杯毒酒,本宫也须得毕恭毕敬地喝下的。”慕容映霜淡淡说着,内心却禁不住冷笑起来。
她想不到,她没有做过高婕妤曾做过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那个无情帝皇,却仍要给她与高婕妤同样悲惨的下场!
“娘娘如今还是皇上宠妃,定然是有办法阻止的。”甘公公眼神诡异而又笃定,“这,也是太尉大人托老奴转达给娘娘的话。”
“那么,父亲的意思,是要本宫怎么做?”慕容映霜双眸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甘公公,她忽然便有些明白了父亲的用意。
作为慕容家的女儿,她的命运是与慕容家息息相关,共同进退的。以往,作为棋子入宫是她的职责与使命,如今紧要关头,无论她采用什么法子,帮父兄挡毒酒便是她的职责与使命。
否则,父亲与兄长必然拼死一搏。若不能侥幸取胜,她慕容映霜最终也是难逃一死,同时还要搭上她的娘亲、华琛,以及慕容家族所有人的身家性命!
她,是一颗多么重要的棋子!这生死攸关的一役,便全靠她一个人了。
慕容映霜突然想笑,为自己有这样一位父亲,这样一个家族。一个需要她拼了全力,甚至舍了性命去保全去维护的父亲和家族……
“甘公公到底是什么人?官至宫廷总管,竟还愿意为我慕容家铤而走险,辛苦卖命?”
突然变得心清如水的慕容映霜参透了自己的命运,不禁又对眼前这位深得皇上信赖的宫廷总管,生出些许怀疑与好奇来,“甘公公对父亲和慕容家的赤胆忠心,实在感天动地,也让本宫好生佩服!”
“老奴对太尉大人的忠心,娘娘实在不必怀疑。老奴只能说,太尉大人与老奴识于微时,更是老奴以及一家人的救命恩人。”甘公公正色道,“老奴不再废话,明日宫宴上的毒酒,是皇上命赵王亲自准备的西域玉瓶琼浆。娘娘明日行事,尽可看老奴神色!”
“毒酒由赵王准备?他不是正在彻查父亲与兄长之事么,难道真的便急着下手……”慕容映霜有些难以置信,那个口口声声说会保她护她的人,却在亲手操办着剿杀她家族父兄之事。
“赵王与你父亲,向来政见不一,无甚交情,他如何不会下手?”甘公公对慕容映霜的疑问感到有些奇怪,“娘娘别忘了,赵王也姓轩辕!若要对付慕容氏,他会是第一个出手之人!”
“……闲话不说,明日夜宴,娘娘需作好准备,见机行事!”说着,甘公公也不敢再多作逗留,对着慕容映霜拱手道了别,便一个隐身消失在假山之后,倾刻间便躲过殿内值守内侍的耳目,潜出了含章殿。
接下来的一整日,慕容映霜都在想着宫宴之事。
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与命运,她不禁凄然一笑,暗暗下定了决心。
她已经陷入了一个困局之中,一个以她一人之力根本无力冲破之局。她须以自己的鲜血,甚至以自己的性命,才能破解这错综复杂的一个局!
这个局的始作蛹者,是轩辕恒。他为她与她的家族布下了这一个,不是反抗便是死亡的局!对于她即将面临的命运,他是冰冷的,理智的,漠然的。
这个局的推波助澜者,是轩辕诺。作为轩辕氏的王爷,这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便如她,从生下来那天便与慕容家族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尽管她自小并没有被家族所重视!
而父亲,摸准了她的禀性,更摸准她为了至亲至爱的娘亲,不可能对慕容家族的灭顶之灾坐视不理!
渗透了自己的命运,慕容映霜默然地回到华碧苑,认真用膳,安心洗浴。
她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想法和心事。
她知道,她身边并没有可以完全依赖之人。那些人,轻歌、漫舞、应儿、彩儿,以及所有的宫人内侍……全部都是轩辕恒、轩辕诺,还有父亲安置在她身边的,她向来没有选择和拒绝的权力。
在这深宫,她是孤独无依的。在这世间,她只有娘亲一人,若说还有,便是幼弟华琛。
除此之外,轩辕恒、轩辕诺、慕容嵩父子,他们本是她生命中至亲至近之人,一个是她的命定夫君,一个是她心底曾经的深爱,还有便是与她血浓于水的父兄……可是,她却一个都不能依傍!
命运,竟将她推至这绝境,让她再一次看清了这残酷的真相!
可是,除了尽职地在这个局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她又有什么法子,可以安然超脱,而又护得娘亲的周全呢?
除了娘亲,她已万念俱灰,决意不惜一死!
若能保得家族与娘亲安然,那自是万幸;若然不能,她也只好先走一步,在阴间等着娘亲与华琛了……
时光一瞬,一刻,静静流逝。亥时更鼓,已经敲响。
慕容映霜挥退了轻歌、漫舞等人,准备上/床安寑。这是命运到来之前,最后一个安静的夜!
窗边布幔一动,蓝色身影一闪,那个人已如一片树叶般轻轻飘了进来。
着一身如仙般的白色便衣立在房中,慕容映霜缓缓侧首看去。
今夜,这个时候。赵王轩辕诺,他还来做什么?
微微烛光之下,轩辕诺缓步走到她身前数步之处,望着她淡然询问的眸光,轻声道:“今夜正好入宫,便过来看看你!”
这随意的语气,便像一个人正好经过邻居家,顺道走进去看看。可是,难道他却没有意识到,这是半夜三更,而他又一次闯入了他皇兄妃子的深宫寑房么?
夜深人静,叔嫂私见,衣着随意,这是多么的大逆不道?
不过,她如今并不想在意这个问题了。
过了明日,他自是不会再来的!
见她始终没有出言,轩辕诺又轻声道:“明晚宫宴,你都准备好了么?”
慕容映霜内心一怔,神色却仍是淡然,眸中,甚至有一丝带笑的询问:“准备什么?”
要精心作好准备的不是他与她的父兄么?难道,他还能知晓她也在准备什么?
轩辕诺无声一笑,脸上有如春花烂漫开放般温暖:“明晚,娘娘的父亲与两位兄长皆入宫与皇上和娘娘共聚,这可是皇宫之中从未有过的事。娘娘自当好好准备,衣着容饰,定然要精心打扮一番!”
慕容映霜淡笑不语。
“还有,娘娘大病初愈,明晚宴席之上,便不要饮酒了。那些酒,都烈得很!”他微微笑着,似极随意般提醒道。
他终于提到了毒酒。
如此难得,他在这个时候,竟还想着护她周全,劝她莫要饮下那宴上毒酒么?
“好。本宫感激赵王总还记挂着我的身子。”慕容映霜的笑有如一阵清风拂过,轻若无踪,“我自幼滴酒不沾,还真的不懂得饮酒呢!”
巧笑君前
“皇上万安!”华碧苑苑门处,传来漫舞等人向来人请安的声音。
慕容映霜心中一惊,转眸看向轩辕诺。
轩辕诺眸光一黯,俊脸上扯起一丝失落而无奈的笑意,以低得只有慕容映霜能辨出的气息轻说道:“他来了,我走了。”
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慕容映霜分明看到,他那双桃花眸中,凝满了忧伤……
只一瞬间,他蓝色的身影便已消失在窗外。而寑房之外,沉稳有度的脚步声已跨过前厅,踏上楼梯,渐行渐近。
漫舞轻轻地推开了寑室门:“娘娘,皇上到了。稔”
轩辕恒将数名内侍留在门外,大步踏了进来。漫舞在身后轻轻地将房门关上。
“臣妾见过皇上!”慕容映霜转身走前几步,对着已站在房中的尊贵帝皇款款行礼。
今夜,他显然是洗浴过后才来的。
一身宽袖阔摆墨底龙纹常服,丝毫不减他的尊贵,却让他平添几分洒脱之意。他头上没有戴着那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十二毓白玉珠皇帝冠冕,平日一丝不苟地高高束起的墨发,在洗浴过后长长地披散下来,让他平添了几许亲切随意之感!
房内暖暖烛光之下,他的俊颜如此让人赏心悦目。但慕容映霜却知道,在那副让天下女子见之皆怦然心动的俊美躯壳之下,他的心却是如此冷漠、理智、无情,甚至残酷。
或许,她是有些暗恨他的。
她怎能不恨呢?尚未查找到充足证据,他便对她的父兄起了猜忌之心,对她们慕容家族起了铲除之意。
为王为帝者,手段竟都是如此血腥冷酷,残忍无情的吗?
“霜儿正在做什么?准备安歇了么?”轩辕恒开口问道。
“正是。”慕容映霜颌首应道。
“朕来了,你不陪陪朕么?”轩辕恒说着,嘴角噙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看着他如此温煦迷人的笑颜,她又怎能相信,他明日便要为她父兄赐毒酒,置她慕容全族于死地呢?
慕容映霜心中暗叹一声,又再冷笑一声。
她多想愤然控诉他的虚伪无情,多想面对面地质问他,为何在没有找到真凭实据之前,便决定将她慕容氏全族逼入绝境?
可是,她知道,她是不能在他面前透露分毫的。
她怎能让他知道,父亲对他的暗中谋画早已了如指掌?
她又怎能让他知道,他身边至为信任并委以重任的甘公公,竟是父亲在皇宫中的忠心内应呢?
只要其中任何一件事让他知晓,便足以证明父亲居心不良。这是明目张胆的欺君之罪,轩辕恒就算再宽宏大量,也不可能原谅!更何况,他根本便不宽宏大量,却素来便是一个生性多疑、心思细密、城府极深之人。
他是至高无上的帝,是掌控一切生杀大权的皇。因此,她在他面前,必须极力掩藏起心中的恨意与不满,刻意巧笑逢迎,绝不能让他对她与父兄们明日的计划起任何疑心。
“皇上已经有好几日没来华碧苑了,臣妾定然是要相陪的。”慕容慕容映霜抬起头,对着尊贵帝皇浅笑嫣然。
她从未有过的温柔逢迎,让轩辕恒不禁感到一丝惊讶,甚至有片刻的失神。
她一向恭敬顺从,却总是一副清冷淡然的神色。她并不介意得罪任何人,更没有想着去讨好任何人,包括他这高高在上的帝皇。
可是此刻,他却能隐隐感觉到,她在有意地讨好好,逢迎他。
她很少笑,但她真正笑起来的时候,总是美得那样惊人!
印象中,她笑得如此温柔绚美的时刻,有过几次:
一次,是在那萤火虫漫天飞舞的夜晚,他与她并排躺在床上观看那极致幻美;
一次,是在那个他们互相称着“相公”和“娘子”的夜晚,他们在鸳侣路的河边放河灯;
一次,是他带着她去桃花涧底赏桃花,她陶醉于那满目的繁花盛景;
还有,是他带着她回太尉府看她的娘亲之后,她在马车上依赖地靠在他肩上安然入梦时……
本以为很少很少的,稍一思索,淡漠的回忆中,竟留下了那么多幕难忘以磨灭的印记。
她原来,已在他面前笑过那样多次。
她似乎总是很容易满足。他只要对她稍稍花费一点心思,她便能对着他笑得温柔灿烂,绚美到极致!
“漫舞!”
慕容映霜已转首对着门外吩咐道,“去备些清酒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