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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介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回答道:“当然是到水口去啊。”
那小姑娘想了想,喜孜孜地道:“你这人真会装,那么好的武功却假装赶车的,我瞧你必是高人弟子……对啦,你叫什么名字?”
陆介道:“我叫陆介。姑娘你呢?”
“我叫姚畹。你还没说你是什么名门弟子呢?”
陆介听她喜意盈然,似乎对师哥之死早已忘怀,心中不禁有些轻松的感觉,笑道:“不瞒姚姑娘说,我连师父姓什么都不知道呢。”
姚畹轻摇着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别骗我。”
陆介道:“真的我不知道师父的来历,你到了水口之后,就……”
姚畹抢着道:“我哥哥就在水口,只要我到了哥哥家里,哼,师父追来我也不怕。”
陆介道:“你哥哥是谁?”
姚畹像是十分骄傲地瞪眼道:“你不知道‘伏波堡’主姚百森?”
他没有说什么,只用力抖出一鞭。
车到水口,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伏波堡。”
伏波堡依山而建,墙高三丈,气势极是雄伟,陆介看着姚畹下了车,快活地跑上前去敲门。看门老头一开大门,喜叫道:“呀,小姐你回采啦!”
姚畹回过身来,同陆介招手;但是她发现陆介正凝视着天空,脸色有如罩了一层寒霜。
姚畹不禁大是奇怪,忍不住叫道:“喂,陆介。”
陆介的目光从“伏波堡”屋顶角上一支小旗上缓缓地收回,姚畹原想说什么的,见了他那模样,不禁止住了。
陆介一瞬不眨地望着她,使她感到一阵心慌,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脸色变得这么难看,她轻轻退了两步,张口说了声:“谢谢你,再见……”说完立刻退缩到门里面,看门老头惊异地望了望衣着楼褴的陆介,“碰”一声,关上了门。
姚畹不解而略带害怕地从门缝中瞧去,只见陆介抖着马鞭滚滚地去了。
“得得”“得得”……
马蹄响着,车轮毅毅作声。
陆介的思维回到现实,他茫然望着黑压压的地平线,轻声自语:“那旗儿,那旗儿,一点也不错……难道‘伏波堡’竟是毁我家园的点儿?那么——”
他眼前浮起那娇丽而带稚气的面孔,乌黑的大眼睛中闪动着荡人心魄的光彩。
“唉……”他烦恼地轻叹一声,敲了敲脑袋,自忖道:“还有十一天,等师父回来,就一切都能知道了。”
陆介的车子一回到“福禄客栈”,立刻被人围拢住了,那些人虽然一窝蜂般涌了出来,但是可怪的是并不喧嚷,带着奇异的脸色,齐齐望着陆介。
陆介冷冷地环视了一眼,静待他们开口。
那马胖子挤鼻弄脸地搞了好半天才算开口道:“陆小哥一路没——没事?”
陆介木然摇了摇头,霎时周围群众嘈杂声起,议论纷纷,陆介仍然耐性地缄默着。
“你可知道神拳金刚昨天吩咐下来,一个背上绣着梅花的姑娘乃是他师门逃犯,要俺们发现了立刻通报,你却专送她逃走,岂不……”
陆介用力点点头,表示早就知道了。
马胖子道:“你路上可碰上那神拳金刚?”
陆介摇头道:“没有!”
胖子大声道:“告你一事,那神拳金刚得知你驾车送那姑娘之后,急急忙忙赶将下去,哪知,嘿,在路上竟让人给宰啦!否则——你这场祸事可大了。”
陆介仍是点了点头,马胖子觉得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了,干咳了两声,走回栈房,众人也七嘴八舌地散了。
陆介把车停放在街角上,也走进了栈房。
十天的日子,一晃就过了。
夜里,陆介躺在床上,但是满耳是窃窃私语,而且谈的仍是他,有的人说他透着古怪,有人说他鸿运齐天,也有的说他不识好歹,还有几个不干不净他说他是为了看人家姑娘生得漂亮才舍命相送……
他气闷地起床,悄悄走出栈房,天上明星荧荧,街上一片寂静。
他拖着自己瘦长的影子,从街心踱到街角,他想:“陆介,你真是一个冷血石心的人吗?你的赤子之心随着那一把火烧去你的家园,你的一切随大火而去了吗?”
他茫然爬上自己的车厢,懒散地靠在坐椅上,缓缓闭上了眼。
蓦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却停在他的车旁,他凭听觉估计,至少有四五人。
他隔着门幕,听得一人道:“方兄,那华山的黄方伦死得着实古怪。”
另一人道:“黄方伦出道较早,江湖上万儿虽大,却未见得尽得华山凌霜姥姥的真传,小弟前年碰过他一次。”
只听又一人道:“听说黄方伦死状似为最上乘的先天气功所伤,据小弟所知,自昔年塞北一役,武林各派精华无一生还之后,似乎再无人能有这等气功。”
原先说话的人道:“以小弟愚见,杀黄方伦者,不是少林传人就是全真弟子,昔日天下擅此绝顶气功者仅少林天一大师及全真青木道长二人而已。”
车厢中的陆介陡然吃了一惊,暗忖道:“师父他老人家正是道家全真,难道就是——”
陆介连忙专心听下去,只听一人道:“你们猜猜看,崆峒派会派哪个弟子前来?”
一人答道:“我猜必是‘神龙剑客’何摩。”
另几人也附和道:“何摩下山出道不到三个月,却连败陇南‘天全教’四大堂主,只怕要算崆峒近十年来第一高弟子。”
先前答话的道:“据何摩力挫‘天全教’白虎堂主的情形看来,何某的剑术分明已达剑气吞吐自如的地步,这个连小弟亦觉不如。”
另几人笑道:“方兄何必过谦,九华派‘火文剑’方平的万儿天下谁人不知?”
那人却道:“不是咱们夸口,就凭咱们四人再加上崆峒何摩,那‘伏波堡’就算是龙潭虎穴,好歹也叫它冰消瓦解。”
陆介听得“伏波堡”三字,心中一震,身子一个不留神,发出“吱”的一声。
“谁?谁躲在里面?”
陆介心一横,索性扯开门幕走了出来,只见车旁共是四个汉子,那四人盯着他,怔了一怔,忽然齐声恍然笑道:“阁下想必是‘神龙剑客’何兄了,哈,何兄端的称得上神龙不见首尾,原来早就在车中等俺们了,俺们还在等何兄哩。”
陆介不由大吃一惊,作声不得,那四人中一个高个子已开口道:“在下点苍吴飞,这位是九华方平。”
陆介瞧那方平年约二十上下,剑眉虎目,极是雄壮,方平向他一揖,他一时不知怎么是好,只好也回了一辑。
那点苍吴飞续指着左边一个白衫少年道:“这位是吕梁派‘散手书生’龚百安。”
那龚百安儒衫青巾,长得俊美潇洒,对陆介一揖道:“何兄英名久仰。”
陆介只得又还了一揖,吕梁又指着右边一个粗豪汉子道:“这位是雁荡的‘铁蛟龙’温嘉,前天在皖南大演身手,空手败了江南绿林总舵手,你们多亲近。”
那温嘉大笑道:“吴兄莫要往我脸上贴金,哈哈——”
陆介见这四人个个年纪轻轻,却是个个太阳穴隆起,神光逼人,心想:“这几个全是名门高弟,看来都是内外兼修的好手,不知……”
蓦然“伏波堡”三字飘上他的脑海,他忖道:“他们既把我认成什么何摩,我就索性冒充一下,瞧他们去‘伏波堡’干什么?”
一念及此,他插口道:“小弟路上来也听到有人谈起‘神拳金刚’被人击毙的事,这一下子,武林三英的其他两个怕不肯甘休。”
“铁蛟龙”温嘉道:“黄方伦我会过,这人仗着他师门威名,挤身武林三英之列,其实真功夫比三英中老大老二要差多了,这一下,只怕老大和老二说不得要设法查凶报仇的了。”
陆介像是有那么回事地点了点头,道:“伏波堡的姚百森堡主这人似乎有点……”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住,等人家接下去说,因为他只从姚畹的口中得知姚百森的姓名,其他一概不知。
果然那九华“火文剑”万平接口道:“这厮的确有点深藏不露,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有多大功夫。”
吴飞点头道:“有的人说他功力卓绝,脾气怪僻,也有人说他极是仗义疏财,暗中救助朋友,不过这人委实透着古怪。”
陆介一面装着点头点脑,一面用心聆听他们的每一句话,因为他要扮演那何摩,就得先摸清这些人的关系和企图。
“散手书生”龚百安道:“要不是为了那……有关咱们五派师门大事,咱们和姓姚的素不相识,也不去架这梁子了。”
陆介抢着应了一声:“是呀!”
心中却是猛然一震,龚百安说的“那……”却没有说清楚“那什么”,心忖道:“大约这龚百安所含糊的那什么就是这其中的关键了。”
那点苍派的吴飞道:“咱们既是到齐,这就开始行动如何?”
散手书生道:“如此最好。”
雁荡派的“铁蛟龙”温嘉道:“咱们请何兄发号施令。”
吴飞拍手道:“在下也是这个意思。”
陆介一听大急,心想自己若要主持此事,只怕立刻就得露出马脚,连忙道:“小弟何德何能,岂敢有僧。”
九华派“火文剑”方平道:“何兄剑挑‘天全教’四大堂主,这分武功豪气,俺们佩服得很。”
陆介大声道:“不成,不成,我看还是请方兄主持来得恰当。”
方平正要推让,陆介忙抢着道:“方兄不可推辞,瞧天都快亮了。”
方平瞧出破绽,一急之下施出全力,呼呼两声,已从温嘉身旁超过。
温嘉吃了一惊,暗道:“这何摩好俊的轻功。”
当下无形之中,脚程逐渐加快,赶了几丈,抬目前看,只见“何摩”已和吴飞奔得首尾相接。
陆介猛然想起不宜过分显露,连忙放慢了一些,和龚百安并肩而奔。
陆介心中暗忖:“这几人端的个个身怀绝学,全是名门高手,倒不知夜探伏波堡究是何为?瞧他们倒像是早就约好了哩。还有那真正的何摩要是待会儿来了的话,只怕要不知所云。”
这几人轻功展将开来,在短时程内瑞的疾逾奔马,足足奔了大半个时辰,地势陡高,伏波堡已隐约在望。
陆介见几个人轻功虽佳,但这一程急奔,脚程已渐渐缓了一些,而陆介如均匀地呼吸着,不即不离地跑在吴飞的后面,他暗暗忖道:“师父他老人家的这手‘御风换气’端的神妙,我若这样跑下去,就算再跑上几个时辰又有何妨?”
五条人影飞也似地腾跃在山石上,借着巨岩的掩蔽,一会儿就到了堡前。
黑夜中,伏波堡雄伟的建筑物便更显得庞然可怕,众人不约而同地突然止步。
方平轻声道:“这正是前门,何兄就从此入,咱们分散。”
说着从怀中掏出五个烟火筒,交给大家道:“不管发现珍藏室没有,一律到前庭会合,遭强敌遇险则放烟火,咱们走!”
陆介望着他们四人如四缕轻烟一般滚向左右而去,一时仰望着蔚然的围墙,不禁呆了一会儿。
蓦然,一股风声从后面直袭过来,陆介虽然只与人交过一次手,但是,十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