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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户人家出门送礼的规矩,确实是由成了婚的媳妇们去,这一点碧落没有做错,张蜻蜓也没什么可挑别的。她虽没有正式的印信,却也刻有一枚私章,这是为了方便在外头打理铺子生意,还有处理家务方便而刻,女子闺名不可外泄,上面只有“潘章氏印”四字,但也是作得了数的。
因为帖子是碧落书写,为免笔迹不同,造成对收礼之人的不尊重,张蜻蜓现就取出私印,一张张的盖过。尽管是红底红印,但两色红又有所不同,那卑泥压上去,还是可以辨出深浅不一。
碧落一直提着颗心,直到张蜻蜓把所有的红帖全都盖完了,这才安下心。眼中带了三分喜色,把这些红帖收起,特意表白了一句,“奴婢现就把它们收到少爷书房里,那儿毕竟清静,免得给人弄乱了。”
嗯。张蜻蜓似是没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只点了点头,就由着她去了。
碧落没想到事情出奇的顺利,按捺住心中狂喜,棒着那些大红帖子到了潘云豹的书房,回头看看并没有人在门旁,她将其中一张抽出,细看一遍,确认无误之后,喜滋滋的折了收进自己袖中。又快手快脚的从书架子里抽出一个信封,再检查一遍里头的东西仍在,也拿个大红的拜帖夹了起来,混在其中,小心的收起。然后走到香案的花瓶跟前,从里头取出一物,纳入怀中,这才微微出了口气,整束衣衫,吹熄了灯,回家去了。
在她出门之后,在潘云豹书房的卧榻之下,才钻出一个脑袋来。也不点灯,就借着院外的一点微光,把她刚藏好的东西翻找了出来,送进了内室。
因在张蜻蜓房中服侍有饭供应,所以即便是碧落晚上回家,白家也不必等这个媳妇回来用饭,不过碧落进家门的时候,就见婆婆还是如常的告诉她,“灶上给你留了碗鸡汤,已经撇了油,快去喝了吧。”
碧落低着头应了,到了厨房,端起那碗仍是温热的鸡汤,却是嫌弃的一翻腕子,尽数倒掉,心下冷笑,以为这样就能收买人心,让我给你们家生儿子了么?做梦!
白亮悄悄的站在厨房外头瞧见,不觉捏紧了拳头,却是什么都没说,只装作招呼儿子过来擦洗过些天纳凉的竹床,把白麒麟叫开了。
巧云心细,察觉到家里一抹不寻常的气息,可是私下悄悄向娘打听,白亮媳妇却是守口如瓶,什么话都不肯跟她说。“这不是你小姑娘家管的事,一边呆着去!”
巧云见娘今日气色非同寻常,不敢造次,回房去做针线了。林寿向她讨了好久,要一个新钱袋,那就缝一个给他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现在天热,缝一个颜色清浅的,看着人也爽快。年轻的女孩含着笑拈针穿线,很快就把家里的不快给放下了。
潘云祺今天回来的时候,似乎心情不错,喝得还有三分醉意,面红眼扬,连走路都有些不稳。小谢夫人见此,忙让叶菀瑶扶他回去歇息。
潘云霜捏着鼻子白了哥哥一眼,“成天喝得臭烘烘的回来,也不怕到时考不中举!”
“别胡说!”小谢夫人很是忌讳的嗔了女儿一眼,给儿子找了个台阶下,“你哥在外头应酬,也是很要紧的事情。就是当了官,要没有几个过硬的朋友帮衬着,那能做得成什么事?你小孩子家的不懂就不要乱说话!”
潘云祺多贪了几杯,舌头都有些大了,反应有些慢,等他明白过来,倒是好脾气的嘻嘻一笑,忘形的调笑,“云霜,哥哥不出去跟人交际,怎么能给你找个好婆家?那个褚家……”
“云祺!”小谢夫人怕他说出不雅之话来,急忙把话题打断了,又催叶菀瑶,“还不快扶你相公进去?”
叶菀瑶扶着潘云祺走了,只是潘云霏心里留下了个疙瘩。看来,娘和哥哥似乎还没死心,这意思,那禇家的亲事,竟是还要做下去么?
叶菀瑶扶潘云褡回了房,扶他在床上躺下,一面动手帮他宽衣,一面在他身上摸索着。刚触到内袋之中似有一纸,却见潘云祺忽地睁开眼睛,抓住她的手腕,“你干什么?”
叶菀瑶心中一惊,却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装作不耐烦的把他的手一摔,“哼,我伺候不了大爷,让个会伺候的过来行么?你说,叫谁来?”
潘云祺却又吃吃笑了起来,自顾自的在床上都囔着“女人啊!都是一个样,口是心非!真的叫人来了,你不吃醋?瞧瞧你这些天脸拉得,就跟欠了你万儿八千似的。叫人来,哼哼,叫人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叶毙瑶假意拭泪,“那我这样是为了什么?别人不知,难道你也不明白么?”
可是半晌,却不见潘云祺答话,走近细瞧,却是潘云祺已经睡着了。叶菀瑶小心翼翼的把他的衣裳脱了下来,一摸中衣里边,果然藏着一封信,打开信封了瞧,里面一张白纸,盖着一个红红的印信。
叶菀瑶把心腹丫头叫进来,低声嘱咐两句,叫她把东西送出去了。没一时,那丫头又拿着信封回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叶菀瑶点了点头,把信封依旧塞进原处,好似自己从未发现。
一夜无话。
翌日正是夏至,碧落一早梳洗了,穿戴整齐,把自己最好的首饰全都戴上,同着几个嬷嬷来到张蜻蜓的面前。
厨房里,榴喜和青嫂五更不到就已经起来了,准备好新鲜面条,一份份果然是红黄蓝绿白,团成朵花的模样,做得异常美观,送人不算贵重,但挺有新意。
张蜻蜓看得非常满意,看着人一份份的装上黑漆描金的精巧食盒,嘱咐人好生送去。碧落应命,去潘云豹的书房取了帖子,又将余下的东西暗藏在提篮里,和人一起去了。
只是出了院门不几步,她却似是忽然想起说是忘了拿荷包,转身去到二门,找了一个潘云祺房中小厮的老娘,给她几个钱,让她把一封信交给三爷,这才离去。
潘云祺昨晚喝了酒,一早就起得迟些,还没醒,就听见有人在外头说话。
“是二少奶奶房里的丫头叫我把这个信封交给三少爷的,还说,一定要亲手交给他。”
潘云祺一个激灵就清醒过来,披衣起身,“进来!东西给我!”
那婆子进了屋,把信封交上潘云祺略看了一看,随手就丢了一小锭碎银子过去,那婆子千恩万谢的去了。
叶菀瑶过来问,“什么东西?”
潘云祺把东西迅速收起,“没什么,一点小事。”一面说着,他一面摸自己昨日换下的衣服,幸喜还没动过,里面的信封仍在,潘云祺心下安定,换了身衣裳先到书房,细细查过那里的东西,确认无误了,这才松了口气,命人打水洗漱,吃了夏至面就要出去。
叶菀瑶不由得抱怨起来,“今儿夏至,四处都放假,你怎么还往外跑?”
“你懂什么?”潘云祺志得意满的往外抬脚,“你相公做的可是正经事,等日后发了财,你才晓得好处呢!”
叶菀瑶也不言语了,兰心躲在后头,更是什么都不敢问。
碧落跟嬷嬷们出了门,先送了章府的礼,便提出个建议,“这还有好几家呢,咱们要是都这么一个个跑,跑到日中也回去不了。不如分开,我往外城去送沈舅爷家和我们大姑奶奶的,其余几家就劳烦二位嬷嬷了。这样可好?”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只是沈大海家和章清芷家都不是富裕人家,送礼去给的赏钱定是有限的,其他几家却是肥差,那两个嬷嬷相视一笑,“那怎么好意思?”
碧落很是客气,“都是一个院里的,有什么好客气的?再说,我年纪轻,生得面嫩,便是让我去那些大户人家,倒显得不够庄重了。倒不如去这两家相熟的,反而好些。”
听她这些一说,那俩嬷嬷这才笑着应承了,碧落也不要人跟着,只让车夫把她送到另一处租车的地方,当着她们的面,租了车走了。
那俩嬷嬷自去送礼不提,这边碧落先去沈家,送上一份面条,东西虽小,却让沈家二老十分感动。他们没想到,张蜻蜓在这么个节气里也惦记着他们,还巴巴的打发人送了礼来。虽然家贫,但出手却不算小气,不仅给了个红包,还送了碧落一个原本做了要送给章清莹的精致荷包。
碧落捏着这个荷包倒有几分欢喜,出了门就把身上的旧荷包换下,装了银子。再往外城而去,就是章清芷家。
他们家人多,准备的面点小食也多,横竖这个也不贵,图个热闹开心就好。见碧落来了,章清芷知道是妹妹身边的大丫头,很客气的招呼她一起来吃碗面条,碧落笑着谢过了,说办完了事还要赶着回去,只收了赏钱便走了。
等出了门,她让车夫把她带回内城,却不回去,推说要买些针线,让他在闹市之中把自己放下,买了两身素净的衣裳,找到一家客栈换下,另雇了一辆马车就往码头而去。
南康湖多河多水路也多,想要走长途的客人们,大多愿意坐船,倒是比马车更加平稳便捷。尤其是那种两三层的大船坐起来更加舒适。
京城虽然繁华,但在京城以南的姑苏一带,是更加锦绣繁盛之地,其实只要有钱,到哪儿又不能过得舒舒服服呢?
碧落不紧不慢的过去,找码头的船老大打听,他们这儿日日都有船出去回来,极是便利恰好下一趟船就在午时之后出发,这种大船的船钱虽然贵了一点,但胜在舒服,横竖今儿还得了不少打赏,碧落决定包一间房,让自己住得舒服点。
船老大好心的提醒她,“小娘子,这会子还早,你不如先去用个午饭再来。要是头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船还是去买点梅子果脯等酸酸甜甜的零嘴,免得坐在船上头晕,那个难受劲儿,可就不好说了。”
碧落谢过了他,转身正要去找饭馆吃饭买东西,却有一个人走到了她的面前。
“媳妇,你这是要去哪里?”白亮阴沉着脸站在那里。
碧落师地一下脸就白了,再往旁边看,却见纪诚也在那儿,赶着一辆马车,目光里明显的是鄙夷与不屑。
“你……”
你们怎么会在这?碧落想问但喉咙里却似被只阴冷的小手死死的接紧,发不出更多的声音。
“想叫人吗?”在她的身后,是压低了声音的绿枝,“真的闹将起来,恐怕没脸的会是你。碧落,别再糊涂下去了,自你出府,姑娘一直都派人跟着呢,你走不了的。”
“我……”
我已经自由了!碧落想大喊,昨天晚上她把一纸放自己自由的文契夹杂在那些拜帖之中,已经哄得张蜻蜓盖上了印记。
绿枝的目光里带了些许怜悯,“你以为骗过姑娘,给你出了一纸文契,你就自由了吗?你不要忘了,你已经是白家的媳妇了。就算姑娘放了你,但出嫁从夫,白叔白婶却是绝对有权力处置你的!”
碧落心下猛地一沉,瞳仁缩到针尖大小,明显是惊极了。
绿枝颇为沉痛的看着她,“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我最后劝你一句,一会儿回去了,好生跟姑娘认个错,跟白叔白婶认个错。别再闹了,上车吧。”
碧落还想说些什么,不过已经没有机会了。马车驶到跟前,绿枝往并推了一把,纪诚在车上一拽,就把她给推进了车里。
那船老大倒是好心,觉得有些古怪,跑过来问,“你们这是干嘛呢?”
白亮勉强跟人赔了个笑脸,“不好意思,方才那是我儿媳妇,因为昨儿家里口角几句,就偷偷要往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