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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精致,用细金线拈珠穿成玉璎珞纹样,愈发衬出身上薄衫的轻柔飘逸。双痕蹲在旁边斟着凉茶,嗅了嗅香气笑道:“果然,才加了一点儿木樨清露进去,闻起来就不一样了。”
“嗯,先放着罢。”慕毓芫漫不经心颔首,心内百事烦扰,趁着等人回来的空档吩咐道:“眼下并不是春秋两季,皇上却时常爱咳嗽,夜里又睡不大好,也不知到底是什么缘故?午后去请张老太医过来,只说是我身上不舒服。”
“娘娘……”双痕还没来得及答应,便听外面传来吴连贵的声音,进来先将小宫女们都撵出去,方才低声道:“娘娘,不用再为立太子一事担心了。”
“是么,前面都怎么说?”
吴连贵“嘿嘿”一笑,回道:“说起来也是好笑,原本有好些大臣支持立太子,东拉西扯的,后来就渐渐说到齐王身上。不管齐王心里怎么想的,面上自然还是要客套几句,说是自己年轻、经历少,担心不能做兄弟们的表率云云。”
“担心?”慕毓芫冷声一笑,“他是担心做不了罢。”
“谁知皇上却截了他的话,说是齐王谦虚好学、年少上进,更难得如此识大体懂礼节,当场将手上沉香念珠赏赐下去。然后皇上又说,既然齐王还年少有待磨练,寿王也觉得学识不够,所以还是过两年再册立太子。”
“这么说……,皇上并没有立太子的打算?”慕毓芫有些不明白,左思右想,仍没有一个合理解释,忽而心下一惊,“假如皇上没有这个意思,那么便是杜守谦私自的想法?听说最近他与齐王相熟,朝堂上也时常帮衬着,如此看来,一定藏着什么文章在里头!”
吴连贵摇头叹气,皱眉道:“这……,奴才也是担心。”
“娘娘,宫外有信送来。”
双痕闻言亲自出去,进来悄声道:“娘娘,是江南苏夫人的家信。”
慕毓芫大致飞阅了一遍,看到末张信纸孤零零的几个字,不由微笑,心里默默按照密信口诀依序取字。吴连贵打量着他的神色,小声问道:“娘娘,莫非江南出了什么大事?”
“呵,也算是不小的事罢。”慕毓芫从容平静淡笑,将信纸扔到香炉焚得干净,“信上说,海陵王在苏羊结交不少能人异士,门下食客将近百数人。”忆起旧事,心情也跟着阴霾起来,“看来,他是富贵王爷做的腻味了!”
吴连贵吃惊道:“娘娘,莫非跟立太子之事有关?”
“未必。”慕毓芫细细想了一回,“不过,有没有关联都已不重要。既然海陵王不肯安分守己过日子,齐王也是心比天高,再有杜守谦等人在中间周旋,两人就迟早会走到一块儿。如今你们且瞧一瞧,朝中有多少人盯着泛秀宫?他们各有各的私心,却都盼着皇上把我打入冷宫。唯有如此……,方才能够高枕无忧呐。”
双痕似乎颇有感慨,长声叹道:“也难怪那些人悬心,原本多是随着皇上起来的新贵,好日子才过上十来年,岂有不为将来担心娘娘的?”
“将来?”慕毓芫笑得无声,不住摇头,“现在不光是他们担心,我又何尝不是日夜提心吊胆?至于将来我怎么待他们,也得有我说话的份儿才行。”
双痕点头道:“不错,娘娘是个明白人。”
慕毓芫收回飘忽的心思,想了一会,“正好事情已经安定下来,我也有点疲乏,也不用等到午后了,现在就去请张昌源过来。”
张昌源乃是太医院院首,平时几乎只为皇帝一人诊脉,然而皇贵妃派人去请,却很快就乘轿赶到泛秀宫。进殿望、问、诊、切一番,拈着长须笑道:“娘娘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休眠有些不好,所以引起身上疲乏困怠而已。老臣与娘娘开两副药方,午后和晚上各一副,晚上再好生睡一宿,明早起来应该就大好了。”
“嗯,那就好。”慕毓芫沉吟了片刻,开门见山道:“既然太医过来了,顺便想问一问皇上的安康。这样大好的天气,时常咳嗽是什么缘故呢?”
“娘娘不必担心。”张昌源像是早知道会被问一般,平静微笑道:“前段日子,皇上总是经常批折到深夜,想来是晚上受了寒气,结果弄得肺里染上轻微炎症,所以才会时常咳嗽不断。虽说不是什么大症候,但是肺上之疾向来好的缓慢,一时半会儿怕是断不了病根,还得慢慢调养才行。”
慕毓芫稍稍放心一些,颔首道:“那么,皇上的安康就有劳老太医了。”
“娘娘言重,那都是老臣应尽的职责。”张昌源欠身站起来,笑道:“娘娘且好生安歇着,老臣还要去霁文阁一趟,给皇上送点滋润镇咳的枇杷丸药。”
“双痕,你送老太医出去。”
张昌源笑吟吟接了赏银,上轿赶到霁文阁,单独求见皇帝将方才事情说明,末了补道:“皇上,看来娘娘已经开始疑心了。老臣知道娘娘不是好糊弄的人,断不敢说皇上身子无恙,只能顺着病情敷衍了一回。”
“嗯,朕知道了。”明帝抬起手挥了挥,恍然出神。
…………其实,自己何尝不想让他陪在身边?早就已经疲惫不堪,家事、国事,千丝万缕纠缠在一起,像是无形的绳子,勒得人快要喘不过气来。眼下朝中状况一团浑水,假使龙体有恙的消息传出去,实在难以想像,到底会引发出什么样的乱子。更何况,还有让自己放心不下的……,罢了,或许这就是逃不脱的命运。
转眼到了七月初,日子过的悠悠然波澜不惊。明帝将先前的折子整理妥当,心里大致有了个谱,面上丝毫不动声色,静静享受着太平岁月的歌舞升平。然而,在这一片安宁祥和里,云曦阁生出一件不光彩的事,搅碎了皇帝眼前片刻的清净时光。最初起因是有人夜里无故走动,被巡夜太监逮个正着,谁知一查再查,…………结果查出林婕妤与外人私传信笺!
明帝只随手翻了几页,便气得将信狠狠摔在地上,拍案怒道:“欺君罔上,不知廉耻!!来人,即刻将云曦阁的林婕妤锁起来!”
从信上内容来看,乃是林婕妤与外间男子互诉相思,字里行间都是悲悲戚戚、缠缠绵绵的哀怨,更不要提内中的那些大胆妄言。明帝过了气头回想,初时觉得林婕妤为人清雅淡然,颇有些皇贵妃当初的气韵,所以才会特别恩旨对待。不料那些清淡飘逸、浅愁淡忧后面,竟然会是如此缘故!更甚者,进宫后还对旧事念念不忘,居然大胆到与外间男子书信往来,将好端端的后宫弄得乌烟瘴气!
“皇上……”多禄虽然没有看过信笺,也大致懂得其中关窍,因此连端茶的手势都分外小心翼翼,小声问道:“皇上,林婕妤已经锁起来了。不过这是内宫之事,是不是交给皇贵妃娘娘处置?”
“你闭嘴!”明帝忍住心头厌恶,冷声道:“这般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用再去污秽皇贵妃的耳朵!你拿信去给林婕妤辨认字迹,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另外,再让人到宫外去一趟,务必要将那人查清楚了!”
“是,奴才领旨。”
他早早的嫁了别人,心里有了他人的恩爱、他人的好,自己心甘情愿用十年、二十年的时光,来等到他慢慢改变心意。可是别的女子不能,纵使再像上一万分也不行,更何论私相传递信物,其罪当诛!想到那些前尘旧事,那些不能改变的过往,明帝的恼意便又加深几分,忍不住重重一拳砸在御案上。
皇帝的脸色无比阴郁,宫人们都战战兢兢不敢出声,连铜漏水滴下都加了锦帛,生怕有一点点声音惹得龙颜震怒。好不容易挨到了午后,明帝用完午膳在内殿小憩,刚刚觉有点困意,忽而听见殿外一阵人声嘈杂。多禄一溜小跑奔进来,脸色难看道:“启禀皇上,大学士林道辅殿外求见。”
明帝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冷冰冰道:“滚!叫他有多远滚多远!”
“是是……”多禄唯唯诺诺退出去,将跪在地上的林道辅拉起来,“林大人,皇上真的不会见你,别再为难奴才了。”
“多总管,多总管……”林道辅见多禄要回去,赶忙将几张厚厚的银票塞过去,低声恳求道:“林某与内人只有这一个女儿,若是婕妤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内人他必定活不下去,林家也就算家破人散了。多总管,求你进去给皇上说几句好话……”
“哎,大人好糊涂呐。”多禄将银票卷在袖子里,顿住脚步道:“眼下皇上正在气头上,而婕妤犯的又是死罪,纵使你进去又能说点什么?我不过是奴才一个,也断然没资格帮大人说好话,大人你求错人啦。”
林道辅听出话里的玄机,急急道:“多总管,还请给林某指一条明路!”
多禄不便与他多加纠缠,悄悄拉到无人之处,压低声音道:“婕妤是后宫妃子,大人你说此事该求谁呢?去罢,别在皇上跟前找不自在了。”
整整三万两银票,买到却只是这么一句含混的话。林道辅看着人渐渐走远,细细回想着多禄那不经意的一瞥。顺着刚才方向看过去,阳光下的琉金璃瓦、飞檐卷翘,犹如披洒了一层璀璨的粼粼碎金,那正是气宇辉煌的泛秀宫层层大殿。
“母妃……”九皇子一袭海蓝色团龙夔纹华袍,头戴赤金攒珠小金冠,进殿先端端正正行礼,起身方道:“母妃,林太傅让儿臣把这封信交给你。”
“哦?”慕毓芫结果信笺撕开,侧首笑道:“林大人还真是心疼女儿,求情都求到我这里来了,还知道让佑綦送信方便。”一边看一边摇头微笑,“不愧是当朝大儒,即便我这个旁人看了信,也要被这爱女情深感动些许。哎……”
双痕在旁边问道:“娘娘叹什么气?”
“我叹林婕妤实在太糊涂,全然不顾身家性命。”慕毓芫轻轻摇头,将信装回放在一旁,又道:“起初还以为是有人陷害,没想到还是真有其事!更糊涂的是,他连送信人是谁都闹不清,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也不要紧。”双痕微微一笑,“据林婕妤说,当时夜里天黑难以辨认,后来又都是以固定地点送信取信,所以才不知那人的模样。可是皇宫也就这么大一点儿,若是娘娘真的有心要查,不怕查不出背后架桥的人来。”
慕毓芫颔首道:“嗯,我就是这个意思。”
“娘娘,先不说林婕妤的糊涂。”双痕将林道辅的信笺收起来,问道:“林大人这般费心求情,娘娘打算要帮一帮么?”
“此事不好办呐……”
“母妃…………”九皇子好不容易抓到空,忙插话道:“方才在学殿的时候,太傅悄悄把信交给儿臣,还跪在地上恳求儿臣帮他说话。把儿臣都吓坏了,答应太傅一定帮他这个忙,所以才赶紧送信回来。”
“呵,傻孩子。”慕毓芫将九皇子揽入怀中,温柔笑道:“一定帮忙?佑綦你打算怎么帮呢?怎样才能让你父皇不生气?佑綦你要记住,不论什么事都要量力而行,这样才不会失信于人,不然也就空说罢了。”
“是,儿臣谨记。”九皇子缓缓低下了头,有些羞赧。
“娘娘,娘娘……”外殿宫人惊慌失措大喊,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人,是服侍小皇子的贴身宫人,一脸恐慌道:“小澜王爷,在台阶上跌、跌倒了……”
“跌倒就快扶起来,慌张什么?”慕毓芫起身将九皇子松开,只当是摔重了,急急忙忙走出寝阁问道:“跌到哪儿?小澜是不是伤的很重?”
“没有……”奶娘抱着大哭的小皇子过来,举着小小手臂,“只是……,只是擦伤了胳膊,可是血却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