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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妃知他极难对付,再问亦是无用,遂扬声唤道:“秋穗,陪王总管下去,封二十两银子打酒喝。”
王伏顺笑道:“老奴谢娘娘赏赐。”
“啪”的一声,敬妃将桌上书卷拂在地上,心头怒气仍不能平,这倒擢升的旨意未免太让人气闷。到底何等人物,能让皇帝如此大费周章?不过眼下没功夫怄气,此次册妃必定让其他人不满,更要小心应付才行。
天色将黑时,秋穗进来问道:“娘娘,是不是预备晚膳?”
敬妃正在跟奶娘说话,回头道:“待会皇上必定会来,多预备几个菜,挑皇上平素爱吃的,另外再取一壶玉团春出来。”
秋穗出去吩咐完毕,回来笑道:“娘娘大喜,奴婢们都跟着高兴呢。”
敬妃略笑了笑,心里估量了下时间,吩咐秋穗道:“把上月得的春藤雪萝锦缎取出来,徐婕妤年纪轻,刚好配的上娇嫩花色,派人给她送过去。”
秋穗嘟哝道:“娘娘也太大方,做什么送给她?”
敬妃懒怠解释,喝道:“多嘴!快去。”
晚膳时分,明帝果然领着人过来。秋穗赶着进来通禀,敬妃对着铜镜整理一番,出殿含笑行礼,迎着明帝往内殿走,“皇上的恩典,臣妾还没来得及谢呢。”
“呵,朕这不是来了。”明帝笑着瞧了瞧,打量了一番,“你也是一宫主位,又刚升了妃位,身上就这么点装饰?虽说诸事都要节俭,但也不用太过了。”
敬妃亲自奉上茶来,微笑回道:“最近皇后娘娘身子不痛快,装束很是清减,所以臣妾也不想穿得太华丽。”
明帝颔首道:“嗯,难为你体贴。”
三皇子跟着奶娘出来,规规矩矩行礼道:“父皇,儿臣给你请安。”
明帝笑容和悦,将三皇子抱在腿上,问了些小孩子的玩事,又笑道:“今天你母妃高兴,等会咱们给她庆祝一下。寅祺你来斟酒,好不好?”
“嗯,儿臣去拿酒!”三皇子认真点头,欢快跑下去。
席面上热热闹闹,敬妃被劝着多喝了几杯,摸着发烫的脸笑道:“皇上,你别再逗寅祺斟酒,臣妾要是再喝下去,一会就该醉了。”
明帝笑道:“醉了又何妨,进去睡下就是。”
“咱们敬妃娘娘啊,样样都好,就是太节省了。”奶娘一面给三皇子夹菜,一面陪笑凑趣,“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娘娘别舍不得喝酒。只管再喝上七、八坛子,皇上现在在这儿坐着,娘娘还怕没酒喝么?”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给皇上和敬妃娘娘请安。”外头进来一个小宫女,垂首道:“我们主子说,让把这盒海棠春胭脂送过来,谢娘娘的赏赐。”
明帝抬眼瞧了瞧,回头笑道:“你又拿着什么体己送人?朕知你素来大方,可也不能一样都不留,自个儿没得使。”
“是皇上赏的春藤雪萝锦缎。”敬妃招呼香穗去接东西,腼腆笑道:“那花色太过娇嫩,臣妾又不好意思穿,白放着也可惜了。徐婕妤年纪轻,肤色也相衬,配着那春藤雪萝的花样,定然更显好颜色。”
明帝笑道:“你也还年轻,以后不用穿得太素净。”
“你别走,我要吃枣糕。”三皇子跑下席拉住小宫女,也不管她连连解释,不依不饶嚷嚷道:“你有,你有。上次还给我和二哥了,一人一块枣糕。”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敬妃朝三皇子喝了一句,侧首吩咐道:“奶娘,把寅祺抱下去。时辰也不早,先带他去睡觉。”
明帝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吓了一跳,忙道:“奴婢坠儿,在沅莹阁当差。”
“这个坠儿很伶俐,赏她!”明帝的话颇有深意,脸色也不大好,随后略吃了些就吩咐撤膳,只说疲乏困怠,领着敬妃进去安歇下。
次日早朝上,朝臣们为边境之事起争执。明帝看着激烈争辩的臣子们,只觉比一群蚊子还要吵,也懒怠去喝斥,遂拂袖回到醉心斋。多禄小心翼翼进来,陪笑问道:“云曦阁已经收拾好,皇上要不要去瞧瞧?”
“朕现在没空,晚会再说。”明帝消了消气,翻开早上呈上来的折子,看到青州战事不由蹙眉,头颅里更是隐隐胀痛。
“皇上,内阁大学士杜守谦求见。”
明帝“嗯”了一声,走进来一名赭袍年轻官员,长身玉立、秀面若素,年纪轻轻已经颇具名臣之姿,上前叩道:“微臣杜守谦,参见皇上。”
“好了,又不是在朝堂上。”明帝顺手将奏章递过去,指了指上面,“青州乃我朝边境,常有霍连蛮子骚扰,抢夺些财物、牛羊,原本问题也不大。而此次之事,看起来却有些不寻常,莫非霍连蛮子想要动兵?”
杜守谦粗粗看了一遍,合上道:“青州一直由云、慕两军驻守,十六万重兵压在边境上,若真有战事,那就绝非一两天能解决。”
“嗯,百姓又要受苦了。”
杜守谦又道:“边境一旦交火,朝内就要预备大量粮草,不论人力、物力都消耗不轻,朝廷负担大大加重。再者,战事中士兵肯定会有损伤。朝廷若是想增援,就得抽出大量京畿兵马,那么…………”
原本云、慕两家拥有重兵,朝廷忌惮多年,私下早就有削兵之意,如今再增兵岂不是愈添烦恼?明帝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心头愈加烦恼,叹道:“不错,朕担心的就是这点!只怕送出去容易,等到想要回来就难了。”
“皇上的担心,朝廷一直都是有的。”杜守谦似在斟酌说词,慢慢说道:“太祖武帝爷开国时,战功显赫的臣子不少。比方如今藩王们的先祖,还有云、慕、郭三家武将世家,以及文、朱两家文臣等等。这些家族的态度,对朝局稳定至关重要,以往解决的法子便是联姻,以确保他们没有贰心。”
“难道,要朕马上去纳妃?”明帝一声轻笑,心里陡然觉得很不舒服,原本不甚相干的两件事,此刻倒成因果关系似的。
杜守谦忙赔了个笑,道:“那倒不是。”
“纵使朕有这个心,此刻也不是选秀的时候。”明帝不愿将话题深入下去,转而说道:“听皇后说,两个小家伙很合得来,整天日同食、夜同寝,比同胞姐妹还亲密。只是寅雯自小任性,又淘气,可别把杜爱卿的千金欺负了。”
“岂敢,微臣不甚惶恐。”
“朕去瞧瞧孩子们,你也别惶恐了。”明帝朝下挥挥手,起身离座道:“把案头上的奏折理一下,弄好送到政观阁去。”
杜守谦笑了笑,点头道:“是。”
凤鸾宫相距不远,片刻便已行到。皇后正倚在长榻上看书,一身藕合色团纹锦绣凤袍,已经有些半旧之色。明帝含笑走近坐下,摁住她示意不必起身,将手放在扁金葵口小手炉上,“佩缜,何苦整日看书写字,如此费神?”
“皇上,怎么又不通传?”皇后放下手中书卷,替皇帝掸了掸身上碎雪,又沏了一盏热茶递过去,“悄悄的走进来,倒是让臣妾御前失仪。”
“朕以为你在中觉,怕吵醒……”
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两个小女孩跑进来。二人穿着同款衣袍,梳着同样发髻,猛然看去,倒像是一对孪生小姐妹。皇后朝二人微笑招手,回头道:“都是雯儿淘气,非要让玫儿穿成一样。”
“父皇!”四公主身着蜜合色小袄,领口一圈雪色茸毛,衬得一张小脸粉嘟嘟,扑到明帝怀里撒娇,“父皇你看,我们两个像不像?哪个更好看一些?”
明帝故意逗她,笑道:“依父皇看,还是小玫瑰更漂亮。”
“哼!父皇偏心。”四公主撇了撇小嘴,倒也不见得真有多生气,跑下去拉那小女孩,笑嘻嘻说道:“玫若,父皇夸你,说你比我好看呢。”
“哪有,当然是公主好看。”杜玫若身量略高些,宝蓝色小缎袄更衬肤色,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好似圆月之夜的光芒星子。
皇后指着杜玫若,侧首笑道:“别说皇上偏心,臣妾也更喜欢玫儿一些。不像这淘气丫头,整天惹祸,没一件事不让人操心。”四公主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拉起杜玫若就往外跑,慌得奶娘们追之不及。
明帝摇头一笑,“这孩子,都是小时候惯坏了。”
皇后微笑点点头,说道:“将来柃儿长大,得从小就约束着,不能像她姐姐这般没法没天,任性又胡闹。倒是那杜家小姐,年纪虽小,却又文静、又大方,比别的孩子都招人疼。”
“朕看寅祺还好,聪明又听话。”明帝忽然想起昨日之事,虽然疑惑不痛快,却也不想让皇后担忧,于是笑道:“昨儿寅祺高兴的很,吃太多,有些不消化。不知道这会好些没有,朕再过去瞧瞧。”
皇后起身相送,又道:“外头天凉,皇上带上手炉去罢。”
明帝依言拿上手炉,出了大殿却吩咐往东面走。一路上积雪早已扫净,车轮压着平整宫道,不过片刻功夫,御辇便行至沅莹阁正门。徐婕妤闻讯出来,迎着明帝进到寝阁内,娇嗔道:“皇上,都多少日子没来了。”
明帝脱下银狸大氅递给她,在美人榻上躺下道:“人都来了,你还抱怨?”
徐婕妤亲手挂好大氅,顺带脱去外袍,上身一件蝴蝶银扣对襟锦袄,做工精致、裁剪合宜,越发勾勒出曼妙的身段来。转身倒了一盏花茶,翩然走到榻边坐下,“臣妾可不敢,只是整日想着皇上罢了。”
徐婕妤含笑斜斜倚坐着,咬紧嘴唇,红艳艳似要破出血珠来,模样极为动人。明帝有些出神,一时倒忘记方才来意。只是恍惚想着,若是换作另外一位女子,也能这般巧笑嫣然就好了。
“皇上,皇上……”
“嗯?”明帝回神过来,抬眼笑道:“玉窈你过来,朕身上酸乏得很,依旧象往常那样,仔细揉一揉才好。”
“要是臣妾偏不呢?”徐婕妤人已经歪过去,轻轻揉道:“若是皇上能常来,做什么都愿意,只要别把臣妾忘记了。”
“不会忘的。”明帝在她脸上划着圈,跟着顺势滑下,伸到衣襟里面乱游一气,小衣被扯得松动,露出一痕雪白无暇的香肩来。
徐婕妤反手捂住胸口,吃吃笑道:“皇上,还揉不揉了?”
“揉,当然要揉。”明帝被她诱得情欲朦胧,翻身坐起来搂住,伸手解开腰间双叠束带,贴到耳边轻声说道:“别动,朕来替你揉揉……”
徐婕妤动弹不得,声音细若蚊虫,“皇上…………”
“嘘,别说话……”明帝双手环住美人细腰,翻身将其压在身下,嘴唇触碰到那微凉的柔软肌肤,好似山间里一泓清澈泉水。
栅格窗外,有雪花自万丈高空洒下。大雪越下越多,越积越厚,似乎连声音也被淹没下去,时光悠然而过。徐婕妤满头青丝凌乱散开,珠翠钗环早已被卸下,只剩耳间一对朱红珊瑚钉,美得夺目。明帝拨弄着她的耳珠,玩转半晌,轻声笑道:“玉窈,你今天特别好看。”
“皇上,可不许哄臣妾。”徐婕妤轻轻依偎着,似乎沉溺在皇帝的温柔里,过了会方才抬起头,撇嘴道:“可是,皇上却只抬举敬妃娘娘。”
“怎么,吃醋了?”明帝手上动作略缓,淡声道:“敬妃服侍朕多年,又养了三皇子,所以才抬举她。等过几年,你为朕生下一男半女,自然也一样。如今你还年轻,着什么急呢?”
徐婕妤脸上一红,又问:“听说,皇上打算重修泛秀宫?”
明帝看了她一眼,大概明白其意,只将目光转到玉茜窗纱上,漫不经心问道:“玉窈,你喜欢什么样的窗纱?只管说,朕让内务府的人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