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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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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官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你既是府学生员,不好好读书却是来捣什么乱,哼,此事我们会禀告刘公公,听候刘公公发落,来,把他锁了。”
    徐谦一听不动手打人,心里还是松了口气,他最怕的还是人家动手,秀才遇上兵,人家真要打人那就惨了,自己到哪里说理去?看来这府学生员还是有些用处的。
    徐谦的脸sè顿时镇定下来,口里却不忘道:“你们好大的胆,你们要关押我就要有罪名。你们这些粗人难道没听说过: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我是读书人,府学生员,忠良之后,你们竟敢说关押就关押,把你们刘公公叫来,我倒要看看,是谁借你们这么大的胆。”
    他一番话更是惹来官差们大笑,心里都说:这小真是书呆,刘公公是什么人物,便是县令、知府,人家也未必放在眼里,你不过是个生员,也敢造次,真以为这书里的东西可以套到现实,人人都要对你讲礼?
    “小人,果然是小人,孔圣人说的没错,君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我徐某人自认君,却不料竟是落在你们这些小人手里。尔等不过是一群阉宦下头的爪牙,难道不怕王法吗?公道自在人心,你们迟早有报应的。”
    一个官差顿时火了,碰到个书呆也算他们倒霉,一开始先是作诗来骂,现在又是小人又是阉宦,简直就是蹬鼻上脸,本来大家不想和这书呆计较,甚至开始还动了关押几rì就放了的心思,现在却有意要整一整这徐谦,冷笑一声道:“老实待着吧。”
    徐谦被押入一间囚房,造作局是
    没有监狱的,不过却也有私牢,专门收拾一些不听话的客商,好在这里比大牢要干净,虽然简陋,却还不至于臭烘烘,徐谦在床上坐下,镇定自若地阖目等待。
    却说在知府衙门外头,七八十个读书人聚在门口大叫不公,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两天,知府衙门似乎对此事不闻不问,既没有让差役来驱赶,也没有过堂说话。
    其实每次考试结束,大叫不公者大有人在,可是像这一次动静闹得这么大的,却是少见到了极点。
    知府大人姓袁,叫袁忠,据说出身并不太好,比不得那些一甲二甲的进士,不过倒也有一些运气,在官场厮混了二十多年,从一个小小的主簿一路升迁,竟也成了五品大员。
    按理说,他这样的出身能到这个份上已是难得,不过再想继续晋升却是休想了,能争取一个平调就算不错。
    他在杭州已有数年,不像苏县令那样刚刚入行两眼一抹黑,与本地士绅的关系摸不到头绪。
    可以说,这位袁知府是个官场上的老油条,虽然出身不够清贵,却能长袖善舞,至少在这杭州地界,官声却是极好的,这也和他与士绅们良好的关系分不开。
    重病了几rì,总算是能下榻了,却听到治下出了这么个事,袁知府却并不觉得惊奇,每rì照旧署理公务,该吃茶的时候吃茶,该办公的时候办公。
    他不急,却是有人急。
    急的是府学学正,这位沧学正听到事情闹得这么大,竟是一时有些慌了,原本他只以为主考是取士而已,谁知道还有这么多利益纠葛,沧学正和袁知府不一样,他是清流官,清流官清贵,但是许多事未必有袁知府看得透彻。
    沧学正拜谒,这袁知府倒像是料中了他一定会来一样,放下手里的茶,朝那通报的门微微一笑,道:“沧学正来得这么快?哎,倒也难为了他,想必受的惊吓不轻。”
    袁知府好整以暇地吃了口茶,抿嘴一笑,道:“请他进来吧。”
    过不多时,沧学正进来,这位学正平素多少会端一些架,毕竟是二甲进士出身,铁杆的清流官,地位隐隐比这袁知府还高一些,可是如今却像是斗败的公鸡,小心翼翼地给袁知府行了礼,道:“下官见过大人。”
    袁知府脸带微笑,道:“快快坐下说话。”
    沧学正欠身坐下,连声道谢。
    袁知府便道:“近来本官病重,拉下了许多政务,这千头万绪的事还真是令人头痛,前些rì,余姚县两村械斗,死伤了七八个人,哼,这些不知教化的刁民,真是不知好歹。”
    沧学正如应声虫一样,道:“是,是。”
    袁知府又说起修河提的事,说近来账目不清,定要严惩,却是绝口不提外头那些陈情的读书人。
    沧学正冷汗淋漓,心情跌落到了谷底,知府大人若是直奔主题,或许这事还可通融,可是现在看这知府大人的样,只怕这件事……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道:“大人,外头一些读书人……”
    袁知府脸sè一变,道:“你说的是那些闹事的读书人?哼,读书人不好好读书,今rì闹这个,明rì闹那个,现在竟还闹到了知府衙门说府试不公,实在惹人厌恶。”
    沧学正吓得魂不附体,道:“是……是……”
    知府大人越是这样说,沧学正就越觉得这事不会善了。
    果然,袁知府不经意地笑了笑,又道:“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一次事情闹得这么大,众口一词,说有人府试作弊,我大明朝每年的考试弊案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他们说不公,本府既不会偏信他们一面之词,可真要有什么猫腻,也绝不会姑息。”

第六十章:手眼通天
    听了知府大人的一席话,沧学正脸上挂着笑,只是这笑容僵硬又带着一抹尴尬,心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他身为学正,乃是一府生员的师长,那些在册的生员见了他,哪个不要恭恭敬敬地行礼唤他一声‘沧老师’。只是这堂堂七品清流学正,风光却是不再,身躯瑟瑟发抖,看向知府大人的目光又敬又畏。
    袁知府微微一笑,道:“不过就算有弊案,想来也不是沧学正泄漏,本官听说,钱塘王教谕和你是同乡,你是不是说漏了什么嘴?这王教谕和某些童生关系可是不浅哪,罢了,不说这个,为了给沧学正正名,还沧学正一个清白,本府自要将此事彻查到底,沧学正可否愿意与本府一道过问此案?”
    沧学正听说袁知府要过问,脸sè煞白,只觉得昏天暗地,差点要晕过去。
    他身为主考和一府学正,无论是谁泄漏了题,又或者有没有弊案,可是一旦过问,这就坐实了他的失职之罪,这罪可大可小,轻则前程丧尽,重则罢官,就算是上头有人为他周旋,只怕这一辈子也完了。
    他和袁知府不一样,他是清流出身,前程锦绣,想不到今rì竟栽在这yīn沟里有苦说不出。
    深吸一口气,沧学正对袁知府更加恭敬了,颤抖着嗓子道:“下……下官从命。”
    袁知府长身而起,自有一番威严,板着脸道:“来人,将外头领头喧哗之人带到正堂,听候本府查问。召集三班差役,听候调遣。”
    整了衣冠到了正堂,袁知府坐上首案位置,眼眸微微扫视了一眼堂下,便看到几个读书人以张书纶为首在三班差役威严目光下坦然进来,这些人恭恭敬敬地朝袁知府行礼,口称:“老大人万安。”
    只一句万安,让差役们的气势顿时弱了不知多少。
    寻常在公堂上,人家都是高呼大老爷或青天父母,人家一句老大人,既表明了大有来头,至少也是士绅人家,后头那万安二字竟还隐隐透着一股和知府大人有些关系的意思。
    国朝礼仪千变万唤,不同的人不同的地点所说出来的话都带着许多意味,绝不是信口就能胡说,一旦说错了话,轻则被人呵斥,若是换在这明镜高悬的公堂之上,只怕还要打一顿板子不可。
    袁知府含笑道:“尔等,本府倒是认得,原来都是本府有功名之人,来,坐下说话。”
    这已经不像是审案了,倒像是唠家常。
    沧学正冷汗直流,他一直在幻想,幻想这些闹事的刁民最后无疾而终,可是看看人家的架势,不但是有备而来,而且似乎还是串通好了的。他猛然醒悟:千错万错都是错在我的身上,知府大人请我主考,我一时得意忘形,居然在放榜之前都没有知会一声就贸贸然放出榜去,想必是因为这个名目,这知府借故来敲打我。惜乎,惜乎,我二甲及第,莫非要栽在这么一个小小疏漏上?
    他偷偷地去看袁知府,却见袁知府脸sè一板,再不见方才的慈和,大喝一声:“堂下何人。”
    张书纶欠身:“末学张书纶。”
    另一个道:“后进王康。”
    “门下赵通。”
    最后那个自称门下的,想必是几年前的府试生员,那时候是袁知府主考,这袁知府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此人的座师,称呼一声门下虽然有套近乎的嫌疑,但总有几分刻意亲近的意思。
    袁知府眯着眼道:“尔等何故带头在衙外喧哗?可知道,无故冲撞官府乃是重罪吗?”
    张书纶潇洒地作揖道:“不瞒大人,据闻此次府试有人作弊,学生身为本府秀才,不平则鸣。”
    “好一个不平则鸣。”袁知府冷笑:“你竟这般说,可有什么证据?”
    张书纶道:“疑点有三,其一:这徐谦乃是贱役出身,原本并没有考试的机会,这样的人能粗通几本经典就不错,何故一旦有了县试卷的机会,却是一路过关斩将,先是县试第一,此后又是府试第一,这里头,难道会没有猫腻吗?”
    坐在一旁的沧学正忍不住了,道:“这也算证据?知府大人教化有方,治下之民便是贱役也能jīng通经典,这是好事。”
    袁知府不露声sè地看了沧学正一眼,没有做声。
    张书纶笑道:“学正大人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学生也是读书之人,圣人经典何其难也,若没有十年之功,谁敢奢言jīng通二字?知府大人固然是教化有方,可是事有反常即为妖,一个贱役之子突然去了贱籍,却是连中县试、府试,这若是说出去,又有几人相信?此子就算是神童,只怕也有些牵强。”
    沧学正冷哼,倒是再想反驳一句,却看知府大人脸sè拉下来,只得暂时忍气吞声。
    张书纶又道:“其二:那徐谦与钱塘苏县令关系莫逆,学生打听过,此人的表字竟也是苏县令赐下的,而这徐谦投桃报李,竟是拿出两百两银子出来赠予苏县令,此后此子一帆风顺,很快便点了县试第一,这里头,谁又敢说没有猫腻?”
    张书纶故意不说徐谦拿了银子是去给钱塘县修缮县学,却只说送了两百两银子,足以给人极大的误导了。
    袁知府冷着脸道:“此事当真?”
    张书纶道:“学生岂敢信口雌黄,千真万确。其三,府试的考卷已经抄录出来印刻成册,供府内学子观看,学生却是发现,这徐谦的对句和文法,竟与学正大人有颇多巧合之处。沧学正主考之事,在开考之前并未泄漏,何以这徐谦县试的文法与府试的文法竟有天囊之别,而恰好对了沧学正的胃口?因此学生妄测,这徐谦定是有‘贵人’相助,不但有人泄漏了府试的变故,更有甚者,连这考题也早已泄漏了出去。”
    这一句句虽是捕风捉影,可是杀伤力却是极大,沧学正骇了一跳,这分明是说自己泄漏了考题,泄漏考题就是舞弊,这等事极为严重,甚至有获罪的可能。沧学正擦了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怒道:“一派胡言,你自己也说这是妄测,凭这些就敢纠集读书人在知府衙门闹事?”
    张书纶微笑抿嘴,并不去看沧学正,目光却是落在袁知府的身上,好整以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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