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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徐两家乃世交,又是儿女亲家,劫后重逢,感触良多,常夫人兴奋得直掉眼泪。寒喧数语,略叙一下近年琐事后,徐不凡左右一望,道:
“小琬呢?”
不提小琬还好,一提起小琬来,常夫人再也忍俊不住,眼泪象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而下,哽咽着想说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不凡心头不由一沉,情知上官巧云与钟雪娥的话,十九不假,忙道:
“世伯,小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常恒甫啜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慨然叹道:
“实不相瞒,小琬早在五年多以前就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你们徐家惨遭灭门之祸后,我们夫妇俩曾带着小琬,跑了一趟保定与归化城,亦曾派人四处打探,结果并未发现一个生还的人,小琬悲痛欲绝,回到家里后,当天晚上便发生事故。”
“她怎么了?”徐不凡血脉贲张,翘首以待。
常夫人从内室取来一包东西,打开来是一大束长发,及一把利剪,含泪说道:
“当天晚上,她不但剪了头发,而且毁了自己的容貌,留书出走,声言从此削发为尼,常伴古佛青灯,终生不再谈婚姻二字,看来你们即使能再相见,小琬只怕不答应,也配不上你了。”
徐不凡心思沉痛,连声说道:
“不!无论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找到她;无论她多丑多难看,我也一定要娶她。敢问世伯、伯母,小琬现在何处!”
常恒甫又是一声长叹,道:
“要是晓得她的去处就好了。”
“莫非不知她出家的地点?”
“小琬原在镇东高山上的‘静心庵’修行,我与你伯母还上山去看过她一次,可是当我返回京城任所,再干了一年京官,发现奸佞当道,朝纲不振,在我辞官返乡之前,便从家人口中得知小琬失踪的消息。”
徐不凡的心象绷紧了的弓弦,道:
“怎么会失踪呢?”
“说失踪可能并不正确,应该说是自杀,她在庵后悬崖之上,留下一双鞋子,一封遗书,投入滹陀河中。”
“遗书上说什么?”
“除了对我们二老说些安慰不孝的话外,主要是因为你的死讯,对她打击太大,字里行间,了无生趣,说要到阴曹地府去找你。”
常夫人早已哭得象个泪人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
“这孩子实在太痴了,自从得到你的不幸消息后,整个人都变了,这也难怪,从小你们的感情就一直很好,又有婚约,是人羡人慕的一对小夫妻,现在可好,你活了,琬儿却失踪了,命!这全是命!”
徐不凡道:
“伯父、伯母,有一件事侄儿还不明白,既然是自杀,为什么又说是失踪?”
常恒甫道:
“事情是这样的,在琬儿跳崖自杀的当时,附近还有一个比她更小的女尼,亲眼看见有一只梅花鹿飞过,小琬有可能被梅花鹿救走。”
“如此说来,小琬应该尚在人间才对?”
“不凡,梅花鹿会飞,已属千古奇事,不可思议,又是出自一个十一二岁的稚童之口,更加无稽,任何人皆不敢寄予太高的期望。”
“事后有没有派人去河里打捞过?”
“有,曾雇用十余位潜水好手,在现场打捞甚久,然后又沿河而下,在沿河七村展开访查打捞的工作,前后费时半月,找遍了每一个可疑的角落,结果却没有发现琬儿的遗体。”
徐不凡闻言又兴起一线希望,道:
“依侄儿看,小琬健在的可能性绝对存在,梅花鹿会飞亦不是不可能之事。”
常恒甫摇头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琬儿是个孝顺的孩子,如果她真的还在人间,为何五年多来音讯全无?”
“我想,凡是不寻常的事,一定有不寻常的理由。”
“不凡,你真的认为琬儿还有可能没有死?”
“侄儿说过,可能性绝对存在,我想上山去静心庵看一看,亲自问一问那一位小尼,以及了解一下小琬跳河现场的环境。”
常恒甫夫妇生了一个痴情的女儿,见徐不凡同是情有独钟,心下自然甚为欣慰,立即满口答应下来。问明了静心庵的详细所在,知悉山路险阻,血轿难行,命二老八骏留在状元府休息,在常家匆匆用过午饭,便独自一人上去了。
山路果然崎岖难行,好不容易到达山顶,立为壮丽的山景迷住了。
目力所及之处,密密麻麻的植满了各种各样的果树,果实累累,果香四溢,山女一面穿梭采摘,一面放声高歌,群山回响,声若莺啼,听得人的愁闷全消,心旷神怡。
徐不凡找来一位山姑,问清楚路径,穿过一大片核桃树林,前路为断崖所阻,但闻水声潺潺,视线悉被云雾遮盖,深不见底。
河道并不算宽,仅二丈有余,一条长长的山木横跨其上,交通两岸,果农负重而过,晃晃悠悠的惊险万状。
徐不凡纵身而过,顺着崖边往东行,约莫顿饭功夫,再往北面一转,林木深处,红砖绿瓦辉映,有一座小小的寺庙,正是‘静心庵’。
表明身份来意,见过主持了因师太,开门见山的说道:
“在下贸然造访,扰了师太的清修,尚祈海涵,晚生今日此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小琬发生意外时的详细情形。”
了因师太双掌合十,朗朗的宣了一声佛号,道:
“阿弥陀佛,善哉,小琬尘缘未了,情孽太重,整日困坐愁城,以泪洗面,来此半年不到,终于多情而殉身,实在令人扼腕。”
徐不凡一怔,道:
“老师太的意思是说,小琬已经死了!”
了因师太手握念珠,双目半睁半闭,声调缓慢而有力道:
“断崖高险,水流湍急,跳崖投河,百无生理,施主勿作生还之想,以免庸人自扰。”
“老师太,听人说,小琬投河后,曾四处打捞,并未寻获尸体,生存的机会应该还是有的。”
“滹陀河河水甚急,打捞时早已失去时效,如果贫尼猜想不错,小琬必是顺流而下,葬身大海了。”
“贵庵有一位小尼,据说当年曾见一只会飞的梅花鹿经过……”
了因的双目陡然睁大了,面露不悦之色,道:
“童雅之言不足采信,无知雏儿的话,如何作得了准。”
这无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但徐不凡仍不死心,道:
“可否请这一位小尼出来一见?”
了因师太起先断然拒绝,禁不起徐不凡的苦苦哀求,最后终于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叫出一位十七八岁,眉清目秀的女尼来。
又费了一番口舌,征得了因师太的勉强同意后,徐不凡在女尼的引导下,来到昔日常小琬跳崖的现场。
断崖下雾气迷蒙,风大水急,徐不凡朝下面望了一眼,目注女尼,正容说道:
“小琬投崖的地方就是这儿?”
女尼指着一处平坦的地面,以肯定的语气说:
“是的,鞋子就放在此地,遗书压在鞋子下面。”
“这时候,你在哪里?”
“我记得清清楚楚,是饭后晚课前的黄昏时分,小琬姐跟往常一样,又跑到庵外去散心,却不准我同行,因为我跟她一起惯了,我还是偷偷的跟了下去,做梦也想不到,她脱下鞋子,放好遗书,便纵身跳下去,我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临跳崖之前,她有没有说什么话?”
“那时我才十一岁,又事隔多年,她所说的话已记不完整,大概是说了几句对不起父母养育之恩的话,叫着你的名字,说要到阴曹地府找你去。”
“以后怎样?”
“我吓坏了,飞快的奔至崖边,也就是我们现在站的地方。”
“看到小琬了吗?”
“看到了,我亲眼见她没入云雾之中。”
“还看到什么?”
“没有,再也没有看到什么?”
“听说你曾看到一只会飞的梅花鹿,是吗?是不是了因师太不准你说?”小尼颈首低垂,一言不发,看那神态,似有难言之隐,徐不凡含着满眶的热泪,以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
“小琬的生死,对我太重要了。她如当真为我而死,我又:何颜独自偷生于世,请把你看到的,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不论:生死,我与小琬都会感激你一辈子:”
小尼被徐不凡的真情感动,豫了一下,道:
“师父说我当时是眼花了,一定是错觉,说出来别人也不:相信。”
“我相信,十一岁早巳能记事,尤其是这样特殊重大的事,一定记忆深刻,永世不忘。”
“是很深刻,到现在为止,依旧一清二楚,分毫不差。”
“那就快请明示一言。”
“我……我师父不准我说,她说怪力乱神之言,会激怒佛祖。”
“没有关系,你说完之后,我马上就走,老师太不会知道的。”
女尼迟疑了好一阵,朝静心庵的方向瞧一瞧,见无半个人影,最后才下定决心,道:
“好吧,徐公子,我告诉你,就在我奔至崖边,小琬姐尚未没入云雾中时,在她的一侧,突然出现一只会飞的梅花鹿。”
“相距有多远?”
“大约十几丈。”
“梅花鹿上有没有人?”
“好像有一位老尼。”
“你说好像,是否不能肯定?”
“速度太快,我当时又惊吓过度,实在无法肯定。”
“但是,梅花鹿的出现,上面还坐着一个人,这两点你可以肯定?”
“当然,千真万确。”
“快说,小琬没入云雾中后,梅花鹿到哪里去了?”
“也跟着潜入云雾中。”
“有没有见到老尼将小琬救起来?”
“没有,云雾太浓,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好了,谢谢你,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感谢不尽。”
深施一礼,当即告辞而去,通过独木桥后,霍然与神秘女郎钟雪娥不期而遇。
“咦,钟姑娘,你来此何事?”
“本来是想跟你谈生意的”
“徐某也正想找你谈谈伪诏的事。”
“可惜,姑娘我现在不想谈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希望跟心里边想着另外一个女人的人谈生意,哼!”
冷哼声中,钟雪娥跳过断崖,竟连头也不曾回一下。
徐不凡心下大急,道:
“喂,钟姑娘,等一等,你要到哪里去?”
“寻幽探胜,游山玩水,你管不着。”
话落,人已淹没在无尽的果树林中。
徐不凡略一沉吟,挥手朝空际一招,高天木、王石娘立即飘然而现,徐不凡马上说道:
“钟雪娥可曾去过芳兰镇?”
高天木道:
“她是从另一条路线上来的。”
“你们两位知不知道,在老一辈的僧、道、尼当中,尤其是老神尼,有哪一位修成正果,而且善骑梅花鹿?”
二人同时摇头,王石娘道:
“不清楚,在老一辈的人物中,还没听说过有爱骑梅花鹿的,得道的老神尼更是闻所未闻。”
“不清楚就算了,日后得见师父佛颜,当可洞明一切。”
“嗯,师父他老人家博通古今,无所不知,是否有这么一个老神尼,一问便知。”
“现在,你们要特别注意钟雪娥,这个丫头愈来愈神秘,也愈来愈令人莫测高深,查不清她的身份来历,将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高天木、王石娘点头称是,徐不凡取出血旗、血帖,告诉他们投送的时候地点后,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