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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可能忘了……那是一辈子的约定啊。”
皇甫暄和谷夜昙定定地对望着,在彼方的眼中看见了十一岁那年的秋分时节,雨花溪畔获花正开,一片渺然烟茫,她们两个并肩坐在溪畔大石上,向天誓言要共享苦乐,绝不背叛离弃对方……
她们其实都是为对方着想的……
两人都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前嫌尽去。
“暄,”谷夜昙诚挚地执起她的手,“这话你或许不爱听,但我还是得告诉你。”
皇甫暄表情为微微一凝,“……没关系。”她知道她要说什么,而她也想了解她抱持何种看法。
“离开郎焰君。”谷夜昙一字一字说得分明,眼里写满认真。
“给我理由。”
“因为,他是皇上。”
“他不是!”坚决的反驳想也不想地便脱口而出。
皇甫暄有些愕然,为何自己的反应会如此果断激动?
好似夜昙的话语带着刺,毫不留情地袭向心中某个被强硬封印起来的角落,而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躲开,全然抗拒面对……
“他是!你心里早就有底了,暄,一国之君不会是一个好对象的……”谷夜昙语重心长地道:“皇帝只有一颗心,却要由后宫众多佳丽来分,皇后虽为众妃之首,也不过是等待垂青的一个罢了!你能忍吗?你能忍受把整个心掏了,换来的却是一份零碎的爱吗?”
皇甫暄默然。
她能吗?能跟别人共享丈夫吗?
不能,她做不到……所以她一直躲,一直逃,装做不知情……
过了许久,她才道:“夜昙,我是掏了心,我对我认可的、喜欢的人一定是掏心相待,但也就是那样子而已……郎焰君,好吧,我承认喜欢他,甚至……爱他,他在我心中的地位就像你、像其他家人一样重要,不会再多了……我不会把唯一的心系在唯一的人身上,那样太孤独了,我不可能只为了一个人活着……”
“别再自欺欺人了,你对风玄烺的爱并不像你自己说的那样简单……或许你的情意总是云淡风轻,可这样的情丝已经足以扯裂你的心了!”谷夜昙硬起心肠,就是要她面对现实。
“别这样逼我……”皇甫暄的脸色暗沉了下来。她难道会不清楚自己的心思吗?只是,她早就回不了头了……
“风玄烺不会爱你的。”谷夜昙将额抵着她的,近乎恳求地低语,“离开他吧,我不希望见到你为情心碎的模样。”
“我喜欢的是郎焰君,不是……”
“够了!你怎么还这样执迷不悟呢?”谷夜昙有些气愤地打断她,伸手扳回她别开的脸,“你晓得风玄烺对昭姊说了什么吗?他要的不过是皇甫这个姓,为了得到皇甫家的势力,你也好,昭姐也罢,他娶谁都是无所谓的!”
前天,她因为不大放心,便又悄悄地从房里出来,躲在角落偷听皇甫昭和风玄烺的谈话,谁知风玄烺的态度竟是如此冷酷无情,让她心寒到了极点,所以,她无论如何也要说服皇甫暄离开风玄烺。
“他绝不是这样的人,他对我是真心的!”皇甫暄拨开她的手,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处,疼得她拧紧了眉。
那番话听在她耳里成了故意低毁,因为夜昙一开始就存在偏见,在叙秋园的时候,她俩的气氛闹僵了,她又为郎焰君负伤,当然会刻意扭曲有关郎焰君的事。
“小心点。”谷夜昙见状,立刻放软了态度,仔细地调整皇甫暄身下的软垫,又拿来绢巾擦拭她额角鬓边的冷汗。
皇甫暄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破坏了和好的气氛,深深吸了口气后,才道:“夜昙,我感觉得出来,他待我的温柔是出自一片真心……”
“若是有意,又有什么是装不出来的呢?”谷夜昙拭汗的动作依旧轻柔,可语气却冷冷的。
“你心存偏见,才会这么认为。”皇甫喧不由得不悦,她还想闹别扭到何时?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那是我亲眼看到的!”谷夜昙努力按下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扬高声音喊道:“嫁给风玄烺那种无情的人,你不会快乐的!”
“够了!”皇甫暄激动地将谷夜昙推开,“不许再说他的坏话!”不顾一切地吼完,她也痛得往旁倒下。
谷夜昙眼中闪过一抹受伤,但立刻又凑上前去扶着她躺下。
“暄……”她含着泪,心底难过极了。
“我想休息了。”皇甫暄懊恼地握紧了拳,飘开了视线,不去看那张令她感到无比罪恶的脸。
“你好好歇着……”谷夜昙沮丧地低下头,替她拉上薄被。
皇甫暄咬着下唇看她转身要走,终究是心中不忍,伸手拉住她的衣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谷夜昙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该死!望着空荡的掌心,皇甫暄满心悔恨。
她真该死!不但违背誓言在先,还三番两次伤了夜昙的心!夜昙一直都是那么依赖她的……因为孤单寂寞,所以才想抓她不放……她怎能忘了?怎能如此绝情?
她低咒了声,将脸深埋在枕中,两手抓紧了被褥,任凭眼角泪水流泄……
第八章
夜半,皇甫暄却醒着。除了背上的伤口一直隐隐抽痛,下午跟谷夜昙的争执,更是清晰地在耳畔回响,让她无法成眠。
支身坐起,伸手拿来挂在床边的薄衫披上,打坐调息,试图减轻背上的痛楚。
凉风徐徐拂动纱帐,浮动的夜来清馨中,忽地卷人一股淡淡檀香,一抹黑影自窗口跃人,就着微亮的月光凝视床榻上静坐的佳人。
皇甫暄浓密的睫羽微微一颤,张开了眼,与他凝眸相对。
他的注视强烈而灼热,即使黑暗也无法阻隔,直接地炙烧着她的肌肤,原本均匀的呼吸与心跳因此而乱了规律。
“你的伤还好吗?”
“嗯。”她答应得含糊。她的复原力很差,伤处愈合的状况并不很好。
“真的?”即使房内不甚明亮,他仍未忽略她脸上一闪而逝的痛楚。
“是有点痛……”她缓缓侧着身子卧下,因为右肩突然袭来的疼痛已经让她维持不了坐姿。
他走到桌边点亮了烛火,房内顿时明亮许多,也让他更清楚地看见她蹙眉忍耐的模样。
快步走到床边,在床缘落坐,他怜惜地轻抚她的眉,“疼吗?”
“不过是皮肉痛,忍忍就过去了。”皇甫暄按着他的大掌,温热自己苍白冰凉的颊。
“让我看看你的伤。”说着,他伸手探向她的衣带。
“不行……”她呐呐地阻止他,一张俏脸又红又热。
这不是说句看看就行的,她可是未出嫁的闺女呀!
“没看到伤口,我不能放心。”温柔的眸光透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定定地凝视她的娇颜。
“没事的。”她拉紧了衣领,就是不愿他见到肩后那道斜划过右肩的伤。
见她执意不肯,怕她因抗拒而牵动伤口,他索性封住她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地任他摆布。
“快住手!”
皇甫暄着急地轻呼,却只能眼睁睁地任身上仅有的一件单衣被脱下,而后,包裹伤口的布条也被解开了。
当那道血色伤痕映人风玄烺眼中,他不由得双眉紧锁,既心疼又不舍。
“已经两天了,为何你的伤仍未见起色?”他小心翼翼地更动她的姿势,让她趴在床上,以免压迫到伤口。
“我的愈伤能力自小就差……”她将红得像熟透般的脸蛋整个埋在软垫中,闷着声音回答他。
看着她这般模样,他微微一笑,轻撩起她耳际的一络青丝,“怎么啦?你的耳朵好红……”
“你、你看完了伤口,还不快……快帮我把衣服穿上!”他撩动鬓发的同时,仿佛也撩动她的心,让她轻颤了下,说话不由得有点结巴,脸也埋得更深了。
他俯身将头埋在她的秀发中,嗅着发香,轻声呢哺:“我改变主意了,我想要……”
心中一惊,她匆匆打断他,“你、你、你这么做是乱来!”
他的鼻息轻拂颈后,教她浑身燥热了起来。
知晓她误会了,他也不急着澄清,反而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那好,我不‘乱’来,改成按顺序‘正’着来。”
他轻笑几声,拨开她耳畔和颈边的发丝,轻吻她小巧的耳垂,食指缓缓划过她纤细的玉颈,顺着身体的曲线划过她的背脊。
“别……别这样开玩笑……”颤抖的嗓音令她的抗拒显得无力。
“我很认真……”低柔的呢哺隐没,他的唇转而袭向她雪白的颈,万般轻柔而温存……
他的吻细细密密地落下,轻似冬日飘落的粉雪,柔如初春漫天飞舞的柳絮……温润的触感缓缓地由颈项移到肩头,留下一道炽热的痕迹,如融融暖潮流过全身,舒服得教她沉醉……
“嗯……”
轻浅的低吟融人了暗香浮动的空气中,昏黄的烛光摇曳,在墙上映照出两个交叠的身影……房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氛……
“暄……”他停下了他的吻,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背。
及时拉回陷落大半的意识,她羞愧难当地咬着唇,不敢响应他的轻唤,更不敢侧头看他。
刚刚……她刚刚竟然想醉在他的吻里!
正羞愧,却听他说道:“暄,该擦药了。”
她蓦地转头瞪着那张似笑非笑又带着得意的俊脸,又羞又恼。
“你耍我!”
“我原本就是要帮你擦药,可是你说不能乱来,我只好按照顺序,耳朵、脖子、肩膀……照你说的‘正’着来呀!”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好似被冤枉了。
她颊上红霞更盛,急急地反驳:“我哪有!”
“不能‘正’着来吗?”
“当、然、不、能!”她一字一字地严正声明。
“那好吧,如你所愿,我以后就照你说的,尽量对你乱来。”说完,他朝她眨眨眼,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
“你……”她没好气地哼了哼,别过红热的脸,“算了,不跟你扯了。”再怎么解释也没用,只怕越说越离题,牵扯到更让她不好意思的事情。
“那我开始乱来了。”他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的银盒,“这是玉阳雪蟾膏,对伤口的愈合颇有奇效。”
“御用药?你哪来的?”她不只习武也习毒,对各类灵丹妙药都略知一二。
“拿来的。”
避重就轻地回答完,他打开盒盖,用手指沾了些半透明的膏药,小心地涂抹在她的伤口上。
明知他有所回避,皇甫暄却没说什么,只是静默地感受他的温存。
她实在无法也不愿相信身旁柔情呵护自己的男子会如夜昙所说的那样,是虚假的……他的担忧怜惜里,她只感觉到真心……他决不是无情的!
是夜昙错了……她闭上眼,坚定地告诉自己,郎焰君就是郎君……
“为什么你改在下午来?”要来的话,不是晚上比较方便?
“因为下午的阳光最能衬托你的美。”而且看得比较清楚。
皇甫暄微红着脸,看着风玄烺笑咪咪地揽着她,并褪下她的外衣,然后让她俯卧在床上,方便他上药。
经历了前天深夜突来的探访,她为了防止突发状况,撤走了轩内所有仆婢,只在必要时召唤婢女,所以房里大多数时间都只有她一人,风玄烺果然也如她料想,接连三天都在下午造访她的闺房,相当愉悦地替她换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