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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瘦高的检票员在检票。娄小娄走到她面前,把票举向她。她却像没看见一样,根本不理睬。
娄小娄说:“不用检了吗?”
瘦高的检票员跟另一条通道的同事挤眉弄眼,似乎在嘲笑着刚刚走出去的一个农民,还是不理娄小娄。
娄小娄试探着朝外走,检票员竟然没有拦他。
于是,他就走出去了。
车站广场上的人流熙熙攘攘。娄小娄有些迷茫,抬头看看天,天刚蒙蒙亮,这个南方山城有一种湿漉漉的气息。
他慢慢朝前走着,有个瓦刀脸小伙子迎面走来,竟然撞到了他身上,瓦刀脸小伙子惊叫了一声,一下就跳开了。
娄小娄也愣住了。
瓦刀脸小伙子盯着娄小娄站立的地方,看了好半天,终于挠挠脑袋,走开了。走出很远,还不放心地回头看。
娄小娄前思后想,突然如同五雷轰顶——这个城市的人看不见他!
为了验证一下,他慢慢走到一个卖茶蛋的妇女背后,小声问:“茶蛋多少钱一个?”
那个妇女没反应。
他把声音提高,又问了一遍:“茶蛋多少钱一个?”
那个妇女还是没反应。
这时候,娄小娄已经确定,他成了隐身人,并且被消音了!别人只能触碰到他的存在!
他抬头看了看火车站的电子计时器,上面显示的时间是:2006年4月23日。
他似乎明白了,自己回到了一年以前的时间,他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桑丫,是一年以前的桑丫。现在,她还活在这个城市里!
他记得看过一本书,上面说,1975年莫斯科发生过一起不可思议的失踪事件:有一辆地铁,从白俄罗斯站驶向布莱斯诺站,它在中途运行的十四分钟内,载着满车乘客,神秘失踪了。这起诡异事件迫使全线地铁暂停,警察和地铁管理人员在专家的指挥下,对莫斯科的地铁线展开了地毯式搜索,始终没有找到这辆地铁。想起来真可怕——洞道黑糊糊的,像一张巨大的嘴。上一站的工作人员眼看着这列地铁钻了进去,可是下一站的工作人员却没有看到它驶出来。洞道死寂无声,深不可测……专家猜测,这列地铁可能进入了某种时空隧道,不知会在哪里现身。
那么,就是说,在2007年的人们看来,娄小娄乘坐的火车也半路失踪了?
娄小娄还记得一个报道:1990年,在南美洲委内瑞拉机场的控制塔上,工作人员突然发现上空出现了一架早已经淘汰的“道格拉斯型”客机,而雷达根本找不到这架飞机的存在。这架客机降落之后,立即被警卫人员包围。驾驶员和乘客们走下飞机后,立即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机场人员说:“这里是委内瑞拉,你们从哪里来?”飞行员听后惊叫道:“天哪!我们是泛美航空公司的班机,从纽约飞往佛罗里达,怎么会飞到这里?误差两千多公里!”接着,他拿出飞行日记:该客机1955年7月2日起飞,时隔三十五年!后来经过查证,这架客机确实在三十五年前从纽约起飞,飞往佛罗里达,途中莫名其妙地失踪,一直没有找到。
美国着名科学家约翰。布凯里经过研究,对“时空隧道”提了几点理论假说:1。“时空隧道”客观存在,它看不见摸不着,长久关闭,偶尔开放。
2。“时空隧道”与人类世界不是一个时间体系。进入另一套时间体系里,有可能回到遥远的过去,或者进入遥远的未来。在“时空隧道”里,时间可以正转,也可以倒转,还可以相对静止。
3。对地球上的人类和物质来说,被吸入“时空隧道”就意味着神秘失踪;而从“时空隧道”中出来,又意味着神秘再现……来花都之前,母亲说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娄小娄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那个旋涡就像太极图,黑的推白的,白的推黑的,他再也没有出来……看来,这个预兆应验了。
想来想去,娄小娄认为,自己不是进入了科学意义的“时空隧道”。过去,他跟桑丫聊过,如果把控制万事万物的某种神秘力量,比喻成一个老头在下棋,在那个更大的世界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偶然事件,这个棋盘突然被弄翻了,于是,他莫名其妙地进入了另一个维度的时空…想到这里,娄小娄又恐惧又激动。
恐惧的是,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
令人激动的是,他终于能见到桑丫了!说不定,他还可以拯救她躲开2007年的那场灭顶之灾!
他远离车站人群,坐在一个角落的台阶上,慢慢思考。
他还有很多事情想不通。
比如:人们看不到他的肉体,也看不到他肉体之外的附加之物,包括衣服,钱包,钥匙,手机……那么,是不是挨着他的东西,大家就看不见呢?
那样的话,他的手摸到大楼,大楼就会在大家的眼中消失?大楼里的员工呢?他摸到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会在大家的眼中消失?和她牵手的那个男人呢?他摸到马路,马路就会在大家的眼中消失?大地还存不存在?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既然不可能,那么,为什么大家看不到他的衣服、钱包、钥匙、手机?如果把手机扔在大街上,离开了他的肉体,大家能不能看到它呢?
他想试一试,于是就站起来,走出十几步,把手机放在地上,退回来观察。
走过来一个旅行的女孩,她背着一只很大的包,昂着头,直接朝售票大厅走去,没看见地上的手机。
又过来一个农民工模样的人,他一边走一边吃茶蛋,也从手机旁边走了过去。
又过来一个穿花衬衫的小偷模样的人,眼珠子滴溜溜四处转,似乎在寻找什么机会。他踢在了手机上,“哐当”一声,回头看了看,骂了一句什么,继续朝前走了。
看来,这些人对他的手机视而不见。
他把手机捡了回来,装进了口袋里。
接着,他小心地避开人流,走进了一家商铺。他随手拿起了一只烧鸡,一边慢慢朝前走,一边注意观察周围人的反应。时间太早,商铺里没有几个人。一个母亲牵扯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在挑选食品。那个孩子一直盯着他手中的烧鸡,终于奶声奶气地对母亲说:“妈妈,那只烧鸡在飞。”
母亲没有理睬孩子的胡言乱语,拿起一袋方便面,在仔细查看出产日期。
娄小娄手忙脚乱地把那只烧鸡扔在了货架上。
第三章 回到从前 2 消失了b那个孩子直直地盯着这只烧鸡,又说:“妈妈妈妈,那只烧鸡降落了。”
母亲回头看了一眼,说:“别胡说!走,跟妈妈买酸奶去。”
娄小娄又来到收款台前面,趁那个女孩转身喝水,他把手伸进了半开的抽屉里,在一堆硬币上划拉了一下,那个女孩一下就转过身来,警觉地盯住了那个抽屉。他慢慢缩回手来,轻手轻脚地走开了。
走出商铺,娄小娄似乎明白了,他从2007年带来的身体和物品,这里的人们都看不见。而他进入2006年之后,拿起这个时空的任何东西,大家都看得到。
他从2007年带来的声音,这里的人们听不到。他在这个时空里弄出声响,他们就能听到了。
对于娄小娄来说,现在最急切的事,就是去桑丫的学校,看看她是不是在那里读书。
桑丫跟他说过,她高中时就读于花都第三十中学。
首先,他得知道第三十中学的位置,那就必须买一张地图。
他来到一个报摊前,把一块钱慢慢放在卖报的老太太面前,老太太没反应。他又把这枚硬币朝老太太面前推了推,老太太依然没反应。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老太太看不到他的钱。他的钱在这里不存在,给不给是一样的。他把钱收起来,想了想,又放到了报摊上,全当是一种良心安慰吧。接着,他蹲下身,趁老太太不注意,快速拽下一张本地地图,想借来看一看。没想到,老太太发现了,她满脸诧异地绕了过来。他赶紧把地图扔在了地上。老太太走过来看了看,弯腰把地图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土,又放在了报摊上。
娄小娄继续等待。
来了一个买报的人,趁老太太忙活的当儿,他又把那张地图拽了下来,打开铺在地上,紧急寻找第三十中学的位置。终于找到了,它位于花都市中心,离火车站不远。记下了街道和门牌号码,他再把地图叠起来,趁老太太转身的时候,小心地放在了报摊上。
然后,他站起身,看着不远处的一排出租车,转来转去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他只好来到公交车站。
他看了看站牌,确定了路线,然后站在没人的地方,等车。
等车的人三三两两,大家都一言不发,焦急地朝远处张望。
终于,公交车开过来了。娄小娄等大家都上去之后,乘务员要关门的时候,一个箭步跳了上去,车门就在他背后关上了。
车慢慢朝前开动了。
娄小娄小心地躲开站着的乘客,来到车厢连接处,这里没人。人总是谨慎地活着,怕撞鬼。现在他才明白,其实鬼更谨慎,它们也怕被人撞到。
乘务员说:“刚上车的乘客买票啦。”
娄小娄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元钱,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车摇摇晃晃地朝前开。一个人站起来要下车的样子,他旁边一个女孩朝他摆了摆手,叫道:“你过来坐这里!”
他一愣——难道自己显形了?
就在这时候,有人在背后撞了他一下。他一边靠边一边回头看,一个男孩惊悚地盯着他刚才的位置,张大了嘴巴。
原来,那个女孩是叫这个男孩过去。
女孩显然怕有人占了那个座,又对男孩喊道:“你怎么了?快点儿过来啊!”
男孩突然伸出两只胳臂,朝前摸了一圈,娄小娄猝不及防,被他摸到了!男孩一下缩回手去,后退几步,大叫:“有鬼!!”
车里一下静下来,乘客都看这个男孩。
售票员大声问:“怎么回事呀?怎么回事呀?”
男孩指着娄小娄的位置,大声说:“那里站着一个人!我摸到了!”
车里人的目光“刷”一下都射向了车厢连接处,临近的几个女乘客纷纷朝后退。
娄小娄紧紧靠在车厢上,像被捕到网里的鱼,惊惶不安。
那个女孩跑过来,站在了男孩身旁,挽着他的胳臂,小声问:“你摸到什么了?”
男孩说:“一个人!就在那里!”
一个屠夫模样的高大男子大大咧咧地走过来,说:“小伙子,你神经过敏了吧?哪里有人?我看看。”他一边说一边四处乱摸。
娄小娄蹲下身,狼狈地躲避着这双粗壮的胳臂。
车慢慢停下了,满脸胡子的司机走了过来。几个男乘客走了过来。
那个女生对司机说:“千万不要开车门,赶快报警吧!”
司机说:“报警?要是真见了鬼,警察也捉不住!”
娄小娄四下看看,有一扇车窗敞开着,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抓住窗沿,跳了出去。这时候,几个男人还在车厢连接处乱摸。
跳下车后,娄小娄快步朝前走。
走出了一段路,回头看,那辆车还停在马路边,已经围了很多人——后来,有人在天涯社区“莲蓬鬼话”写了一篇文章《亲历:花都市55路公交车闹鬼》,写的就是这件事。
他不可能走到第三十中学。
交通成了大问题。
他想买一辆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