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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五辑)-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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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信写得非常好。”总统说。
  “哦,我并不这样认为。”菲尔开口道,但是总统似乎没听见他说什么。
  “相当不错,真的,我们需要您这样的人,迪克先生,事实上,我们为有您这样的人而骄傲。您在年轻人中更有说服力,这很重要,不是吗?”
  他朝房间里的其他人笑着,好像在寻求他们的赞同:“您真是一个天才!我想您应该带了一本书过来,是不是?”
  菲尔拿出《来自街头的声音》,这是富兰克林图书馆的藏本,绿色的皮革封面,封面上书名的下方是他的烫金签名。这本书是刚才来的时候办公室的助手给他的,现在他又将书转送给总统。总统捧着书仔细研究起来。
  “您应该签上您的名字,”总统像对待祭品一样,将书摊开放在桌上,边上放着红色、白色的电话机,“我的意思是,你不觉得应该签上您的名字吗?”
  菲尔说:“我今天来是想——”
  埃米特走上前说:“他当然会签的,先生,这是无上的荣誉。”
  埃米特递给菲尔一支笔,菲尔签了,手心里的汗都滴落在了书页上。他说:“先生,我今天来是想向您陈述一下我能为美国做点什么。一天前,我获得了一次体验,今天我终于开始明白其中的意义了。”
  但是总统似乎并没听他说,好像初次见到他一样,只是看着菲尔。最后他眨着眼说:“孩子,你穿得真有点野呀。”
  菲尔穿着自己那件幸运夹克,里面是一件黄色衬衫,明亮的紫色软裤子盖住了他的沙色小山羊皮沙漠靴。埃米特为他买的领带跟总统的一样,都是佩斯利螺旋花纹,系在脖子上像套了个绳索。
  他说:“先生,我是来……”但是总统又继续他刚才的评论:“您穿得确实有点野性,不过我想作家的风格就是这样吧,对吗?我是指个人风格。”
  总统的眼睛一直在厚重的眼袋中间收缩着,在菲尔的脸上急切地搜索,就像囚犯通过地下秘牢的天井栅栏仰望天空。
  “个人风格,是的,”菲尔说道。他已经发现了一个切入口,准备说出他想问∞问题,这些问题是从昨晚的几张便条和散乱思考中提炼出的,“个人主义,先生,就是这个原因,不是吗?即使每个男人都穿西装打领带,但他们仍有办法展露自己的个性。”他突然发现自己的领带和总统的完全一样,但是他仍然继续往下说,“我体会到美国的许多事物正在发生改变,我想谈的就是这个问题——”
  “您想要一枚证章,”哈尔德曼突然打断他的话,很唐突地说,  “一枚联邦探员的徽章,对不对?有助于您的道德改革运动?”
  埃米特、哈尔德曼和克洛赫咧开嘴笑了,好像刚刚开了个私人玩笑。
  “证章并不重要,”菲尔说,“事实上,就像我说的,问题就出在这里。”
  总统眨着眼睛说:“奖章?我不知道有没有,但是可以找找看,当然——”
  “你没有证章。”哈尔德曼很肯定地说。
  “我没有?”总统弯下腰在桌子抽屉里找着,眼睛一眨一眨的。
  “但是我们可以订做一枚,”哈尔德曼告诉埃米特,“是的,我们专门去订做一枚。”
  他们之间彼此交换了某种信息,菲尔对这一点很有把握。空气闷热而沉重,他觉得像被裹在床垫填料里似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他感到咽喉不舒服。
  哈尔德曼对总统说:“你记得那个创意吗?关于那本书的创意?”
  “当然记得,”总统说,“就是那本书的创意嘛。”
  他的眼睛似乎还在不由自主地眨动,就像有点轻微失调的机械一样。
  “那是个巧妙的创意。”哈尔德曼指出,好像对一个顽固而害羞的孩子说话似的。菲尔现在明白了,他完全确信总统已经不再是总统了,即使他还是总统本人,却早已被变成了一个傀儡,一个躯壳,一个机械的木偶。菲尔想:直到那道白光之前我还和总统一样,也许这种事情还会发生在我身上,除非我让事情发生改变。
  “不错的创意,”总统说,他的嘴巴微微翘起来,看似一个微笑,却更像脸部肌肉痉挛,“是的,你可以为孩子们,为你所认识的年轻人写作,主题就是,就是——”
  “让生命更精彩。”哈尔德曼说。
  “对,让生命更精彩!”总统说,“就是这样。”然后他就开始了滔滔不绝的演说:真实的和持久的天才是自励和自律的结果。他也许是迪斯尼乐园的机械木偶中的一个,只顾喋喋不休地演说,却不管台下有没有听众。
  “好了,”总统终于停止演讲(说他表演累了可能更合适一些吧),哈尔德曼长舒了一口气,“我想今天就这样吧。”
  “等等,还有礼物!”总统叫住他,然后弯腰拉开抽屉,在里面翻找着,“没有人可以批评我迪克·尼克松待客不周。”他把东西一个接一个放在桌上:包括一张还泛着光泽的照片,还有几颗纽扣、一个烟灰缸和一只蚀刻着白宫图案的高脚玻璃杯。
  埃米特走上前说:“谢谢你,总统先生,迪克先生和我真的非常荣幸能够见到您。”
  但是总统似乎没有听见,他仍然在桌子抽屉里找着,嘴里还在嘀咕:“这里还有一些小巧的别针和翻领针,非常精致。”
  哈尔德曼和埃米特交换了下眼神,哈尔德曼说:“我们的时间就要到了,总统先生。”
  “别针,就是这个。”总统说着,一面还抚摸着他的外套的翻领,“再配上美国国旗,我确实有一些——”
  “好了,总统先生,我们会找到的。”哈尔德曼的声音又恢复了严厉,他把总统从桌旁拉开,走到菲尔身边。
  总统和菲尔站在缀着白星边饰的蓝色地毯上握手,身后是卷成一束的国旗,艾吉尔·克洛赫给他们拍照的时候,照相机的闪光灯不断闪烁,让人很不舒服。菲尔的眼睛受了闪光灯的刺激,一直眨个不停。埃米特带着他穿过一间间办公室,通过空旷的走廊,一直走到白宫外面。空气里充满了寒意,天色灰蒙蒙的,他们的车早就恭候在此了。

  “一切顺利。”埃米特很兴奋,然后开着这辆菲尔租来的车回到旅馆。
  菲尔说:“你到底是谁?你想怎么样?”
  “我是你的经纪人啊,菲尔!照顾你就是我的工作。”
  “而那个家伙——你的朋友哈尔德曼,他的任务就是照顾总统先生?”
  “总统?他可是件艺术品,不是吗?他会赢得第三次选举,接着又是下一任。这样的人大有用处,我们绝不能把他放走了。不像你,菲尔,他还能帮助我们。”
  “1960年,”菲尔说,“他在选举中被肯尼迪打败;1962年竞选加州州长又再次失败,于是他宣布不再涉足政坛。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他回来了,或者应该说他被带回来了,就像……就像……”菲尔说,觉得心里空虚得跟空壳一样,“希腊人带给特洛伊人的木马。”
  “他再也不会被打败了。”埃米特说,“你可以算算,1976年、1980年和1984年,他都胜出了,不是吗?你也获得了成功!”他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我们应该邀请你参加这样的聚会,也许你的创作完成之后,又将是一部伟大的畅销书。”
  “你不会让我完成的,”菲尔说,他觉得呼吸不畅,拉扯着领结,“就是这么回事,无论我想干什么——你都不肯让我做。”
  “菲尔,菲尔,菲尔,”埃米特说,“你那疯狂的阴谋论又来了,这次又是什么?在音乐会上用衣服勒死你这样的人物?好了,听着伙计,哪儿有什么阴谋!只有一帮老实人为了让世界更美好而勤勤恳恳地工作,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你觉得我们很危险吗?好的,看看你自己,菲尔,你获得了你想要的一切,你要感谢我,如果不是我,你还在街头流浪,而且只能住在冰冷的简陋公寓里,卖命地拼凑色情小说或者科幻垃圾,赚的钱只够让电力公司不断你的电,而你只会一天到晚发牢骚。现实点,菲尔,我给你开了个好价钱,最好的价钱。.”
  “什么价钱?就像应付旅馆里碰到的那个家伙,那个炸圈饼的那个价钱?他本来可以成为一个音乐家的,却被像你这样的人给毁了。”
  “他本来可以改变流行音乐的历史,”埃米特说,“虽然如今只是一个圈饼店的老板,他仍然拥有一些东西,但是他又能开心到哪里去呢?我觉得他不会很开心。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菲尔,别再问了,回到你漂亮的房子里写书去吧。别添麻烦了,否则,哪天不小心,你会因为服用维生素中毒而死,或者死于药物过量的。”
  “是啊,就像那个民歌手那样。”菲尔说。
  “你也可能会在车祸中丧命。”埃米特说,“跟凯鲁亚克、伯勒斯和金斯伯格的死法一样。菲尔,即使你不再当作家,外面的世界仍会很残忍。有我照顾你的利益,你要感谢我才对。”
  “因为你想让我对什么都不在乎。”菲尔说,他打开领结,从头上取下来,然后摇下车窗,把它扔进刺骨的寒风之中。
  “你这蠢货,”埃米特说,却没有什么怒气,“那条领带可是价值50美元,纯丝的艺术品。”
  “我觉得恶心。”菲尔说,他确实不舒服,但不是这个原因。
  “不要吐在车里!”埃米特尖叫。他把车靠到路边,菲尔打开车门,跑起来。
  埃米特在后面大喊,但是菲尔一直往前跑,在冷风里一路狂奔,没有回头。
  跑过几个街区后,他不得不停下来走一走,他快喘不过气来了,心跳得很快,腰酸背痛,一阵冷空气灌进他的肺里。他想起他跟埃米特签了合同,不过,埃米特也许并不在乎。他虽然成了作家,但是他的人生却被毁了,天分在毫无意义的书上消磨殆尽,什么都没留下。
  除了《高堡中的男人》——埃米特密谋查禁的一本书,那本让菲尔恨之入骨的书。本来,它一直是他真正想写的东西,因为他写出了有价值的东西,表达了自我。
  他继续走着,却不知道具体朝那个目标前行。这儿离白宫只有几个街区的距离,但却是一个截然不同的贫困之地。人们不顾寒冷坐在破旧的公寓前的台阶上,交谈着,分享着垃圾袋里的酒瓶。一个满头华发、白须浓密的老人直着腰坐在厨房的椅子上,悠然自得地抽着廉价香烟,那神情好像预示着他就是世界之王。小孩子戴着针织帽,穿着格子呢夹克,把篮球往墙上扔,呼唤彼此的名字,声音清脆而嘹亮。多数人家的窗子上都挂着圣诞饰物,空气罩弥漫着晚餐的美味——菲尔想,啊,那就是家的味道,亲人的味道。收音机的乡村音乐电台演奏着一首古老的情歌,缓慢而忧伤。歌词将坟墓上的一束玫瑰和野蔷薇的故事娓娓道来。

  天黑了,雪片飘飘扬扬地落下来,在黑暗的空气里凝结成水晶一般的东西,摇摇晃晃地漫天飘舞着。菲尔感受着每一片雪花触摸着脸庞.如同一个个冰凉的、针刺般的吻。
  他在雪中一边行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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