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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丽亚,让早朝的人进来。”保罗说,“史帝加,发信号通知他们。”
史帝加遵旨行事。
大门口顿时一片骚乱。卫兵们死命拦住挤在暗角里的觐见者,为官员们隔出一条通道;皇家卫兵推操着千方百计想挤进来的陈情者,而身穿华丽长袍的陈情者们叫嚷着,咒骂着,手里晃动着池们收到的邀请单;卫兵们清理出来的通道上,执事大踏步走在官员们的前面。他手里拿着享有优先待遇人员的名单,这些人被允许接近皇帝。该执事是一个名叫泰克鲁布的弗瑞曼人,瘦长结实,脸上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脸上蓄着一部络腮胡子,神气活现地晃动着那颗头发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脑袋。
阿丽亚走上去挡住他,让保罗有时间带着加妮从高台后面的私人通道迅速离开。泰克鲁布窥探着保罗的背影,这种神情让阿丽亚顿时涌起一股不信任之感。
“今天由我代表我哥哥。”她说,“每次只能来一个陈情者。”
“是,夫人。”他转身安排后面的人群。
“我记得,从前的时候,你绝不会误解你哥哥的意思。”史帝加说。
“我当时心烦意乱。”她说,“但你不是也变了吗,史帝加?而且是戏剧性的巨大变化。”
史帝加大吃一惊,身体一挺。一个人总会有些改变,那是自然的。可戏剧性的变化?这一点,他自己从来没想过。戏剧化这个词只适用于那些来自外星,品德和忠诚度都靠不住的演艺人员。戏剧是帝国的敌人用来煽动浮躁的老百姓的把戏。还有柯巴,抛弃了弗瑞曼品德,把戏剧那一套用在奇扎拉教团上。他会为这个丢掉性命的。
“这句话有点尖刻呀。”史帝加说,“你不信任我了吗?”
他声音里的优伤使她的表情缓和下来,可语调没变,“你也知道,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哥哥向来认为,无论什么事,只要交到史帝加手里,就可以彻底放心了。这方面,我一直完全赞同我哥哥。”
“那你为什么说我……变了?”
“你准备违抗我哥哥的命令。”她说,“我看得出来。我只希望不要因此毁了你们两个人。”
第一批觐见者、陈情者来了。没等史帝加回答,她已经转过身去。她看到了他的表情,也知道他的感受。从母亲的信上,她读到了同样的感受——用法律取代道德和良知。
“你们制造了一个致命的悖论。”
第二十章
蒂贝纳是苏格拉底基督教哲学的辩护者,很可能是安布斯Ⅳ星上的土著,生活在柯瑞诺家族之前的八到九世纪之间,戴拉玛克皇朝的第二代时期。他的著作只有一部分留存至今,下面的话就出自他的著述:“每个人的内心都同样荒芜。”
——摘自伊如兰《沙丘论》
“你就是比加斯。”死灵说,跨进监禁侏儒的小房间,“我叫海特。”
和海特一起进来的还有一队换岗值夜班的皇家卫兵。穿过外面的院子时,落日风卷起沙尘,吹打在他们脸颊上,让他们眼睛直眨巴,脚下加快了脚步。能听见他们在外面过道里互相开玩笑的声音,还有进行交接仪式时的动静。
“你不是海特。”侏儒说,“你是邓肯·艾德荷。他们把你的尸体放进箱子的时候,我正好在那儿;他们把它抬出来,激活并训练它的时候,我也在那儿。”
死灵突然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球形灯的光本来是黄色,但屋子悬着绿色的帐幔,衬得黄色减了几分。
明亮的灯光照亮了侏儒前额上一粒粒豆大的汗珠,让比加斯看上去十分古怪,像一只胡乱拼凑起来的生物,特雷亚拉克斯人制造他的意图呼之欲出,似乎已经无法被皮肤罩住。怯懦、轻薄的面具之下,这个侏儒隐藏着某种力量。
“穆哈迪派我来问你,特雷亚拉克斯人把你送到这儿来的目的是什么。”海特说。
“特雷亚拉克斯人,特雷亚拉克斯人。”比加斯念叨道,“我就是特雷亚拉克斯人,你这个笨蛋!说到这个,你不也是特雷亚拉克斯人吗?”
海特瞪着侏儒。这个比加斯,真是机敏过人,不由得使人联想起古代的先哲们。
“你听见外面的卫兵没有?”海特问,“只要我发出命令,他们会立即绞死你。”
“咳!咳!”比加斯叫道,“你可真是的,变成了这么一个冷酷无情的蠢材。绞死我?你不是刚说你来是为了知道真相吗?”
海特发现自己不喜欢侏儒那种镇定自若的表情,仿佛他知道什么大秘密似的。“也许我仅仅想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他说。
“说得真妙。”比加斯说,“现在我们相互了解了。两个贼碰面时不需要介绍,各自心照不宣。”
“这么说,我们都是贼。”海特说,“我们偷什么东西?”
“不是贼,是骰子。”比加斯说,“你来这儿想瞧瞧我的点数。反过来,我也想瞧瞧你的。可你却戴上了面具。瞧啊!这人有两张脸!”
“你真的亲眼看见我被放进特雷亚拉克斯人的箱子里?”海特问,其实他非常不愿意问这样的问题。
“我不是说过了吗?”比加斯问道。侏儒跳了起来,“我们当时和你斗得很激烈。你的肉体不想活过来。”
海特突然感到自己仿佛身处幻梦之中,被别人的意识控制着。他或许应该暂时忘掉这一点,任凭别人的意识裹胁自己。
比加斯狡黠地把头朝旁边一歪,围着死灵踱步,不时抬起头望望他。“激动好啊,激动起来,你身体内部的潜藏模式才会激活。”
比加斯说,“你呀,你是一个不想知道自己在追踪什么的追踪者。”
“而你是一架瞄准穆哈迪的武器,对吗?”海特说,随着侏儒转动身体,“你到底想干什么?”
“什么也不干!”比加斯说,停了下来,“你泛泛而问,我就泛泛而答。”
“这么说你是冲着阿丽亚来的。”海特说,“她是你的目标吗?”
“在外星球,他们管她叫霍特,就是鱼怪。”比加斯说,“一说起她,你就热血沸腾了。这是怎么回事?”
“唔,他们叫她霍特。”鬼魂说,同时琢磨着比加斯的表情,想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意图。侏儒用这种方式回答他的问题,这可真奇怪。
“她是处女,同时又是个娼妇;”比加斯说,“她没有教养但机智诙谐,见识高明得让人害怕;最仁慈的时候却偏偏能做出最冷酷的事;心计极深,有的时候做起事来却不假思索;想建设点儿什么的时候,破坏性却像大风暴一样强。”
“原来你到这儿来是为了痛斥阿丽亚。”海特说。
“痛斥阿丽亚?”比加斯一屁股坐到墙边的一只座垫上,“我来到这里,因为我被她的美貌迷住了。”他咧开嘴,笑了,那张大鼻子大嘴的脸上,表情活像只蜥蜴。
“攻击阿丽亚,相当于攻击她哥哥。”海特说。
“这一点明摆着,明显得人人都没看见。”比加斯说,“实际上,皇帝和他妹妹就是背靠背的同一个人,半边是男性,另外半边是女性。”
“这种话我们听过,沙漠最深处有些弗瑞曼人就这么说。”海特说,“正是同一伙人复活了向夏胡露献上活人血祭的仪式。你怎么也会唠叨他们那套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好大的口气。”比加斯问,“就凭你,一个又像人又像空壳的东西?啊哈,我忘了,骰子自己看不到自己的点数。而你的困惑更比其他人多了一倍,因为你为亚崔迪家族那个双重人效劳。其实,你的头脑已经接近了答案,而你的感官却拒绝接受。”
“你在向看守们宣讲这一套胡说八道,对吗?”海特低声问道。侏儒的话在他脑子里翻腾着,搅得他头都昏了。
“是他们向我宣讲!”比加斯说,“他们还祷告神明保佑。为什么不呢?我们大家都该好好祷告祷告。毕竟,我们生活在宇宙中前所未有的最危险的造物所投下的阴影之中。”
“最危险的造物?
“连他们的母亲都拒绝和他们生活在同一颗星球上!”
“为什么你不直截了当丝回答我的问题?”海特问,“要知道,我们大可以用别的方式拷问你。我们会得到答案的……不管用什么手段。”
“可我已经回答了你!我告诉你了,沙漠深处的传说是真的,不是吗?我是挟带死亡的风暴吗?不!我只是话语!振馈发聋的话语,像划破沙漠上空阴沉天幕的闪电。我已经告诉你了:‘把灯灭了,白昼来了!’你却不断地说:‘给我一盏灯,让我能找到白昼。 ’ ”
“跟我玩这一套,对你来说可有点危险啊。”海特说,“你是不是以为我理解不了这些真逊尼观念?其实,你的意思和鸟儿在泥地里留下的痕迹一样清晰。”
比加斯格格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海特问。
“我笑自己有牙齿却又希望没有。”笑声中,比加斯好不容易才吐出这句话,“没有牙齿的话,我就不会被你气得咬牙切齿了。”
“既然现在我知道了你的目标,”海特说,“你就会把我当成你的另一个目标。”
“而且我已经击中它了,正中靶心!”比加斯说,“你把自己弄成这么大一个活靶子,想打不中都不可能呀。”他自顾自地点点头,“现在,我要为你唱支曲子。”他哼哼起来,一种哀痛、嘶哑而单调的旋律,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海特僵住了,只觉体内涌起一股奇异的痛苦之感,沿着他的后脊来回滚动。他瞪着侏儒的脸,在那张衰老的面庞上看到了一双年轻的眼睛。两个太阳穴之间是一片密如网络般的浅色皱纹,这双眼睛便在这个网络的正中。好大一颗脑袋!那张大脸上的所有器官仿佛都以那双嗽起的嘴唇为中心,而这双嘴唇正吐出那个单调的声音。声音使海特想到了古代的仪式,想到民间代代相传的记忆,想到古老的言词和习俗。此刻正在发生某种生死枚关的大事:时间长河中,种种观念翻腾起伏,争斗不休。侏儒的歌声引出了某些年代久远的观念,像极远处极亮的一点光,向这边移动,越来越近,照亮了沿途无数世纪的生命。
“你在对我做什么?”海特气喘吁吁地说。
“你是一部乐器,而我则是被训练来弹奏你的。”比加斯说,“我正在弹奏你。我把耐布中另外一些反叛者的名字告诉你吧。他们是拜克诺斯和卡胡伊特;还有迪杰蒂达,柯巴的秘书;阿布莫坚迪斯,邦耐杰的助手。就在这一刻,他们之中某个人或许正把一柄尖刀刺人你那位穆哈迪的胸膛。”海特摇着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我们就像兄弟。”比加斯又一次中断那种单调的哼哼,道,“我们在同一个箱子里长大。开始是我,然后是你。”
突然间,海特的金属眼睛让他感到一阵烧灼般的疼痛,让他视线中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闪烁的红色薄雾。除了这种让他痛苦不堪的视力,他只觉得自己的其他所有感官都丧失了直接感受。他可以感受到外物,但感官与外物之间仿佛隔着一层薄薄的什么东西,像轻飘飘的薄纱。对他来说,外界的一切都成了无意之中卷入的偶然事件,无可不无可,就连他自己的意志也只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虚无飘渺的东西,死气沉沉,只能起到辨识外物的作用。
绝望迸发出力量。感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