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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按照音乐的节拍跺脚、移步、旋转、踢脚。
那位身着灰色长裙的女士也加入了他们,热烈地移步、旋转、踢脚;甚至连那匹白马也摇晃着脑袋,随着音乐的节拍移动起脚步。
舞蹈加快了,舞者也随之加快了速度。
伯蒂上气不接下气,但他无法想象这场舞蹈会停顿下来。
骷髅舞,活人和死人的舞蹈,以及死神的舞蹈。
伯蒂在微笑,每个人都在微笑。他旋转、跺脚,游走在市政花园里,不时可以看到身着灰色长裙的女士。
“每个人,”伯蒂想,“每个人都在跳舞!”他心里正这么想着,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
老市政大厅的阴影里,站着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他没有跳舞。他在看着他们。
伯蒂不敢肯定,他在赛拉斯脸上看到的是渴望,是悲伤,还是其他什么。反正他读不懂他的保护人的面部表情。
他喊道:“赛拉斯!”他希望这么一喊,他的保护人就会来到他们这里,加入他们,和他们一起快乐。但是,一听见自己的名字,赛拉斯便走回阴影里,消失在视线外了。
“最后一支舞!”有人喊道。音乐突然变得庄重、缓慢,真的像要结束似的。
每位舞者都拉了一个舞伴,活人拉着死人,一个对一个。
伯蒂伸出手,碰到了那位身着蛛网般长裙的女士。他盯着她灰色的眼睛。
她对着他微笑。
“你好,伯蒂。”她说。
“你好,”他一边和她跳舞一边说,“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其实不重要。”她说。
“我喜欢你的马。它真大!我从来不知道马可以长到那么大。”
“它非常温和,宽大的后背可以载起最强壮的人。它又非常坚强,可以负载最渺小的人。”
“我可以骑一下吗?”伯蒂问。
“会有那一天的,”她说,身上蜘蛛网般的裙子飘动着,“会有那一天的。每个人都会有那一天。”
“说定了?”
“说定了。”
说完这句话,舞蹈结束了。
伯蒂向他的舞伴鞠躬,然后,就在那一刻,他感受到了连续舞蹈许多小时后所导致的精疲力竭。他感到自己全身肌肉疼痛难忍,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知何处的钟开始敲响报时,伯蒂和钟一起数着时间。敲了十二下。他们是不是已经跳了十二小时、二十四小时?或者根本没有跳?他不知道。
他直起身子,看看四周。死者已经走了,还有那位灰色长裙的女士。只有活人还在,他们也开始朝家走去。他们睡意朦胧、腿脚僵硬地离开市政广场,就像刚刚从沉睡中醒来,走路的时候也没有真正醒来。
市政广场上覆盖着一层小白花,似乎这里刚刚举行过一场婚礼。
第二天,伯蒂在欧文斯家的坟墓里醒来,觉得自己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感觉自己做了一件重要的事。他急不可耐地要和人谈论这个秘密。
欧文斯夫人起来后,伯蒂说:“昨晚太神奇了!”
欧文斯夫人说:“哦?是吗?”
“我们跳舞了,”伯蒂说,“我们所有人,在古镇上跳舞。”
“真的?”欧文斯夫人哼了一声问,“跳舞了?你知道,你是不准到镇上去的。”
伯蒂很知趣。他知道,妈妈处于这种情绪时要去跟她说话,想都别想。
他溜出坟墓,走进越来越浓的黄昏。
他上了山,走到那块黑色方尖石塔——乔赛亚·沃辛顿的墓石前。这里有一座天然的圆形剧场,他可以从这里眺望古镇,看见古镇的城市灯光。
乔赛亚·沃辛顿站在他身边。
伯蒂说:“舞蹈是由你开始的。和市长夫人。你和她跳舞了。”
乔赛亚·沃辛顿看着他,一言不发。
“你跳了。”伯蒂说。
乔赛亚·沃辛顿说:“死人和活人不相往来,孩子。我们再也不属于他们的世界,他们也不是我们的一部分。就算我们真的和他们一起跳了死亡之舞,我们也不会说的,更不会对活人说这个。”
“可我是你们的一部分。”
“目前还不是,孩子。只要你活着,你就不是我们的一部分。”
伯蒂明白了,跳舞的时候,他是作为活人、而不是走下山来的那群人中的一员。他只说了一句:“我明白了……我想。”
他跑下小山。十岁的孩子跑得那么快,差点在迪格比·普尔(1785~1860,我今如此,汝必如此)的墓上绊倒,但他凭借意志力站稳了身子。
他冲下山,来到那座老教堂,生怕碰不到赛拉斯,生怕他的保护人在他到达之前就已经走了。
伯蒂坐在长凳上。
身边有什么在动,虽然他没有听出是什么,他的保护人却说:“晚上好,伯蒂。”
“你昨晚在那里。”伯蒂说,“别想说你不在,或者其他什么话。我知道你在那里。”
“是的。”赛拉斯说。
“我和她跳舞了。和骑在白马上的那位女士。”
“是吗?”
“你都看见了!你看了我们好久!活人和死人!我们一起跳舞!为什么没有人谈论这件事呢?”
“因为这些事很神秘。因为有些事人们是不能谈论的。因为有些事人们是不能谈论的。因为有些事人们不愿记住。”
“可你现在就在谈论这件事呀。我们在谈论骷髅舞。”
“我没有跳那个舞。”赛拉斯说。
“可你都看到了。”
赛拉斯只是说:“我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我和那位女士跳舞了,赛拉斯!”伯蒂喊道。他的保护人看上去几乎心都要碎了,伯蒂自己也害怕得像一个把睡着的黑豹惊醒了的孩子。
但赛拉斯只是说:“这场对话到此结束。”
伯蒂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他有好多话要说,但把它们说出来也许并不明智。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十分柔和。一种羽毛触摸般的凉爽感觉扫过他的脸。
所有关于跳舞的想法都忘了,他的恐惧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惊愕。
他这辈子是第三次看见它。
“看,赛拉斯,下雪了!”他说,兴奋之情充溢了他的胸膛和脑袋,其他的一切都没心思考虑了,“真的下雪了!”
幕间穿插 集会
宾馆大堂的一个小指示牌上说,那天晚上的华盛顿厅要举行一场私人聚会,但没有说明这是什么样的聚会。真的,哪怕你看了那天晚上华盛顿厅里的人,你也不会知道发生在这里的是什么事。只有一点很清楚:飞快地扫一眼,你就知道那里没有一个女人。里面全是男人,他们围坐在餐桌旁,吃着甜点。
他们大约有一百人,都穿着庄重的黑色西服套装,但这就是他们唯一的共同之处了。
他们的头发有白色、黑色、金色、红色,或者根本没有头发。
他们脸上的神情或友善或恶毒、或慈祥亲切或闷闷不乐、或光明正大或鬼鬼祟祟、或残酷无情或多愁善感。
大部分人皮肤是粉红色的,但也有黑色和棕色。他们是欧洲人、非洲人、南美人、印度人、中国人、菲律宾人和美国人。
他们相互说话或对服务员讲话时都讲英语,但口音和他们的人一样五花八门,多种多样。
他们来自欧洲各地,他们来自世界各地。
身穿黑色西服的这些人坐在桌子旁,在一个讲台上站着他们的一员。此人膀大腰圆、兴高采烈,身穿一件长礼服,仿佛刚刚参加完婚礼。他在宣读业已完成的善行:贫困地区的孩子被带到国外度假,买了一辆大客车让需要的人可以去远足。
杰克之一坐在前面靠中心的桌子旁,身边是一个衣冠楚楚、头发花白的人。他们在等咖啡。
“时间正在嘀嗒嘀嗒逝去,”头发花白的男人说,“我们都越来越老了。”
杰克之一说:“我一直在想,几年前旧金山的那件事——”
“——很不走运,但幸运与否无关紧要,就像春天开放的花朵一样,和正事绝对无关。杰克,你搞砸了。你应该把他们所有人都处理掉,包括那个婴儿。特别是那个婴儿。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一名身穿白色夹克的招待为坐在桌边的人倒上咖啡,他们中的一个是长着窄窄一绺黑色小胡子的小个子,一个是一头金发、相貌英俊得可以做影星或模特的高个子,还有一个头颅硕大的深肤色男子,他对周遭怒目而视的样子就像一头愤怒的公牛。这些人很小心地不去听杰克之一和花白头发男人的谈话,而是留神听着台上那个人讲的话,还不时鼓掌。花白头发的男人往自己的咖啡里加了几大勺糖,快速搅动着。
“十年。”他说,“时间不等人啊。那孩子很快就长大了。接下来怎么办?”
“我还有时间,丹迪先生。”杰克之一刚开口说话,头发花白的男人就朝他的方向戳来一根硕大的粉红色手指,打断了他:
“你有过时间,但是现在,你有的是最后期限。你现在最好放聪明点。我们再也无法忍受你这么办事不力。我们等厌了,我们每个人都等厌了。”
杰克之一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我找到线索了。”他说。
头发花白的男人大声地喝着咖啡,“真的?”
“真的。我再说一遍,我认为这和我们在旧金山遇到的麻烦有关。”
“你和主席讨论过这件事吗?”丹迪先生指着站在台上的那个人——此时,他正在说他们前年慷慨捐赠的医院设备。(“不是一台,也不是两台,而是三台肾脏机器。”他说。大厅里的人为他们自己以及自己的慷慨礼貌地鼓掌。)
杰克之一点点头,“我和他提过。”
“然后呢?”
“他不感兴趣。他只想要结果。他希望我把这件事了结掉。”
“我们都是这么想的。”头发花白的男人说,“那孩子还活着,而时间再也不会站在我们这一边了。”
坐在桌旁的其他人本来一直装作没有听他们说话,现在都纷纷应和着,点头表示同意。
“我说过,”丹迪先生说,“时间正在嘀嗒嘀嗒逝去。”
第六章 诺伯蒂·欧文斯在学校的日子
坟场里下着雨,整个世界污糟糟的。
坟场里有一座拱门,将埃及道及其西北面的旷野同坟场的其他部分分隔开来。
此时的伯蒂正坐在那座拱门下面看书,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都看不见他。当然,可能来找他的只有后者。
“你这个该死的!”小路那边传来一声喊叫,“等我抓到你,等我找到你,我会让你后悔自己来到这个世上!”
伯蒂叹了口气,放下书,探出身子,看到萨克雷·波林格(1720—1734,上述之人之子)正从湿滑的小路上跑过来。
萨克雷是个大孩子,死的时候才十四岁。当时他是漆匠师傅的徒弟,师傅给了他八枚铜币,对他说,如果不买回半加仑用来漆理发店柱子的红白相间的涂料,就不要回来了。
在那个泥泞的一月早晨,萨克雷花了五个小时,跑遍了整个小镇。他去的每一家商店的人都笑他,叫他找下一家看看。
后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气急败坏的他一下子中风发作,这中风在一周之内就把他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临死的时候,他愤怒地盯着其他学徒,甚至瞪着漆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