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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沃德大夫平静地说:“先生们,我睡着了,我不敢肯定,但我相信是枪声惊醒了我,可我没有证据,我从沉睡中完全醒过来的时候我听到了至少两声枪响。当时,我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可我发现子弹‘砰’地一声落进沙里,显然枪是朝我开的,我一跃而起,抬腿就跑,开枪的人追上来。我跑的时候和他隔着一大片仙人掌,追杀我的人就绕过这片仙人掌,借着月光向我追来。他又开了几枪,第二枪击中了我。”
“最后一枪响时,我看见肯沃德大夫倒下了。”威尔玛·斯塔勒说,“我一看他向我跑的时候,我就发觉有人向他开枪。”
“你根本没看见追杀你的人?”格列高里说。
“没有。”
“也没有见开枪时的闪光?”
“没有。”
“我看见了,”威尔玛·斯塔勒说,“我看见最后两枪的闪光。就在那个像大桶一样的仙人掌后面。距离肯沃德大夫倒下的地方大约有50到60英尺。”
“医生,你能走过去吗?”特拉格中尉问道。
“有威尔玛帮我,应该可以。伤口面积很大让我吓了一跳,但可以控制。祝我好运吧,我不愿意再打扰别的医生。”
特拉格放下大夫的胳膊,对格列高里点了点头。
他们转身向仙人掌园走去,相互间稍稍扯开一点儿距离,手里握着枪。
“别太紧张,”特拉格对他的姐夫说,“可能有埋伏。”
格列高里向右边多走了几步,“先开枪,后问话,”他说,“别冒险。”
他们慢慢地前进,从一块阴影迅速地跑进另一块阴影里,就像两只训练有素的猎犬从隐蔽处窜出来。他们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两个人都可以看到对方。
粉刷的围墙墙面反射出一片白光。他们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听见,月光下的园子静悄悄的,只有远处的海浪声发出有节奏的低沉的轰鸣声,只有地面上的血迹告诉他们月光下的静寂蕴含着死亡的威胁。
“我们回去吧,”特拉格说,“到那个人躺着的地方去,看看我们能不能确定开枪的位置。然后再找足印。”
他们找到了用石头架起篝火的地方,石头上放着一块铁板,采矿的人在野外时把它权充作炉子,铁板还在散发着污浊的木头的焦味。肯沃德大夫就睡在毯子上,地面上低凹的弹痕说明至少有两颗子弹射入了沙子里。向前30码,在巨大的仙人掌旁边,他们又发现了月光下熠熠发光的空空的铜弹壳。
特拉格中尉把它拾起来,“点三八口径的自动手枪。”他说。
仙人掌后面的地上有足印。萨姆·格列高里对牧场生活非常熟悉,放低手电筒贴近地面,在倾斜的光线下地面的足印变得更清晰了。他十分耐心地仔细察看地面,推测着发生的事情,足足有20分钟,他才满意地站起来。
有人就像猎人追捕小鹿一样袭击了熟睡着的肯沃德大夫。他先从墙后边出来,在月光下爬过沙地,然后整个身体趴下,一次前进约一两英寸。再后他开了3枪,开完枪他跳了起来,在柔软的沙子上留下很深的足印。他跑着绕过50码开外的另一片仙人掌地,又开了两枪。之后的足迹显示他全速冲向了白墙。——这些都可以从足迹显示的变化清楚地分析出来,可是剩下的都不太清楚了。沙子软而且干,一些足印已经被沙子填满了,利用它们很难分析出什么线索,惟一的特点是足印好像很小。
特拉格中尉站在一边,快跑几步想比较一下他的脚印和那个人的足印。
“小脚。”他说。
格列高里不敢肯定,“你注意过牛仔靴的高跟留下的足印没有?”他问道。
“没太注意。”特拉格说。
“我注意过,不过说这些足印可能是牛仔马靴的高跟踩出来的。还只是一种猜测。”
“或者说是一个女人的足印?”特拉格说。
格列高里陷入了沉思。“也许是的,”他犹豫地答道,“我们还是回楼里去吧。”
他们进楼时,电话在响,可没有人搭理。威尔玛·斯塔勒正在处置肯沃德大夫的腿伤,而肯沃德大夫脸上则是一副超然神情,坐在那儿指挥着威尔玛护士。
格列高里走到电话旁,拿起听筒说:“什么事?”
“是长官吗?”
“是的。”
“这是圣·罗伯托城警察总部。警车刚刚接到报告摩天区发生的砒霜中毒事件,中毒的人正被送往慈善医院。”
“能不能具体说一说?”格列高里问。
“一辆装满露营物品的老爷车,后面还拖着活动房屋拖车。这辆车闯了红灯,警车就跟上了它。开车人说他叫鲍尔斯,他在活动房屋拖车里面的搭档砒霜中毒快要死了,他开车去过肯沃德医生的家,可他不在,鲍尔斯就开车冲向医院。警车开道,鲍尔斯说这事儿跟另一起中毒事件有关,让我们通知你。警车里有两个人,一个报告情况,另一个开车。几秒钟之内就可以接通他们,你是否需要与该车联系?”
“好吧,”格列高里说,“告诉他们我们在慈善医院见面。”
他放下电话,转身对特拉格说:“班宁·克拉克在一辆活动房屋拖车里,车是盐丁儿·鲍尔斯开的,克拉克中了毒快要死了,正在去慈善医院的路上。想去吗?我们把副手留这儿。”
“走!”特拉格说道。
他们跑过客厅,涂蜡的地面瓷砖发出的清脆响声在寂静的楼里回荡着,出了前门,他们径直进了格列高里的车,格列高里挂上档,沿着铺满砂砾的车道飞快地冲向大街,车上的警笛刺耳地鸣叫着。
特拉格坐在前座和仪表板之间,好不容易坐稳了,他抗议道:“不管怎么说,萨姆老兄,车有四个轮子,你最好四个一块儿用,不要一次只用两个。”
格列高里笑了笑,又转过一个弯,车子还在加速,他边开车边说:“在城里时,你开着车在车丛里穿来穿去,我吓得要命。这回很高兴能使你感到有点儿紧张,适应了就好了,乡间公路弯儿多,你那儿车多。”
“不过,多抢出来半分钟,也于事无补。”特拉格说。
“他们说班宁·克拉克快要死了,我不想等他死了再取证词。”
“他不会知道谁下的毒。”
“你会大吃一惊的。”格列高里说完他们就不再说话了。车迅速地过了弯道,在山脚下上了直道。车上的警笛声大作,呼啸着穿过圣·罗伯托城的居民区。车子很快就进入了医院的救护车通道。
汽车的红色聚光灯照在活动房屋拖车的尾部,活动房屋拖车染上一层葡萄酒一般的红色,几个人正站在这辆车门口。格列高里停下车开了门,一位护士和一位身着大褂手里拿着听诊器的医生从活动房屋拖车里走出来。
格列高里冲上前说:“大夫,他还有没有希望活下来?”
大夫平静地说:“没有。”
“你是说他……”
“死了。”
萨姆·格列高里疲惫地长吁了口气,“是砒霜中毒吗?”他说这话时口气就好像一个人早已知道问题的答案,却还在不断重复着同一个问题。
“很清楚,”医生平静地说,“是近距离发射的点三八手枪子弹,几乎直接射入心脏。中弹前此人曾吃下了大量的砒霜。根据他的朋友鲍尔斯先生讲的他的心脏的情况,完全有理由认为症状发展太快,任何补救的措施已毫无用处。所以,子弹无非使最终结局的出现提前了几秒钟而已。”
特拉格转身对格列高里说:“连佩里·梅森也卷入了这个案件,这难道不是个不错的法律难题吗?见到地方检察官时,别忘了代我慰问他。”
11
佩里·梅森从熟睡中醒来,觉得大脑清醒些了。借着房间远处角落里昏暗的灯光,他看了看表,现在是5点15分了。
梅森在床边儿坐了一会儿,然后穿上了衣服。他的胃部和腹部疼得好像有人用木棒打了一下。他很虚弱,摇摇晃晃的,不过他嘴和喉咙里不再有火烧火燎塞满金属屑的感觉了,他感到很清醒。
他脑子里隐约有一点模糊的印象,这点印象最终清晰起来,是在夜里,威尔玛·斯塔勒叫醒他量脉搏。她叫他睡觉,还告诉他班宁·克拉克死了,肯沃德大夫在休息,德拉·斯特里特从11点多就一直在睡觉,梅森太累了,他只在乎德拉是不是已经脱离了危险。其余的他只当成了耳边风。
现在,梅森终于清醒过来。虽然他虚弱得像一只淋湿的小猫,不过体力已经恢复了,他的大脑在把各种各样的事件一一清理出来。
他要找威尔玛·斯塔勒了。
整栋房子好像处于一种不祥的休眠状态,显出人去楼空的荒凉,长长的昏暗的走廊更像是通向坟墓的通道。佩里·梅森瞥了一眼旁边的大屋,屋门紧闭。
梅森尽量不打搅睡着的人。他盼望着能在一间开着门的房间里看到正在打盹的威尔玛·斯塔勒,德拉·斯特里特在哪一间房他也不知道,不过威尔玛可以告诉他。他是在楼下为女仆预备的一间房里睡的觉,他知道德拉·斯特里特大概是在二楼,但却不知道具体在哪间房。
图书室里的台灯亮着,这使它周围房间的角落显得愈加黑暗了,就在台灯下面摆放着烟灰缸的座台上放着电话,长长的电话线与墙上的插头相连,一把大椅子摆在附近。
梅森正踮着脚经过这儿。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他又回转身,进屋一屁股坐到了铺着座垫的椅子上。他拿起听筒,拨了个长途电话,说:“我要和洛杉矶德雷克侦探所的保罗·德雷克讲话。对方付费,不要普通号码。用这个,雷克斯蒙特6985。我等着。”
一边在等电话,梅森一边舒服地把头靠在椅背的座垫上,这下他才意识到他有多么虚弱多么需要休息。
不久梅森听到了保罗·德雷克的声音,他睡得迷迷糊糊地说:“喂,喂,是的。”
接线员正间他同不同意付费时,电话“咔嚓”一声断了。过了一会儿,德雷克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喂,佩里,你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连打电话的钱都没有吗?”
梅森低声说:“我是在圣·罗伯托城班宁·克拉克的家里给你打电话,保罗,我要你马上开始工作。”
“你总是在半夜要这要那,”德雷克恼火地说,“这次又是什么事儿?”
“保罗,我想让你扮一回采矿人。”
“什么!”德雷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采矿人,一个穿着破旧衣服的老矿工。”
“你在开玩笑。”
“不,我是说真的。”
“为什么?”
“听着,”梅森尽量贴近话筒低声说,“把下面的话听清楚,我不会重复,哈维·布拉迪是我的客户,他在拉斯阿利萨斯那有一个大牧场,这个人不错,他会帮你把事办妥。”
“我知道这个牧场,”德雷克说,“我干什么?”
“你知道如果你给某个记者讲个人人感兴趣的故事,他会给你好处吗?”
德雷克说:“我知道记者会不惜一切代价抢这种故事的。”
“即使这故事不是真的,他们也要吗?”
“佩里,他们当然要真的。”
“好的,那就让他们相信这个故事是真的。”
“接着